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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飞不起的鹰

“已经有连续二个月未完成年度销售指标了!”

章英长嘘了一口气,身子向后靠在总经理大班椅背上。虽然早已入秋了,但GD还是酷热无比,特别是下午,好在办公室还是凉爽无比。

世界瞩目的第29届奥运会已在半个多月前闭幕了,中国以金牌总数51枚的成绩成为了冠军。但还没从奥运会的喜气中恢复过来,家具行业就传开了迪家乐(深圳)公司的倒闭消息,这家位于深圳的世界最大的沙发制造工厂之一,曾是中国第一家生产优质意大利真皮沙发的制造商,也避免不了与几个月前雷曼兄弟一样的破产命运,一夜之间,轰然倒下,留下的只是巨额的材料欠款和拖欠的工资。

“疯狂的木头”,不知道这股倒闭潮还将砸倒多少个家具工厂,章英有些郁闷。

章英确实高兴不起来。上证股指已从年前的6124点直降到了现在的2750点左右,自己投入股市的资金已消失了近三分之二,虽然是做长线,但回本似乎遥遥无期。

“自己一个学财经的,却被死死地套牢!”章英自嘲地笑着,他想起他老婆取笑他的样子,很是搞笑,连宝贝女儿也跟着起哄,说爸爸在电脑上输掉了她好多玩具。

“担心也没用,那就只好随它去吧。”

章英将思绪回到了工作上。

今年,自从房地产出现轨点后,很多城市的房价开始下跌。家具行业是一个跟房地产关联度很高的行业,受房地产不景气影响,开年以来,家具生意就一直就像烂木料一样,做不起来。虽然章英加大了销售刺激力度,如水滴入大海,看不到波澜。年初还可以勉强实现预定指标,但近两个月,却出现了滞长,销售量就是上不去。九月份的国际名家具展也早已匆匆结束了,今年观展的人比往年少了很多,大家都戏说展销会都成了厂家的“盛[剩]宴”了,展出的也还都是些老产品系列,没有多少新鲜度。

章英做东莞中庭家具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已经二年多了,老板刘建民对他还是很赏识的。章英从财经大学毕业后,加入了现在GD最大的手机零售连锁企业,之后受中国式的创业冲动的感染,辞职创业,但一缺资金二缺经验,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痛定思痛并总结经验后,觉得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成功之路,不必非要耗死在一棵树上,现在自己创业的条件还不成熟,所以还是选择了先打工。中庭的刘建民对章英之前的手机连锁企业很是崇拜,当在人才市场见到章英后,求贤若渴地就把章英拉了进来。章英呢,刚进入家具行业,觉得要先熟悉这个行业,所以从销售做起,三年后便做了营销总监。因为刘建民长期创业劳累身体透支,所以在两年前退到了幕后,让章英走上前台做总经理。

东莞一塞车,全世界都缺货,确实,来来往往穿搜于村区厂间的国外家具客商,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只是今年来的少了些,金融危机嘛,就得避避。现在,中国已成为了全世界最大的家具制造国,

章英等家具行业的从业人员也底气足多了,不像之前几年,几乎不敢跟同学朋友说自己是在做家具行业,“什么?家具?那个木头有什么做的!”,听到的人几乎都会这么想这么说。所以后来别人一问做什么的,章英干脆就说,“搞木头的”,倒也潇洒。

中国早期的改革开放,就像是一批农民从地里挖金矿一样,只要先挖的,基本都赚发了,家具行业也如此。最初,一家人三五个,搬些木料,找个简单的工具,哼哧哼哧,汗流浃背,几天下来,打出几件家具,来扛带拉搞到街上,一卖就净赚一把。后来,有钱了,就多请些人工,多买些木工机器,开始扩大规模,就这样,伴随着家具行业从无到有的粗放野蛮式发展,东莞很多的家具老板都迅速发展壮大。财大气粗后,纷纷建现代化工厂,纷纷圈地搞家具工业园。被压抑的消费大释放后,全国各地的家具卖场趁势发达,大的、小的,本地的、外地的,纷纷扩大卖场面积、提高卖场档次,一些跑得早跑得快有实力的,在全国跑马圈地大搞连锁;一片欣欣向荣。

但这一切,都随着2008年的世界金融危机一去不复返了。很多底子不厚的家具企业倒下了,经销商也开始批量的撤出卖场。

中庭家具是幸运者,通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打下了雄厚的资金基础,自有厂房,不用交租,就算停业三年,它也倒不了。它旗下的板式家具品牌已在全国开了近300个专卖店,基本都进入了一二级城市的大型家具卖场。

帮助经销商,与经销商共同发展,是章英市场的一个基本原则。但现在,章英感觉到力不从心,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章英想,这两年,章英一直想进行一些改革,但苦于刘建民觉得“稳定压倒一切”,所以也就把想法搁置下来了。但现在不同了,“稳定”遇到了麻烦,章英想现在刘建民应该不会张口闭口“稳定”了。所以,章英就进行了一次全国市场的考察和摸底,他圈定了八个市场,有一二级城市,也有三四线城市,最后一站,选在了昆明,与经销商梁柱进行了深入的沟通。

梁柱是GD人,几年前去了昆明投资家具生意,这几年因为做中庭家具的品牌,赚了不少钱,开上了宝马,也在昆明买了房产,现在在昆明的前四个家具卖场都有摊位。但进入今年以来,他的日子不好过了。成本大幅上升,年前家具进货价涨了百分之十五,零售价却不敢涨,员工工资也涨了,卖场租金也是一路上涨,但销量却失去了之前几年的增长率,好像遇到了天花板,现在只能保本经营。他本想挺过今年,但几天前,昆明当地最大的卖场德星几乎让他清场,只因“好宜家”是板式家具,而得星卖场要进行品牌升级,以对打到家门口的全国老大日星家具专场。

“章总,我很相信你,也很相信中庭,但现在,你说我该怎么办?”临走前,喝多了几杯的梁柱拉住章英的手反复抱怨着,本来就滚圆的脑袋摇晃起来,真像是海洋世界的海像表演,章英感觉到好笑,也感觉到一种背叛,毕竟,中庭让梁柱赚足了钱。“但厂家也不是经销商的爹妈,经销商也有自己的选择权利”,章英只能勉强拍他的肩膀鼓励他。

“市场突变啊”,章英靠在大班椅上,漫无目的的四下转动,自己不是海像,没有那么肥,要做也要做一头鹰。是的,“鹰之重生”,章英由鹰想到了重生,是啊,中庭现在不就是一只三十多岁满身累肉的老鹰吗?它的喙又长又弯,无力撕扯;它的爪子开始老化,无法捕捉;它的羽毛又浓又厚十分沉重,飞翔无力。这时候,怎么办?要么等死,要么经过一个十分痛苦的脱胎换骨的过程,将喙上的余肉磨掉,将爪子上老化的趾甲拔掉,将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拔掉,然后,将是新的重生。

“是的,只有重生!”

章英似乎有所顿悟,拿起内部电话,让秘书阿莲通知营销总监朱定业和市场部经理张学民明天上午九点到总经办会议室开会。

章英打开联想电脑的屏保,建了一个“变革2008”的文件夹和“会议”的文档,开始思考明天的会议计划。

总经理室的门开了,谁这么大胆,不敲门就敢进来!?章英正要发怒,只看见阿娜已从半开的门外伸进了甜美且稍带着些鬼魅的笑容。

“章总啊,快下班了,别忘了今晚的约定啊。”还没等章英回过神来,阿娜又抢说“世纪创二楼238房,晚上八点半开始,不见不散噢!”,说着已将门从外面掩上。

章英想起来了,阿娜考驾照通过了,所以她今天晚上约了几个朋友HAPPY。章英本来是不打算去了,但经不住阿娜的死缠央求,并且说没有公司其它人,都是她之前的朋友们。

阿娜已在中庭做客服二年多了,今年刚升为客服主管。这个女孩子很招人喜欢,工作也出色,但章英近半年来却发现他们之间发生了一切微妙的变化。凭着成熟男性的直觉,他觉得阿娜可能盯上自己了。他自己呢?说不清楚,也没有深想过。因为他已结婚了。

晚上八点多,章英赶到了世纪创娱乐中心。他本想打个招呼、道个贺之后就随便找个借口离开。

世纪创娱乐中心在东莞厚街算是比较有名的KTV娱乐中心,平时也不少和客户或朋友们来这里放松一下,这里的陪唱小姐经过严格的训练,服务和唱功都不错。没想到,今天,自己一个人来到,是应一个女孩之邀。有些滑稽。

穿过罗浮宫式的走廊,在性感暴露的支客的引领下,章英到了238房。

房间里传出张靓颖的《画心》,是原音播放。再一看,只见包房内只有一人,是阿娜。红暗的灯光下,她一头微波浪的卷发,长长的睫毛似乎在微微地颤动着,清澈的眼睛有些害羞地环顾,全身已换上轻松恬静的浅色休闲装,文静优雅,如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浅色的七分裤不仅拉伸了下半身比例,更将她的妖媚曲线完美勾勒了出来。在满是暴露的娱乐场所,她的这一身打扮倒也有特色。

“怎么?---你一个人?”章英打破了尴尬。

“没有啊。---还有你啊。”阿娜有些邪邪的说。

章英明白了,她说的还有那些朋友们之类都是幌子。

当章英开着奥迪A6把说了无数次“我不舍得离开---”的已微醉欲倒的阿娜送回公司公寓的时候,已近深夜十二点钟。

章英又下意识地用手擦了一下右脸,他清楚的记得,坐在包房舒软的沙发里的阿娜斜靠在了他的右侧肩膀,并趁他唱歌的时候亲了他一下。他隐隐感觉到了她若冰雪般的肌肤,还有女孩子特有的幽兰体香。

“为什么要喝酒啊?”章英感觉到了一丝愧疚。“还好,没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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