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多事有谁伶晓风残月肚自知
莫教孔明神算子情系戎马撒热泪
任盼接到王峥嵘的电话后，匆匆赶往市人民医院。
在3楼的走廊里，王峥嵘走来走去，心跳得越来越快，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很是无措。
任盼急忙跑向三楼，“出什么事？”
“飘雪在里面，都两个小时了。”
王峥嵘的脚不停地颤抖着，汗水渗了出来。自言自语地说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任盼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焦虑。她们两盯着手术室的门，没有说话。
“峥嵘，峥嵘，不要这样子，她会没事的。”
“你别吵，别吵，让我想想，我想想。”
任盼静静地立在一旁，她的脑海里堆满了不祥的的预兆，但是又说不出来。
墙上的石音钟嘀嗒嘀嗒地呼吸着，跳跃的声音很淡定。还有角落里那盆快盛不下的仙人掌，暗绿地让人忍不住想拨拨它的刺。他们是如此的平静，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激荡起伏。
医生从手术室里匆忙地走出来了。任盼和王峥嵘迅速跟过去。医生把他们带到一边。表情很淡然。可能这种事他们见的做的太多了。
“这是第二次堕胎手术，手术一切顺利，只是胎儿死在肚子里，失血很多。病人还没有苏醒。”
任盼感觉眼前一片黑暗，马上就恢复了。
王峥嵘，“那她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这个你放心，早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王峥嵘，“那她第一次堕胎是什么时候？”
医生，“大概是去年12月份。”
任盼，“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过几个小时就差不多了。病人的神经受刺激很大，具体的情况还要看她醒后的状态作判断。只是，”
王峥嵘，“只是什么？医生。”
医生，“以后生育小孩的几率不大。”
医生说的很潇洒，也十分平静。这个习惯了流和补的时代，什么都是浮云。什么也是过眼云烟。
王峥嵘的泪水直接流出来了，大声地骂了起来，“王博鼎，你这个王八蛋，畜生。”
任盼看着峥嵘揭斯底里的表情，她感到很诧然。似乎飘雪身上的痛，她也曾经遇到过，或者有过同类的愤懑。她除了沉默。别无选择。
王峥嵘想起了去年Vase品牌举行派对时，王博鼎和李飘雪都没有去的情景。她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在品牌现场的原因。愈来愈觉得王博鼎是隐藏得很深的伪君子，但是她没法讲开口，没法开口他们之间第一次的遇见。就算她的好姐妹，任盼，也只是知道她第一次在店里遇到王博鼎时，从他轻蔑的语气中就能隐隐约约看出他的势力与不好接近。李飘雪没有在他的世界里出现前，他的苛刻的要求，刻意的刁难都在她的心里深深扎根了。如今，李飘雪被他弄成这样，她恨不得给他几耳光，好好教训一顿。可是她只能是想想而已，毕竟她即将去韩国深造，一些程序还需要通过王博鼎这一关。她站在玻璃窗面前，透过窗帘的一角，望见了床上的李飘雪，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
一个小时后，李飘雪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这时王峥嵘的手机响了。王峥嵘把任盼拉到一边，“我必须要走了，公司里的事不能在拖了。”
任盼点点头。
临走时，王峥嵘特意交代，“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她家里知道。我们轮流过来照顾她。”
王峥嵘离开了。任盼心里比谁都清楚，峥嵘是分店的主管，事情多，又赶上她申请去韩国深造的特殊时期。她不能让峥嵘失去辛辛苦苦奋斗的一切。而自己的那份英语培训工作和李飘雪的身体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张典成的手机。
她理智地告诉自己，让张典成来医院替她一下。她要去公司请个长假。如果经理不批准的话，她就直接拿包走人。
张典成从任盼的口气中感受到她的担心和焦急。他直接让任盼守在医院，他去为任盼办理请假或者离职手续。
她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任盼从窗户外看见李飘雪动了动，她轻轻推开病房门。飘雪已经醒过来了，朝她难受的说了句“你来了”。
任盼只能向她笑。李飘雪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出来，任盼发现她脖子下的泪水早已湿透了。她赶紧给飘雪脖子下面垫了一块干毛巾，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李飘雪，“任盼，”
任盼，“我在了。我在这儿。”
李飘雪，“都怪我，峥嵘一开始就警告我与他保持距离。可是我无法做到这一点，我真的喜欢他微笑的样子，说话时的风度，泡茶的动作，我实在是无法自拔。我不会去拒绝他，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别人眼里那个爱她的钱爱她的车，这些我爸爸都能满足我，我是深深爱他这个人。我喜欢他和我在一起。我是不是很傻？”
任盼本以为辱骂一下王博鼎，会让飘雪心里更舒服。可是飘雪的心里还是深爱着王博鼎，她没有提他一个字。她怕自己这样做会让李飘雪更伤心，更受刺激。
任盼，“飘雪，我理解你。你对感情很执着。”
李飘雪，“可是，任盼，我这个样子，你叫我，我该怎么办？”
任盼，“你会没事的。”
李飘雪，“我，我，我不知道怎么做，真的。”
李飘雪的情绪逐渐失控了，她坐了起来。任盼把她的手拽的紧紧的。她不能在飘雪面前伤心，她要让飘雪看到希望。她要求自己要笑，可是她笑不出来。
李飘雪又开始哭了，任盼的脑子里乱乱的。
李飘雪，“任盼，任盼，我求求你，求求你，”
任盼，“你别这样，别这样，你说。”
李飘雪，“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去找王博鼎，这不关他的事，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任盼不明白李飘雪，都这个时候了还护着王博鼎，她只能答应。
李飘雪，“任盼，你别走，我还有件事求你，千万不要让我爸妈知道。”
任盼一个劲地点头，飘雪把她抱住了，静静地睡着了。突然她的眼睛睁开了，使劲地摇任盼，手指指着窗户，脸色很恐慌。任盼赶紧跑过去，认真检查窗户，发现什么都没有，她把窗帘完全合上，还用夹子固定好，连一点小缝都没有放过。然后走到床前，她抱住的不再是以前那个为时尚痴狂、要什么有什么的贵族小姐，而是满目憔悴，丢失了笑容，在黑暗笼罩下的一个少女。她放开自己的手，让飘雪躺好，轻轻地替她盖好被子。她不知道飘雪醒来后即将面对是黑暗还是阳光，她怕是黑暗，阳光都难以穿透的黑暗。她的泪水一滴滴跑出来了。她赶紧转过头，偷偷地抹掉，然后在装作很坚强的样子转身。
这时，张典成推开了门。把任盼拉了出来。他已经猜到了大部分了，只是问了问有没有生命危险。
“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神经受刺激，该怎么办？”
张典成握住任盼的手，“没事的，慢慢来就会好的。”
任盼没有推开张典成的手，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温暖。她甚至都不想放开，拽得牢牢的。好久她才松开手，她突然恍过神来。意识到她必须松开手。她让张典成守在门外，她要把飘雪刚才的情形告诉给医生。
王峥嵘来了。带来很多吃的。正当他拆开面包袋时，病房里又传来声音。张典成和王峥嵘躲在门口偷听着。里面传来飘雪摔杯子的声音。
“不要管我，都给我滚出去。你们是坏人，是坏人。走啊，走啊，走。”
张典成看见任盼从医生那里过来了，把她拉到一边，“你刚走一会，她就坐起来来哭，哭的时候还在骂人，骂的话一句都听不清楚。接着就是摔凳子，我进去后被她赶出来了。接着王峥嵘也来了。”
任盼，“那现在怎么办？”
张典成，“等她发泄完了，你就进去。”
任盼想了想，“怎样才算发泄完了？”
张典成和王峥嵘直摇头。
王峥嵘，“你看你，笨的，只要里面没有声音了，进去就对了。”
王峥嵘还在门口偷听着，“看我的手势。”
张典成和任盼只好呆在走廊里，等着王峥嵘的手势。
任盼推开门时，飘雪蹲在地上，头发凌乱，抽泣着。她走过去，双手扶着飘雪的肩膀。飘雪慢慢地抬起头，然后紧紧地抱住任盼。
李飘雪，“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任盼，“我不会离开，我在这，不走了。”
她把飘雪抱到床上。飘雪那骨感的身材瘦弱了很多，充满着后悔和忧伤。这已经不是曾经风华正茂热情不减的飘雪了。她怎样去接受现在的事实，如何适应以后的生活了？任盼不敢再想下去，她盯着她，直到她平静下来，似乎进入了梦乡。她赶紧推开门，抱住王峥嵘哭了。她真的不忍心看见这样子，可是这样的事就是发生在她的面前。
张典成一个人走进去，收拾这片狼藉的景象。
接下来的两天里，任盼没有离开飘雪的视线。飘雪的情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不会像刚开始那样疯狂地摔东西。只是说着说着会突然停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整个人的思维陷于混乱，语无伦次。然后她会东张西望，直到确定房间里没有另外的人了，她才低下头。
张典成一直守在门外，时而进去看一眼就出来。买饭买水的是都是他在打理。飘雪吃得不多，一碗饭在任盼手上，从热到凉，下不了几口。王峥嵘忙着为去韩国做准备，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来医院很匆忙。她坚持每天陪飘雪很晚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任盼和张典成只要一个眼神或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无奈和忧虑写满了任盼的眼神，而张典成却很淡定。淡定得令任盼感到一股强烈的安全感。有时候她会主动去牵他的手，一股暖暖的力量似乎从她心里蹦出来，她越来越不觉得飘雪的可怕，反而更是充满了照顾她的勇气与力量。有时，她会坐在走廊里发呆。她知道张典成肯定在旁边看着她。就算她在飘雪病房里睡着了，张典成也会在门外守候着她们。
第四天早上，门外传来了吵闹声。
任盼推开门，看见张典成拦住了飘雪的爸爸。她以前见过飘雪的爸爸，秃顶，耳朵上还有一颗黑痣。看上去很有精神，公务员气足。她拉开张典成，把飘雪的父母劝道一边。
还没等任盼说完，飘雪的妈妈哭得不成样子了。飘雪的爸爸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拍了拍她夫人，“谢谢你们啊，真的谢谢你们几个朋友的照顾。”然后向张典成道歉。
这时，护士走过来，说里面有声音传出。飘雪的妈妈急着想冲进去，被任盼和张典成拦住了。
“阿姨，李叔叔，你们先冷静一会。发生这样的事，飘雪觉得对不起父母，她想见你们但又害怕面对你们。我先进去和她商量商量，你们在外面等一下。”
飘雪的爸直接点头，“是，是。”
任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和飘雪聊了起来。半个小时过去了，飘雪才同意见她的父母。
“你不要哭啊，雪儿这时候最怕你哭的。”飘雪的爸爸叮嘱她的妈妈。
飘雪的妈妈走进去后，她还是忍不住地哭了起来，母女两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对不起。雪儿对不起你们。”
“没事的，你不是好好的。有妈妈在，你会没事的。”
“爸爸妈妈，女儿求你一件事，你们答应我好吗？”
“你说，什么我们都能答应。”
“不要找他，找他的麻烦，不怪他，都是我的不好，求爸爸妈妈原谅他。”
……
飘雪的爸爸红着眼睛出来了。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吐眼圈，一支接一支。表情很僵硬。
王峥嵘赶过来了，提着一个塑料袋。她看见这个额上秃顶耳朵有黑痣的男人，仿佛在哪里见过。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而面前的黑痣秃顶男人是飘雪的父亲。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飘雪的父亲，她觉得应该是自己天天接近顾客成了神经质了。但是她又觉得这种解释不是很合理。她的记忆里似乎在某个时刻出现过他的影像，可就是想不起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退后了几步。才缓缓地定下神来。
“李叔叔，这是，那个男的，他离开了公司了，他写给飘雪的信，里面还有他给飘雪5万元的卡。”
飘雪的爸爸直接把袋子扔在地上，蹲在地上，“雪儿啊，是爸爸不好，是爸爸的错……”曾经再坚强刚毅的父亲，使用权利手腕再出色的父亲，在脆弱的女儿面前，还是洒落了几滴泪。
一会儿，飘雪的父亲就好了。定了定神，对他们三个说，“真的谢谢你们，我代表我的女儿感谢你们。她妈妈在里面陪她，很好。这几天你们也没有怎么吃过饭了，我请你们一起去吃个饭。”
飘雪的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张典成和任盼没法拒绝。而王峥嵘以公司有非常重要的事为理由急忙的离开了。任盼觉得王峥嵘很奇怪，她也没有勉强王峥嵘，但是就是觉得怪，昨晚王峥嵘告诉她事情都处理好了，可是现在又说还有事，任盼觉得峥嵘应该是心里面不舒服吧，还可能是有什么别的事情隐瞒着她，她说不上来。张典成也觉得很纳闷，平时那么爽快的王峥嵘，怎么现在变得扭扭捏捏。
飘雪的爸爸点了很多菜。他看着六神无主满脸伤感的任盼，“吃点吧，你们还年轻，以后人生还有很多事要去面对。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不吃饭，不过日子了吧。我女儿这样，我很心痛，但是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觉得很开心。我想，她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吧。”
任盼拿起筷子，还是放下了。她实在没有胃口，去碰任何一道菜。
飘雪的爸用脚推了推张典成。
张典成碰了碰任盼，任盼看着张典成和飘雪的爸爸，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这顿饭吃得很沉重，但是没有想象中的沉重。任盼基本上没有说话，一直都是飘雪的爸爸和张典成谈着生活和人生。飘雪的爸爸是官场里的人，见得人多，自然话题也多。他和张典成聊的似乎很投机。可是任盼仿佛
其实，女孩都是感性的，缺乏理性；而作为男人，感性和理智是可以兼得的。
医院给李飘雪做了脑电图分析，并结合她目前恢复的情况。初诊为一般性神经受刺激。她的父母决定把她转到另外一家大型医院。
飘雪离开医院时，任盼、王峥嵘和张典CD赶过去了。他们约定好，要开开心心地送她转院。他们讲着笑话，深怕刺激到她。
飘雪上车后，任盼和王峥嵘抱在一起，哭了，哭得哗啦啦的。而张典成更担心的是，飘雪以后还能恢复吗？她会害怕谈恋爱吗，她如何知道面对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
任盼和张典成坐在返回学校的公交车时，她实在太累了，靠在张典成的肩膀上睡着了。张典成默默地看着任盼，疲惫和伤心把她包围着。可是王峥嵘马上就要去韩国了，任盼怎么办？他真想希望公交车开慢点，就这样靠在他的肩上，至少她不用想好朋友王峥嵘的离去。大学剩不了多少了，张典成不知道任盼到底有没有爱过她，现在他更无法开口，任盼正处在伤心时，他岂能自私的想着自己的感情？任盼的手缓缓地滑倒他的肩膀上，她实在太累了，直接倒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张典成一动不动，他害怕打扰了她的睡眠，就这样静静地盯着躺在自己胸前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