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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荡荡天门万古开几人归去几人来

山河虽好非完璧不信黄金是祸胎

——邵雍

宋徽宗赵佶精于书画,喜好文艺,却贪图享乐,怠于政事,当时的北宋,内有蔡京、童贯等奸臣作乱,外有金国虎视眈眈,而徽宗却浑然不觉,面对金国的进犯,不断割地赔款,毫无君主做派,他追求享乐,整日莺歌燕舞,还听信道士传言,非要建造天下第一园林“艮岳”,丞相蔡京不仅不劝止,反而极力吹捧,制造假太平景象,让徽宗以为天下太平,可以享乐,还向徽宗推荐了一位对石头很有见地的人,此人名叫朱勔,与徽宗一见如故,徽宗命他遍天下寻找奇石异木,并设立了应奉局,专门负责运送这些奇花异石,应奉局直接归天子管辖,不管因为何事,只要拒绝应奉局,都是对皇帝的大大不敬,因此,应奉局内一干人等欺压百姓,谁要是不听他们的,就是犯上作乱,应奉局的宗旨就是,一切为了石头。

宣和二年,花石纲已使民怨载道,因花石纲而倾家荡产的人,占全国十之六七,民不聊生。

第一章

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

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

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

——李白

钱塘江水汹涌澎湃,唯独这新安江山清水秀,江水清澈见底,风景如画,李白的诗写的好,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这两句比喻对新安江来说有不及而无过。

青溪县就在新安江边上,自隋炀帝开凿大运河之后,这里就是一个重要港口,新安港。自运送花石纲后,这条运河愈加忙碌了。

让我们看看现在的场景,运河两旁,停满了运送奇石的大船,几百个汗流浃背的纤夫正使劲儿拉着大船靠岸,船头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这个书生,明明有四十岁,却偏要装作二十岁的样子,手中持着折扇,在海风中微含笑意。

小厮赖头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拜了拜,说:“朱大人,船快到岸了。”

没错,装嫩的书生就是朱勔,任谁都不会把这个书生和朱勔联系在一起,宋朝土地上,人人谈“勔”色变,大家都把朱勔说的青面獠牙,可事实上,朱勔就是这样一个书生,是个花石专家。

朱勔撇了撇嘴,摇了几下折扇,突然训斥道:“我又不瞎,如何看不见?你早就该来报告我!”

赖头愈发恭敬:“请大人准备下船吧?”

朱勔用扇子敲了敲赖头的头:“我何时下船,如何要你这个小厮指点?难道我不长脑子?是不是在你心中,我朱勔朱大人就是不长脑子的人?”

赖头连忙摇头:“朱大人才高八斗,是小人没脑子,小人不长脑子……”

朱勔白了赖头一眼,说:“哼!你心中一定在想,我就是因为巴结相爷才得到这个官位。”

赖头慌忙跪下,连连磕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朱勔踢了赖头一脚,说:“起来吧。”

赖头哆哆嗦嗦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恭恭敬敬的行礼,准备退下,朱勔用折扇拍了他一下:“哎!慢着!你这小厮,惹我生气,想就这么走了?”

赖头吓了一跳,不敢言语,朱勔合起折扇,朝岸边一指,赖头顺着扇子的方向看去,是一个简陋的茶铺,专门给纤夫喝茶的,茶铺中,一个粉面少女正在烧茶,赖头立刻明白,朱大人阴阳怪气的时候,就是看上某个姑娘了,于是连连点头,露出**的笑,拜道:“大人放心,小的明白!”

朱勔甩开折扇,就着海风扇了扇。

茶铺中的姑娘叫应娇娘,应娇娘的父亲是个私塾先生,几年前,应奉局拆了她家的房屋,因为有人说她家地基有一块奇石,结果房子拆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奇石,应奉局拍拍屁股走了,官府也不管,应娇娘的父母怒火攻心,双双离世,娇娘当年只有十六岁,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好在她头脑灵活,花石纲劳民伤财,码头又没个喝茶吃饭的地儿,那些纤夫渴了无水,饿了没饭,拉不动船就得挨打,应娇娘向乡亲们借了些银子,开了这么一个简陋的茶铺,茶铺虽小,人气可旺,应娇娘也是码头上的一枝花,是不少纤夫爱慕的对象。此时,她使劲儿扇着蒲扇,想把火扇得旺一点,没想到一股浓烟扑面而来,熏得应娇娘咳嗽不停,赶紧用蒲扇扇了扇,抱怨道:“该死!”

朱勔的大船靠岸,早有知府知州带人恭候在岸边,朱勔摇了摇折扇,傲慢地走下船舱,知府知州连忙迎上来:“朱大人吉祥!”

朱勔点了点头:“诸位大人,我朱某人何德何能,让诸位大人顶着炎炎烈日在此等候,朱某实在是汗颜!”

知府大人扶着朱勔,说:“朱大人胸怀天下,为皇上花石之事,呕心沥血,夙兴夜寐。天下安平,全仗朱大人出力,我等不能为朱大人分忧,当是我等汗颜才对!”

朱勔得意的笑了笑,摇了摇折扇:“哈哈哈,诸位大人过奖,朱某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既居此位,又怎能不为皇上分忧呢?”

知府知州一干人等连忙应和:“是是是,朱大人所言极是!”

朱勔更加得意起来,扬着脖子向茶铺走去,知府不知朱勔这是何意,连忙拦着:“朱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我们已为朱大人准备好接风之处。”

朱勔说:“我去那边茶铺喝点茶水。”

知府劝道:“朱大人,那里是下人去的地方,您是皇上近臣,怎能去那种下流场所?”

朱勔摇了摇扇子,说:“每次朱某前来,都少不了地方花钱接待,总是这样,得花多少银子?不如就在那间茶铺对付一口,也为你们省了银子,何乐而不为呢?”朱勔的这句话,本来是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顺便为自己添点光彩,却被那些官员错误领会,以为朱大人是在抱怨他们把接待当做任务,不是出自本心。

知府脸色吓得铁青,以为朱勔在试探他,连忙说道:“大人为民着想,实在难得,可是在小民们看来,朱大人能赏光前来,是他们的福气,银子花在朱大人身上,也是银子的福气,请大人不要多虑,安心享受就是。”

朱勔看了看茶铺,说:“呵呵,我意已定。”

茶铺里,应娇娘刚烧完水,出来称茶叶,朱勔带人进来,赖头喝道:“有人吗?!”

应娇娘抬眼一看,竟是一群大官,吓了她一跳,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或是在做梦,连忙放下茶叶,揉了揉眼睛,自语道:“我没看错吧?”

朱勔甩开折扇,风度翩翩地走到柜台前,盯着应娇娘,说:“你没有看错,我就是朱勔。”

“朱勔!”应娇娘一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个激灵,要不是朱勔,她也不会无家可归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无理,朱勔毕竟是朝中大臣,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于是轻柔地说道:“哦,原来是朱大人,请坐。”

朱勔微微一笑,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目不转睛的盯着应娇娘。

知府见朱大人已经坐定,也带着大家坐了下来,应娇娘下去准备茶水,不一会儿,就端上一大壶茶,给每位官员都倒了一碗,退回柜台算账。

赖头喝了一口,立刻吐了出来,喝道:“老板娘!这是什么茶?这么难喝!”

应娇娘放下算盘,柔声说:“哟,客官,我们这儿只有大碗茶,您多担待着点儿。”好茶应娇娘自然是有,可是不能给这些狗官喝。

赖头刚想动怒,朱勔摆了摆折扇,示意赖头坐下,赖头坐下,朱勔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这哪里是茶,又苦又涩,半点香气也没有,但他还是说:“大碗茶别有一番风味,道出普通百姓之苦涩,实在是忆苦思甜的良品呀!”

他这么一说,其他官员都纷纷应和:“是啊,良品,大碗茶是良品之至!”,于是都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应娇娘觉得可笑,说道:“多谢朱大人夸奖,这大碗茶不过是给纤夫消热解暑的,经您这么一说,这大碗茶还成了名茶。”

朱勔点了点头:“大碗茶本来就是好茶,好茶啊!”

那些爱拍马屁的官员又纷纷效仿:“大碗茶的确是好茶!”

应娇娘微微一笑:“既然各位大人都喜欢喝这大碗茶,那就给各位大人每人再来一碗?”

知府大人笑呵呵地说道:“好,再来一碗!”

应娇娘提着茶壶,给每位大人都倒了一碗,走到朱勔桌前,见他碗里依旧如故,问道:“朱大人难道不喜欢喝这茶水?”

朱勔摇了摇头:“刚才喝的那一小口,让我回味到现在,绝妙啊!”

各位大人又抓住了这个机会:“绝妙!绝妙啊!”

应娇娘只好点了点头:“那就请朱大人慢慢回味。”

朱勔突然说道:“敢问姑娘芳名?”

应娇娘恭敬回道:“奴家姓应,单名一个娇字,码头上待的久了,大家都管我叫应娇娘。”

朱勔摇了摇折扇:“那就是娇儿姑娘了,不知姑娘芳龄几何?”

应娇娘回道:“奴家十六岁到这里开茶馆,三年过去,如今已经一十九岁。”

朱勔满意地点了点头,问:“不知茶铺内可有酒肉供应?”

应娇娘说:“有酒有肉,我这就去准备!”

知府说道:“拿最好的饭菜来!”

应娇娘欠了欠身:“奴家一定照办!”,说完下去吩咐厨子做菜去了。

朱勔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暗自思索,他对应娇娘十分满意,无论年龄还是容貌,对待女人,他自然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从小就是这样,女人如衣服,可对应娇娘,他是真心想得到,这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自从见到她起,他就浑身不自在,他脑子里想着应娇娘,如果她让他做什么事,他一定会去做,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这难道就是缘分?

不大一会儿,应娇娘端上来几壶酒,给每个桌上都放了一壶,朱勔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小口,说道:“娇儿姑娘这酒清香扑鼻,莫不是醉八仙?”

应娇娘“噗嗤”一笑:“店小利薄,哪里去找醉八仙?不过是普通的桂花酒罢了!”

朱勔放下酒杯,说:“想必是姑娘亲自酿的酒?”

应娇娘点了点头:“是啊!”

朱勔说道:“只有娇儿姑娘的酒才有此番风味,好酒,好酒啊!”

一般官员又生怕被落下:“好酒!好酒!”

应娇娘莞尔一笑:“谢谢朱大人夸奖。”

不多时,朱勔等一行人吃过了饭,知府大人掏出银子欲付,被朱勔拦住,朱勔从袖中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多谢娇儿姑娘的招待,余下的银子,就当做是朱某日后的酒钱。”

应娇娘拾起银子,收入囊中,陪笑道:“多谢朱大人赏光,日后小店还要仰仗朱大人!”

朱勔朝应娇娘微微作揖,离开了茶铺,应娇娘也将他们送至门口。

知府大人边走边小心翼翼地问朱勔道:“朱大人,您是否看上刚才的应娇娘了?”

朱勔摇了摇折扇:“知府大人您说呢?”

知府笑嘻嘻地说道:“既然大人瞧上,今晚我就将她抓来……”

朱勔忙打住他的话:“哎!娇儿姑娘与别的姑娘不同,我想要的,是她的心。”

知府一愣:“心?您想要杀了她?”

朱勔“啪”的合起扇子,朝知府脑袋上狠狠打了一下,怒道:“不是心,是心啊!就是让她死心塌地爱我!这你都听不懂,是怎么当上知府的?!”

知府低着头应道:“我……我也是一样……”

朱勔一听怒不可遏,又使劲儿敲打他的脑袋:“谁跟你一样?我苦读花石书籍,亲入深山查探,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比我对花石更加了解,你有我这本事吗?”

知府回道:“小人哪里有朱大人的才华,不过小人也是寒窗十年,科举中第,走了许多关系,才坐到此位的……”

朱勔冷哼一声,嘲笑道:“靠裙带关系才当上官,真是于人所不齿!”

知府太不知趣,随口说道:“朱大人不也是经相爷提拔才坐到此位吗?”

朱勔一听,提高嗓门喝道:“该死的奴才!是相爷发现我是人才,才提拔我的,哪像你们,胸无大志,四处求人才当上官?告诉你们,不要以为当了官就可以作威作福,为害一方,当官要忠君爱民,你们可明白!”

众官员连忙应和:“明白,明白!”

朱勔继续说道:“忠君爱民,首先是忠君,皇上喜欢什么就得给他老人家什么,皇上喜欢花石,就得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花石,听明白了?!”

众官员一齐答应:“明白,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喜欢花石,臣子就用花石获取皇帝芳心,什么忠君爱民,《孟子》中民贵君轻的思想早就被他们抛诸脑后了,他们脑中的哲学就是忠于君,君再爱民,爱民的事需要他朱勔忠君才行,也就是说,朱勔不管爱民与否,他只做忠君之事。

自从朱勔来了,青溪县就更加乌烟瘴气了,朱勔的手下为了寻石,不顾一切,扰乱民生。

一日,朱勔从青溪客栈里出来,想寻个地方吃饭,顺便看看手下征石征的怎样。赖头跟着他,经过一户人家,应奉局的小厮将他家的石桌石凳、院中的一块假山石贴上黄封条,不耐烦地说道:“凡是贴了黄封条的地方,都是皇上的,在我们过来搬之前,你们要好生保护,如果石头坏了一点,你们就是大不敬罪名!”

户主是个石匠,封了他的石桌石凳倒没事,院中的这个假山可是他等着交货的活儿,现在给贴上封条,他不但拿不到工钱,还得倒赔雇主石头钱,他跪在地上求道:“大人!大人可怜可怜我吧!我是个石匠,这块假山是给郭老爷干的活儿,不能封啊!”

小厮不屑地说道:“郭老爷是什么人?有皇上大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惹郭老爷不高兴,你会死吗?惹皇上不高兴,你就别想活了!”

石匠声泪俱下,跪在地上哭道:“大人!求您可怜可怜我!这石头您不能封啊!”

小厮一巴掌扇到石匠头上,又踢了他一脚,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石匠被踢翻在地,脸上受了伤,小厮又要上前揍他,被进来的朱勔喝住:“住手!”

小厮见是朱勔,连忙跪拜:“朱大人!”

朱勔面露愠色:“你怎么可以这样征石?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要忠君爱民,不光要忠君,还要爱民!”

小厮连连点头,朱勔走到他面前,说:“起来吧,瞧我是怎么做的。”

小厮起身,恭恭敬敬地跟在朱勔身后。

朱勔走到石匠面前,扶起他,说道:“我手下这帮人太不知礼数,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石匠抓住朱勔的胳膊,跪在地上,哭道:“您是朱大人吧?我求求您,让他们给我家一条活路吧!这块石头是郭老爷的,等我明天将它送给郭老爷,你们再抢也不迟啊……”

朱勔打断他的话:“什么叫抢?我们这是征用,你也应该知道,这普天下的东西,没有哪个不是皇上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皇上的,现在他老人家要拿回去,你怎么能不给呢?”

石匠说道:“可是……”

朱勔说道:“可是什么?你身上穿的用的,你这破草房子,你种的田,哪一样不是皇上的?皇上他老人家开恩,你才有这块石头,皇上要是动怒,你的小命还不就像蝼蚁一样?你想让皇上动怒吗?”

石匠摇了摇头。

朱勔继续说道:“既然你想要命,又何必对一块石头恋恋不舍呢?”

石匠求道:“这块石头是我们一家一年的生计啊!”

朱勔摇了摇头:“此言差矣!为官者,要忠君爱民,做为普通百姓,自然是要忠君,你忠君,君才会爱你,现在皇上看中了你们家的石头,哪有不奉上的道理?君为大,民为轻,皇上不高兴,还有你们这些小民什么活头?”

石匠还是不死心:“可是……”

朱勔抢着说道:“什么可是?没有可是,只要皇上想要的,就得乖乖奉上,否则你就是不忠,就要获罪,我想,你不想坐牢,更不想杀头吧?”

石匠吓得连忙摇头,朱勔笑了笑:“好,还是你明事理,好好照顾石头,最迟一个月,应奉局的人会来取走。”

石匠实在说不过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本来他今年的衣食已有着落,应奉局的一来,他就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会打石,他什么都不会做,今年又得喝西北风了。

刚才那小厮赶紧拍马屁:“朱大人巧舌如簧,小人望尘莫及啊!”

朱勔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以后多学着点,忠君爱民,你那是横征暴敛,会遭人怨恨!”

小厮连连点头:“是是是!”

赖头扶着朱勔,走出石匠的院子。

朱勔和赖头来到一家饭馆,赖头叫了一桌好饭,朱勔却毫无胃口,赖头见主子不吃,问道:“朱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朱勔叹了口气,说道:“看到这满桌的饭菜,就让我想起了娇儿姑娘,要是能得到娇儿姑娘,我就没有枉活此生。”

赖头转了转眼珠,说:“大人这是得了相思病了,小人想到一个办法,能解大人相思之苦。”

朱勔凑上前去:“什么办法?”

赖头对朱勔耳语一阵,朱勔连连点头,赖头说完,朱勔朝他笑了笑,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翌日,朱勔和赖头来到应娇娘的茶铺,茶铺内坐满了纤夫,他们这几天忙着搬石头,累的不轻,喝的水也多。

应娇娘正给纤夫们上茶,一边倒茶一边嘱咐:“多喝点,这碗就不要钱了!”

几个纤夫笑道:“娇娘,怎么他的那碗就不要钱?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应娇娘假装嗔怒:“喝我的水还敢不说人话!”,她眼睛一瞥,看见门口站着的朱勔主仆,忙放下茶壶,迎了上来:“哟!朱大人,快,里边儿请!”

朱勔打开折扇,摇了摇,撇了撇嘴,看着再坐的纤夫,他们怎么能跟我朱勔坐在一起,忍不住面露不快,纤夫们也都奇怪地看着他。

应娇娘朝大家笑了笑:“这位就是朱大人,你们这帮人也是,还不快给朱大人请安!”

纤夫们反应一点都不热烈,只是装模作样的拜了拜:“哦,原来是朱大人,朱大人好。”

朱勔心中生气,心中怒骂这群不识好歹的下流百姓,可他不想在应娇娘面前显得自己很没肚量,随口说道:“大家好,大家都辛苦了。”

纤夫们互相看了看,有人对应娇娘说道:“应娇娘,我说你怎么谁都看不上,原来是找到大靠山了!”

应娇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说道:“净胡说!人家朱大人只来过一次……”

那人又说道:“哦?一次你就把自己送给人家了?”

应娇娘急的直跺脚:“你们胡说什么呐!我……”

朱勔上前解围道:“朱某并没有问娇儿姑娘索要任何东西,诸位都误会了。”

纤夫们都作罢不谈,纷纷离开,应娇娘挽留不住,也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码头边,纤夫们忙着搬运大大小小的石头,累的满头大汗,几个监工手持鞭子,站在一旁,看谁不顺眼就抽打谁。

茶铺内,应娇娘对朱勔说道:“随便坐吧!”

朱勔坐了下来,说道:“上次在您店中喝的酒,请再上些。”

应娇娘答应:“好,马上就来,您不要几个下酒小菜?”

朱勔说道:“烦劳姑娘。”

应娇娘点了点头:“马上就来。”

过了一会儿,酒菜上完,应娇娘退到柜台继续算账,朱勔令赖头坐下陪他同饮,赖头刚坐下,就紧张地望着门口,哆嗦着说道:“大人……你看……”

朱勔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五个彪形大汉,都穿着黑衣蒙着面,站起来对应娇娘说道:“娇儿姑娘,你认识这些人吗?”

应娇娘抬眼一瞧,说道:“不知道,这些人看起来不像好人,朱大人小心!”

朱勔装作镇定,像个英雄似的,说:“无妨,请娇儿姑娘到后边休息,我来对付这几个暴徒。”

应娇娘笑了笑,说:“我也无妨,朱大人不必担心。”

为首的黑衣人大步走进茶馆,径直走到应娇娘面前,怪声怪气地说道:“我家主子请你上山,请跟我们走吧?”

应娇娘放下算盘,轻蔑地说道:“哦?你家主子住在哪座山那座庙?何时见过我?叫我上山干什么?”

黑衣人压低声音说道:“你问的太多了!”,说着伸手欲抓住应娇娘的肩膀,应娇娘一闪躲过,说道:“你真鲁莽,问的多,知道的才多,你不是本地人,又不多问,自然不知道,我应娇娘可不是好惹的!”

黑衣人伸手欲抓,应娇娘一抬手,握住黑衣人的手,又一用力,黑衣人大叫,其他三人慌忙上前,应娇娘飞起一脚,踢倒一个,又甩开为首的黑衣人,撞倒一个,紧接着扎了个马步,双肘向后一顶,剩下的两人也被撞倒。

朱勔和赖头两人凑在一起,用折扇挡住下半边脸,露出两双惊恐的眼睛。赖头小声说道:“大人,应娇娘原来很厉害的!”

朱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你想出的什么英雄救美,现在我怎么当英雄?”

赖头想了想,说:“大人,英雄不一定要有旷世武功啊,只要让她知道,您愿意为他舍生忘死就行啊!”

这时,几个黑衣人都掏出匕首,围住应娇娘,应娇娘环视他们几个,冷笑一声:“五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竟然还出匕首!”

四个黑衣人冲上前去,应娇娘与他们展开恶战。

朱勔额上生了汗珠:“这样不好吧?真的要我受伤?”

赖头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大人,当心点,别伤到要害!”,说着使劲儿一推,朱勔便“冲”了上去,说来也巧,正好一把匕首刺中他的肩头,疼的他大叫一声,应娇娘踢开一个人,转身扶起朱勔,又飞起一脚,踢倒另一个,问朱勔道:“你没事吧?”

朱勔哪里受得了苦,早就大汗淋漓,嘴还硬道:“无妨……能为娇儿姑娘受这一刀,是朱某的福分……”

且说青溪有个郭大少爷,叫郭全仁,家里是做玉器生意的,他在应娇娘父亲的私塾读过几天书,从小就喜欢应娇娘,两人一起读书练武,在别人眼中是青梅竹马,可是自从应娇娘家里生了变故,郭老爷就反对儿子跟应娇娘在一起,郭全仁只好暗地里与娇娘来往,今天来喝口茶,明天来吃个饭,后天再来送几朵花,正巧此时郭全仁拿着几朵花进来,看见店里出事,大喝一声,扔了花就冲几个黑衣人拳打脚踢,几个黑衣人本来就是朱勔派来的,现在伤了主子,跑还来不及,哪有空跟他打架,没挨着几下打全都跑了。

郭全仁看歹徒都跑了,这才来到应娇娘身边,问道:“你怎么样?”

应娇娘扶着朱勔,说:“我没事,倒是朱大人,为了我受了重伤!”

郭全仁环顾四周,看见赖头,招呼他道:“过来帮忙。”

赖头慌忙走上前来,和郭全仁将朱勔抬进后院应娇娘的房中,应娇娘也跟进来,对赖头说道:“你好好照顾朱大人,我和郭少爷去找药。”

赖头点了点头,看着应娇娘和郭全仁出去,赶紧问朱勔:“大人,你没事吧?”

朱勔生气地说道:“没事才怪!你看看我的伤口,就知道我有没有事了!”

赖头也生气地说道:“这帮小子,告诉他们下手别太重,竟然伤大人伤的这么重!”

朱勔叹了口气:“都是你这小子的馊主意,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我非要在你肩头也插上一把匕首才解恨!”

赖头可不想被扎这一刀,连忙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您的伤口愈深,应娇娘对您的情就愈切啊!”

朱勔想了想,觉得也是,就说道:“要是得到娇儿姑娘,此事便作罢,要是得不到,你就死定了!”

赖头连连点头:“是是是,大人您别动怒,小心伤口!”

应娇娘和郭全仁找到药物进来,把药箱放在床头,关切地问朱勔:“朱大人,您疼不疼?”

朱勔深情的看着应娇娘:“能为娇儿姑娘受这一刀,就算身疼,心也是甜的。”

郭全仁连忙说道:“朱大人玩笑了,朱大人为娇娘挡这一刀,郭全仁在此感激不尽,谢谢朱大人!”

应娇娘害羞地笑了笑:“是啊,奴家心里却过意不去呢。”

朱勔握住应娇娘的手,说道:“娇儿姑娘……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有些话我不敢说出口……”

郭全仁连忙抢着拉开他俩的手,说道:“不敢说就不要说了嘛……娇娘也不想听。”

应娇娘笑了笑:“是啊,朱大人,您别拿我这个小女子开心了,您是统管应奉局的朱大人,而我只是一个茶铺老板娘,这些话,您应当对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子说。”

朱勔忍着疼,说道:“不!我必须说……我为娇儿姑娘做这么多,只求娇儿姑娘别嫌弃我,跟我回苏州,我要照顾娇儿姑娘一辈子!”

郭全仁没想到他真的会说出来,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朱勔比郭全仁大了二十岁,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实在让郭全仁不可思议,摇摇头走了,这正中了朱勔的下怀,郭全仁到底还年轻,脸皮薄。

应娇娘轻抚了朱勔的额头,说:“我先给您包扎伤口,其他的,以后再说吧。”,说完解开朱勔的上衣,和赖头两人给他包扎完毕。郭全仁却只是闷闷不乐,也没心思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朱勔躺在应娇娘的床上,说:“谢谢娇儿姑娘,朱某不敢继续打扰,这就离开。”

应娇娘拦住他,说:“你伤的这么严重,怎么回去?”

朱勔又躺回去:“可是我睡在这儿,娇儿姑娘睡哪儿呢?”

应娇娘说道:“我是说,我这就出门给您找辆车。”,说完出门叫车了。

赖头看着应娇娘离开,悄悄对朱勔说道:“大人,她这算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朱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她没拒绝,就是还有机会!”

赖头想了想,说道:“大人,您可别忘了那个郭少爷,还有,应娇娘的功夫那么好,我们是不是该打探一下她的来路?”

朱勔点了点头:“对呀!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

郭全仁一直在外面等候,娇娘出来算账的时候,他将花儿捧到应娇娘面前,说道:“娇娘,请收下我给你摘的花。”

应娇娘接过花,说:“郭全仁,我对你真的真的没有感觉!”

郭全仁问道:“你对那个朱大人有感觉?”

应娇娘抿着嘴不说话,郭全仁知道应娇娘是对朱勔有感觉的,说道:“朱勔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别忘了就是因为他,你才家破人亡的!”

应娇娘反驳他:“不,他不会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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