哎,非常的不妙,我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但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是被我吵醒了,双手撑在床沿上轻巧的穿上了自己的高跟鞋,然后又用她那冰冷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我被她逮了一个现行,人赃俱获的尴尬处境让我整个人僵在那里,喉咙里想好的用来解释的话被堵塞着,只是喉结无助的上下的蠕动着,完全不知所措。
她揉着睡眼,向我走近了一步,好像对别人都卸下了所有防备所有伪装的样子。但是下一个瞬间,当她看见我手中捧着的那本笔记本时,还满是困意的面容一下变的惊诧,然后表情微微扭曲,不知夹杂着什么,很是迷茫。我分明看见她原本望向我的双眸曾猛然的充满了杀意,又痴痴地盯着我手上的那本老旧的笔记本,好像勾起了她的什么回忆一样。
…………
她只是躺在床上,深深的睡着却没有什么梦境,只是脑中空灵一片,心眼所及,尽是白色。也许是自己太累了,来不及让自己坠入梦境。猛然间感到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己的身边经过要丢下自己离去。
她急急的用手拉住那人的衣角,却被他轻轻的拿开。
她绝望的大喊着他的名字,想要挽留住那个人。
他,转过身,看不清脸庞,却能看得清他弯弯的嘴角,安宁的微笑。
“昔拉?真红?乔”他喊出了她的名字。
然后眼前的一切化作星光破碎。
这是一场梦,她这么意识到。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做梦了。可是那一声名字却听得真切。她从床上爬起来,恍惚着穿起了自己的鞋子,整了整衣摆,意识到这里是她征用的卧室。
而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猛然发现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那本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贵,还要重要的笔记本,竟然不在自己的怀里。
她正想四下寻找,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人,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
那人捧着的,是自己的笔记本。
她揉了揉双眼,认清了,那个人,竟是自己的召唤者,那个被自己不屑的称之为“卑微者”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该死!这个蛆虫玷污了我的……我最重要的东西!
她如此想到,心中满是厌恶还有自责,甚至还想不惜违反“守则”,将眼前的人斩杀。
可是,莫名的,自己的怒火却莫名的被熄灭。
为什么?她问自己,心里满是迷茫。
眼前的那个人,渐渐的与脑海中的那个身影重叠了起来。
那是,记忆里自己在这个人类世界上唯一的,最重要的人。
她有些迷茫,有些痴了。因为她知道,她的那个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是眼前的幻影却让她脑海中被封存许久的记忆如海水般涌出,令自己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是自己与他曾经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她是地狱的公主,三大王者之一。她有着全地狱世界最最完美的面容与身材,仿若一位高贵纯洁的天使因为迷路而来到了不属于她的地狱。一开始的时候,地狱中的领主们贪婪的觊觎着自己为争夺自己而纷争不断。甚至有两位地狱的王者都为了她大大出手,不断的挑起战争。
没有人真正的怜惜自己,而自己为了自保,无奈的拿起她最厌恶的兵刃,不断的杀戮,学着那些男性们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然而不知过了多少的岁月,自己的灵魂逐渐堕落,在杀戮与血腥中迷失了自我。她变得冷酷,嗜血,随意的践踏这任何敢于冒犯自己的生物的生命,所到之处,尽是无尽燃烧的地狱之火。
于是她在歼灭了三大王者之一,号称冥王的戴奥斯麾下的所有军队后,被地狱的生物敬畏的称为歼灭公主————地狱之真炎之化身,无上的,血腥与杀戮之歼灭公主。
然而直到某天,她遇见了他。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认出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她嗅到了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浓厚的生命的气息。
这一天,她的军队被叛军伏击,损失惨重,而她却孤身一人斩杀了所有的敌人。军队全军覆没,亲卫队也已经全部战死,只有她独自一人,在尸海的中央迷茫着,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又该去往何处杀戮。
可是,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令她有些惊讶。
他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慌失措的望着周围的尸体,捂着嘴呕吐不止。可是下一刻,他突然看见了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颤颤巍巍的走到自己的面前,好像鼓起了自己最大的勇气,苍白的面容满是坚毅。他忽然伸出双臂,将自己搂在怀里。
她的心,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后,第一次颤动了起来。
按照常理,她应该已经挥剑斩杀了这个胆敢冒犯自己的人,可是她意外的没有,而是静静的任由他抱着,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我很害怕……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比我更加恐惧?”他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们……不要……不要害怕了……一切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好吗?”
瞬间,她感到自己堕落的灵魂好像找到了什么,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自从拿起后从未放下过的,斩杀了无数敌人的兵刃,终于从手中跌落在地。
自己,却已经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宿,不需要再每天握着兵器去杀戮,不用再害怕下一秒被人暗算了。
于是,好像是神听到了她的心声,他与她的身边亮起了神圣的光环。
这是“召唤契约”,将他们的灵魂彼此联系在了一起。
在光辉中,她发誓,从此只为他而战斗,只为他而杀戮,因为,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根据“契约法则”,她作为召唤生物,必须守护于召唤者的身边,并听从召唤者的所有命令,并在必要时消除所有对召唤者有威胁的事物。
当然,这与她的誓言完全相符。所以她随着他被送回了地球(现实世界)。她面对着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满是好奇。就好像一个天真的少女一样。
这里有高大整齐的,由金属和各种矿石混合建成的长方形的建筑,有亮晶晶的被称作“玻璃”的类似水晶的物质,也有各种各样奇异的金属盒子,由四个圆圆的“轮子”驱动着在路上飞驰,轰鸣着从她的身边经过。他告诉她,这叫做“汽车”,是一种交通工具。
这里的世界充满了原住种族中最为强大的种族人类这一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种族所特有的技术和学说————“科学”。
这是完全不同于魔法(元素术)和幻术的技术。她很难想象,人类是如何将金属,矿石还有别的什么毫不相关的东西不通过炼金术却能融合在一起,创造出各种各样古怪神奇的东西。
于是,在地狱,少了一位令人惧怕和敬畏的血腥与杀戮之歼灭公主,在地球多了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女。
她每天都跟在他的身边,形影不离,不知为什么,走在大街上,她总会不自觉的牵住他的衣角,引来路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他对自己很好,对周围的人十分友善,十五六岁的年纪,哦,用人类的算法应该是这样吧?比起自己要小了不知道多少岁了,却成熟的像是人类的成年人。
“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养,总得靠自己吧!”他是个孤儿,和自己一样,可是却从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每天都要去一个叫做“学校”的地方,学习“科学”,而自己,便会静静的坐在一家被叫做“咖啡店”的地方,在一大群人类少年的包围中,等上一整天,等着他从校门口走出来。
他在这家咖啡店打工。打工,就是去赚取金钱。这里的金钱被叫做“优”,是一种特殊的纸。
他用在那里赚来的“优”为自己买了几套漂亮的衣服,都是自己喜欢的颜色,就像自己的头发一样。
每天晚上,他都会把他一天所学到的知识不厌其烦的教给自己,渐渐的,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认识,但她并不满足于这些。
她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可是却不懂他的文字,无法发出声音与他对话,只能静静的听。于是他便教她识字,还有读写。
“乔木!”这是她学会了他的语言————汉语之后所说出的第一个词,是他的名字,是一个有直立主干,且高达6米以上的木本植物的植物学名词。
往后,他们经常在晚上彻夜聊天,讲他一天的经历,甚至是她在地狱时的一切。她并不反感对他说起这些罪恶。
“没办法啊,你是女孩子,总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啊!”他显然对自己曾经的血腥不以为然。
“说起来,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有一天他突然问道。
她摇头,不语。
“没有名字吗?”他又追问道。
她微微点头。
“这样啊……”他低头沉思,然后兴奋的抬起头,“有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是亲人了,所以你就跟我一样,姓乔好了!”
“你长的很是异域风情,不像个中国人,那么就用外国人的起名方式好了。”
“你这么喜欢红色,那就叫真红好了。”
然后他忽然满脸的严肃,好像要教皇要宣布什么神圣的神谕一般,有史以来第一次想自己命令道:
“吾以汝之召唤者的名义命令汝,从此不再让汝之刀刃沾染无辜者的鲜血,要做一位纯洁的天使,为上天惩罚所有世间的罪恶,将你强大的力量,化为正义的裁决!”
“决定了!你的名字,就叫做昔拉·真红·乔(Sariel·Tured·Jor)了!”
“从今以后,就叫你真红了!”
瞬时间,他手背上象征契约的纹章光芒四射,而她在这一刻泪流满面。
这一天,无名的她有了姓名。从此,燃烧着烈焰,象征宇宙火三角的王座的主人,来自地狱的烈焰女王,在此刻,诞生!
很快,在地球上的一个官方组织找到了他们,邀请他们加入这个名为“魔网”的组织,用他们两人的力量来维护地球的安宁,当然,作为回报组织将每年都会支付丰厚的报酬,并为他们的生活提供一定程度方便。甚至如果能完成分配任务的话,还能拿到不菲的奖金。
考虑再三后,他和她决定加入这个组织。然而加入之后才发现,拥有召唤契约的,并不只有他们两个。
从此之后,他和她告别了他的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搬入了位于澳大利亚沿海地区的一栋组织分配的小别墅,过起了闲适的生活。只需要每年执行两三次分配到的任务,便能保证两人一年的舒适生活,而执行的任务,无外乎是调查某些不可思议的事件,顺便打击打击犯罪。
用他的话说,就像是超级英雄一样。
本以为会这样过完这漫长的一生,然而,分别的那一天还是来临了。
那一天,他和她作为专员,奉命前往非洲调查一系列超自然事件,然而在那荒无人烟的大沙漠里,他们遇上了一群奇怪的人,就好像他们在就预料到了他和她会从这里经过一样。
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足够威胁到他的生命。烈日当空下,那群人居然还穿着厚厚的服装,将两人包围在一出不高的沙丘上。
不言不语,为首的一人不知念叨了一些什么,她的心中猛地一紧,正想发动所有的力量来保护他,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感受到自己力量的存在,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类。
她头一次惊慌失措,咬牙挡在他的面前,企图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他。可是,当那人发动了攻击后,她的行为显得那么的无力。
看着飞来的水晶般的子弹,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绝望的想着,自己是要死了,可是,她死了以后,他该如何逃离这个地方,要如何在这个沙漠里生存下去。
然而,只是听到了几声清脆的金属的碰撞声,却没有想象中子弹贯穿身体时所带来的撕裂的疼痛。
她睁开眼,眼前的他**着上身,衣服碎成片飘落在地上。他的身上,覆盖着闪亮坚实的、琥珀色的鳞片,挡在了她的面前。周围神秘的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她惊喜的想要抱住他,而他却向后倒去,软软的躺在了她的怀里。他的胸膛被开了一个大洞,几枚破碎的鳞片插在他的胸腔里,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心脏在不停的颤动。鲜血如喷泉般喷涌。她惊恐,手足无措,他的体温在她的怀中流失。
她被封印的力量此时已经恢复,然而她却仍旧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的怀里死去,想要痛哭却流不出泪,心碎的痛苦令她窒息。
“咳……真是该死……是炼金子弹啊……咳咳……”他断断续续的喘息着,“你……没事,太……好了……”
泪水,这是止不住的滴落在他的鳞片上。自己曾经的誓言,此时却已经无法兑现。
“不要哭啦……不要害怕……我……不要担心我……死亡……咳咳……对我来说……死亡咳咳……毫无意义……”他痛苦的喘息着,胸口的创口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起伏而被挤压出更多的鲜血。
“暂时……要分开一段时间了……真红……”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捧住自己的脸庞,好像要自己牢牢的记住他的这双眼睛,“记住……以后……若是有人,拥有如我一般琥珀色的龙鳞,记住,那就是我……了……”
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垂下了手,永远的睡去了。
那一刻,她的心也随之死去,冰冷再一次浮上了她的脸庞。
她如同行尸走肉,带着他的尸身回到了地狱,用地狱的真炎将他炼化为一颗琥珀色的珠子。
她翻开那本他送给她的笔记本,第一页上,有他握着自己的右手,手把手写下的,第一遍的她的名字:昔拉·真红·乔,Sariel·Tured·Jor。
她将自己锁在自己的寝宫,无数遍的模仿着他的字迹写着自己的名字,回忆着与他的每一天,回忆着那时的感受,他的手有力,有些粗糙,但是暖暖得的,很安心。
当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写上了她的名字。她静静的合上笔记本,换上了自己曾经的长裙与战甲,面对着琉璃镜,苍白憔悴的脸上,面无表情。她不懂,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不曾教过自己这样的情感。
然后她取出珍藏着的那颗珠子,张开双唇,吞了下去。半空中浮现出的六芒星的流光化作金属将她包裹,化为一具青铜棺,用锁链将她封印。
这是地狱传说中的一种秘法。相传,若将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尸体用地狱的火炼化为一颗“魂珠”并且服下,那么,两人便能永远的呆在一起,然而其代价便是施法者被“神罚·青铜棺”所封印,除非苍穹再世,死者复生。
她想,若是他不能复活,自己活着也毫无意义。
然而,似乎并没有过多久,“神罚·青铜棺”便被破封。
难道,是他复活了?她惊喜的想到,可是睁开双眼,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而自己却感受不到任何熟悉的气息。
她失望,愤恨,恼火,内心的激荡令她忍不住想要杀戮,却又想起了他那时的命令。
然而这个该死的家伙却一次又一次冒犯了她,甚至还擅自翻动了她最重要的笔记本!
不可饶恕!
她回过神来,停止了自己无尽的回忆,毫不犹豫的召唤出了自己的兵刃“惩戒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