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征兆和理由,甚至连个谎言都没有留给我,他就走了。我想他是身不由己。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逼迫他,让他不得不离开我。
我心里没有怒,也没有恨,她盛载的,满满全是爱。
我过得很好,成绩优异,用充足的业余时间打工,顺便在网上做些翻译的工作,提升专业度的前提下还能赚点生活费。像是允浩从来都没有来到我身边。听到别人偶尔提到他的名字,我也只是心里抽搐一下,面上毫无表现。只有当夜深人静,我一个人面对着黑暗稍微时候,思念便如洪水般将我淹没。也只有在此时,我无需克制自己的痛和伤,任凭眼泪一次次冲洗我的面颊。我,又一次恋上了墨镜。
人生,就是一出闹剧。这边上演着无奈,那边上演着别离。
我接到叔的电话:婶病危,速回。
匆忙赶回家里,看着婶儿枯槁的面容,眼泪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喷涌而出了。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只听过别人的故事,我能感受到别人的难过,但我一直认为,生死是一个每人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如果有天,我面对这样的情境,我一定心中充满难过,却也释然,绝不会掉眼泪。无畏,只因无知!
婶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平时相处不错的邻居们都围在周围。我腿像被一双大手从后面捉住,每靠近婶儿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气力。有人轻声在婶儿耳边说了句:小颜回来了。婶儿慢慢睁开眼睛,浑浊的玻璃体慢慢转动了寻找我的影子。我忙伸出手去,婶儿,我在这儿,在这儿……泪水已经完全模糊住了双眼,我握住婶儿干枯的双手,泣不成声。
“我,我有话对你说……”婶儿虚弱的声音,从干裂的嘴唇中悠悠传出,那声音恍如隔世。
“不要说,不要说,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跟我说,你好了我再听……”我握住婶儿的手又加了点力,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温度。
“呵呵……咳……婶儿好不了了,我,我今天必须要跟你说……关于你的身世……各位父老,麻烦先到……先到外屋坐会儿。”我心中一动,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婶儿。
“还是我说吧,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了,你再重新说说。”屋里的人,都散去门外,一直坐在人群后面沉默不语的叔,忽然站了起来,也走到婶儿的面前,看了看我,然后将目光转向婶儿,征求她的意见。
婶儿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你是我亲大哥的孩子,我是你亲二叔。你家还有个双胞胎的妹妹。16年前,我跟你婶儿结婚3年了,我们没有孩子,去查了下,说你婶儿以后不能生了。不久后,我和你婶儿去你家看你爸妈,吃饭的时候,你妹妹一直也不说话,但你就特别讨乖,粘着叔叫我二叔爸。我这心里听得,又是喜欢,又是难过的。你婶儿也抱着你,欢喜的不行。后来你爸爸喝多了,你妈照顾你爸歇下,自己去收拾碗盆,让我和你婶儿帮忙看会儿孩子。然后我们就私下商量,你家有两个孩子,不然我们就偷偷带走一个帮你爸爸养着,这样你家还有一个孩子,我们也好不那么孤单。”叔顿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帮我爸爸养着……”哼,真可笑。我没有做声。心里说不出是怨恨还是难过。之前所有的假设和猜疑,因为他们生病及态度好转,给他们想好的所有托辞和借口,都在事实被挖掘出来的一瞬间,变得毫无意义了。我,不是被遗弃的!相反,是因为好,被抢来的……
“于是,我们商量出来个办法,你婶儿说带着你出去买点小零食,我在家看着你妹妹。你妈妈先是说,别乱花钱,不用去买,但是拗不过你婶儿,又因为忙活走不开,所以就让你婶儿抱着你出去了。半个钟头过去了,你婶儿还没回来,这时你妈妈也收拾完了。我就说,怎么这个买东西的还没买回来?嫂子你先看着孩子,我去找找她。你妈妈毫无防备,说也好,别等是出去转悠迷了路,你去吧!我出去到车站跟你婶儿会和后,我们带着你,连自己的家都不敢回,最后我们回到了你婶儿的娘家,那边的人不认识我,而你爸爸他们,也不知道你婶儿的娘家。”叔一口气把他们诱拐我的整个计划和过程说了出来,说完看了看婶儿,我也看婶儿,希望求证一下事情的真实性。婶儿看了看叔,又看看我,点了点头。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虽然我想过我可能是叔和婶儿拐来的孩子,但我从未想过,这个人,竟然真真儿的跟我有血缘关系!他,竟然诱拐了自己大哥的孩子!
“小颜啊,你爸爸本来就给你起名字叫小颜,你妹妹叫小雅。把你抱来,我们也没给你改名字。现在,你婶儿撑不住了。她病后,总惦记着这个事,今天她硬是憋着一口气,等着你回来,求你个原谅啊!”叔的眼泪忽的就;流了下来,这个人,是我叔叔,我的亲叔叔!而躺在病床上,即将离去的那个人,已气若游丝,撑着一口气,眼含泪水,奢望的看着我。我,我,我……
“婶儿,你们把小颜教的很好,很好……”我满心的委屈或是怨恨,知道身世后,又惦念家人的焦急,在婶儿即将离去的这一刹,都变得不重要了!我有的是时间可以去寻找家人,把跟家人缺失的幸福找回来,此时,干嘛要和一个弥留之际的人较劲呢?我不知道我心里是否是原谅她的,但在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对她,是恨不起来的。
“那,你也原谅,原谅你叔了吧……”婶儿的手微微使了点力,握了我一下。
“原谅,原谅,我都原谅,你别说了,别说了,等你好了,我们再说,你要赶紧好起来,把欠我的,补回来……”
“好啊……好啊……”婶儿答应着,嘴角慢慢似要向上扬起。这一刹那,我觉得她的脸色似乎都亮了起来,她把视线转向叔:“老头子,这一辈子跟你,我知足了!”婶儿很流畅的说了最后一句话,嘴角真的上扬着,含笑离开了……
“婶儿?婶儿?!”我摇晃着她的手臂,看我握着她的她手已没了力量,死沉的搭在我的手上。她嘴角含笑,走的不痛苦。我没有像自己之前臆测的那样,以为死亡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影响而波澜不惊;没有像刚回来时,看到形容枯槁的婶儿躺在那里的时候,以为如果她真的去了我一定抑制不住自己情感而嚎啕大哭。我只知道,我以后再也听不到这个人说话,再也看不到她笑了……
原来,看着一个生命的陨落,竟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我说过,我的脑容量小,我需要安静一下,自己想一想。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允浩的不告而别,婶儿的通知式离去,还有,还有我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