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游览完卢氏庄园之后,卢枫的心境有了一种更为强烈的上进的改变。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精彩而不是枉为一个过客,这是一种更为激励自己的目标吧。此时映入眼帘的一情一景都仿佛带着亲近的感觉,夏季的郁郁葱葱更是带有一股股生机与卢枫的心跳相契合。在走向着学堂的路上,四周景物更是宛若是自己家中一般,连那个老是与自己打招呼的锦鲤都在翘首以待望着自己,期待着自己的喂食,证明养成那种铃铛与狗的条件反射同样适应于鲤鱼身上。
依旧是第一个到学堂,依旧是陆续进来的小童,但是现在的卢枫却是抬起了头,甚至与一个一直一起在走廊抄书的难兄难弟微微一笑,自认为满是阳光真诚的微笑换来的只是对方的满脸惊愕以及自己的另外一个微笑。
风铃声音伴着微风袅袅响动,一席长衫的薛正浩信步走进,依旧是惯例的检查作业,依旧是错者抄书,过者进入学堂。
卢枫跟随在众小童的身后排队等候着检查或者说在等候惩罚。近来几天虽然薛正浩依旧是每天背诵着那些篇目,但是卢枫的听写对精神的提升却是越来越小,饱满的精神和清晰的记忆甚至使得卢枫拥有了对文字近乎是过目不忘的本领,学堂书架上的书目快要被他读了个遍,对那些有趣的书卢枫甚至是想着读第二遍了。因此今天的卢枫并不再想着再在外面抄书了,而是要准备进入学堂了,反正是那些篇目在自己脑海中好像是生了根般得挥之不去了。
前面的小童传来嗡嗡的温习声音,队伍也在分流着,渐渐的快轮到卢枫了。卢枫前面的是那位刚刚卢枫对其微微一笑的抄书小哥,正愁眉苦脸地在衣衫上搓动着手掌。他站定在薛正浩的前面磕磕绊绊嗫嚅一番,自知不会通过,伸出左手,皱着眉头承受了一记铁戒尺之后,便自觉地到一旁抄书了。
卢枫在薛正浩前面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此时薛正浩的右手已经抬动,似乎是想着敲打卢枫之后,便坐进学堂继续看书。
“君可见,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君可见,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卢枫故意在期间稍作停留,然而却是一字不漏、一字不错地把这些篇目背诵完毕,薛正浩在最初的吃惊之后便恢复到了风轻云淡的神情,听完卢枫背诵,似乎是略有深意地看了卢枫一眼,对卢枫点了点头。卢枫转身向着后门方向走去,没走前门是担心太过招摇。经过那位抄书小哥身旁之时,又对其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眼中的那种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然而却不防学堂内的小童们早已听到了他的背诵,正是自己没被惩罚却喜欢看别人受惩罚的幸灾乐祸心理作祟。他们早就开始嗡嗡地讨论起来,大概说的都是是傻子开窍了之类的话,却在薛正浩走进学堂时就戛然而止。
卢枫坐在清风习习的学堂内部,享受着夏天难得的清凉,抽出了桌子里的那本杂书,略微有些自得地看了起来。此时的门外正有着一个略微有些胖的小子在对着宣纸和毛笔颇有些怨念地念念有词。
“难道我这个天生聪慧的卢远还不如一个傻子?不行,明天一定好好背诵,把场子找回来。在我的发怒和发奋之下,任何课文都是小菜一碟,哼哼,哼!啊…抄错了啊。”
薛正浩起身走向门外,引得众小童一阵诧异。卢枫也是抬起头望望日头,似乎远远不到下课的时间啊。
门外的卢远正在跟毛笔较劲呢,冷不防看见薛正浩走了出来,胖胖的脸上血色尽褪,把左手向着身后缩了缩。薛正浩仿佛是没有觉察到他的动作,只是用一贯深沉的嗓音说道:“今天先不用抄书了,之后找时间补上就行了,都去自己的座位做好。”说完转身进入学堂。
众小童乖乖听话,跟随在薛正浩的身后走进学堂之中。落在最后的卢远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也是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薛正浩依旧是眼眸微敛,众小童眼光灼灼望着薛正浩等待着他的解释。薛正浩把手中的书籍打开之后,这才缓声说道:“从明天开始,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们将迎来一个新的老师,他可能会介绍一些我不曾说过的东西,仔细听听收获也是不错的。好,我们今天把这本书上剩余的东西读完之后就下课。今天下午不必再来了。”
众小童大都是在臆想着接下来的老师究竟是什么样子,唯有卢枫和卢远的表情略有不同。卢远此时心里又高兴又是气馁,高兴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用再遭受皮肉之苦,气馁的是自己刚在外面立下的超越卢枫的誓言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实现了。
卢枫心里只是有些失落,不管接下来的老师如何,在他的心里肯定是及不上眼前的薛正浩了,无关先入为主的印象原因,只是卢枫没有见到过有这种气度的男子。在薛正浩身上的那种充满矛盾的正气、冷冽,沧桑且清澈的气质构成的神秘是可以在朦朦胧胧中感觉得到的。
薛正浩依旧用着不急不缓的语气讲述着,卢枫也收敛了心神用心去记。其余的小童也没有往日的漫不经心,每个人都在用心上课,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对不用遭受惩罚的庆幸,但是对于薛正浩的尊重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剩下的课文便在这和谐的氛围中接近了尾声,薛正浩读完了最后一个字,语调略微有些拉长,抬起头看了看这群小孩子,脸上的冷峻的线条柔和了许多,甚至可以模糊的看到他嘴角转瞬即逝的上扬。
卢枫捕捉到了这种弧度,有些惊讶之后又有些释然。薛正浩并不是一个石人,长时间的相处总会留下一些感情吧,更不用说是他所教的是一群纯洁天真的孩子,不知其中是否包括着暂时装嫩的卢枫。
薛正浩在学堂的正中间站定之后,长呼了一口气之后,不知道是否是习惯使然,开始了又一次的背诵。
众小童面面相觑交流着自己的疑惑,不是说先生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再教授我们了吗?又留着作业干什么?
卢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薛正浩,仔细聆听者他的背诵,因为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这次的背诵并不是习惯造成的,反而是薛正浩刻意为之。凭借自己的逐渐增长的记忆力,记住以前薛正浩的背诵很是轻松,然而这次却是有些把握不住薛正浩的话语。
薛正浩的语速和往常相同,在卢枫的耳朵里却远非如此,一个个字符仿佛是扭曲变化成为了另外的东西,如同一道道波浪在敲击着他的耳朵。
卢枫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别的东西存在,甚至都感觉不到薛正浩的存在,只是在囫囵吞枣的记住薛正浩背诵的每一个细节,深深的拓印到脑海之中,留到之后慢慢用着听写的老办法一一分析其中的奥妙。
就在卢枫脑中不能承受更多的此类情形时,薛正浩也恰恰背诵完毕,在众小童的迷茫眼神中,仿佛是有些失落的自言自语道:“这次的作业留给你们接下来我不在的时间内做,好好去做。”
众小童也压抑下自己内心中的疑惑,一一点头应诺,其中当属卢远最为红光满面,内心的兴奋不加掩饰,并且狠狠地朝着卢枫所在的方向剜了一眼,并且是略带有兴奋得意地冷哼一声,这才转过头去。
并不知道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的卢枫此时正低着头,接受着脑海受到的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再去想背诵的情形,这才使得情形好了许多。自己也是明白了薛正浩刚才所说的要用很长一段时间去背诵这段文字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并不是刻意对他所说,而是面对着众位小童,颇有些广撒网的意思,也是后来的低沉语气的由来。大概是没有找到预期中能够出现的目标吧。
卢枫没有听出薛正浩语气中淡淡的失落,此时混混沌沌的脑海中自然不会考虑到这一层意思。止住了脑海中的不适之后,慢慢抬起了头。
此时,薛正浩已经走出了学堂,风铃声依旧是响起。到了下课的时间,卢枫想到今后这个风铃会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手掌,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小童们慢慢走光了,卢枫走到走廊之上,把自己抄书桌子上的宣纸卷走大半,又从另外几个桌子上抽走了不少纸张,揣在怀里微鼓,显得很是滑稽可笑。
走在回去的路上,卢枫心里在想着这次的背诵能够带来自己什么样的变化,正好是今天下午没有课程可上,试验一下也好。只不过卢枫却是觉得自己应该适可而止,对于刚才的冲击还是心有余悸。
走廊上清风习习,炽热的阳光被浓郁的树叶排斥在外,只能洒下一地杂乱无章的光斑,随着树叶的摆动,细细碎碎地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