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不光不适应写东西,同样也不适应做生意。”萧莉步步近。我的身体已在颤抖。我的眼前又叠幻出落凤坡那双含烟飘雾的眼。萧莉的右眉梢上的圆旋儿说话时象个黑桑葚在颤抖。“王社。只有502房间能为你的悲惨提供一个庇护所。我自信。我,只有在我身上能找回你逝去的爱,也只有我才能使你再生。王社,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吗?你可以和夏星,和苗小莉,和罗兰,和你现在的妻子贾雪雯,和许多女人,甚至和我后妈朱槿,但那都只不过是穿花过柳,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只不过是一种需要,一种很低级的动物般的性的需要。我,你和我则不同,我是你精神的依托,是你爱的象征,是你几世轮回的女人,真的,王社,为了你,我会做出我能做到的一切。不遗余力,唯爱至上。王社,天下只有一个女人是因你而存在,那就是我。别人都不是。她们都不会象我爱你一样会爱得彻头彻尾,会爱得干干净净,甚至于不择手段。”“不。”我的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窗外下起倾盆大雨。我惶惑地望着萧莉说,“我恨502。我怕。
”“你恨502,恰恰正因为你还爱着我。王社,就是因为我的存在能掀起你爱的枯井的波澜。是的。只有我能使你再爱。只有我和你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只有我才真正的理解你。王社。回来。想象一下,我就是红芋,我就是你精神的家园。黑桑树大酒店没有你什么可留恋的。你并不真正爱贾雪雯,你爱我,所以你才逃避我。你和任何一个女人来往,只不过是想逃避对我的那一份真正的感情。你怕对我动真感情,你觉得那样对不起红芋。红芋已经死了。红芋是可以在我身上复活的。你不该为了逃避我才和贾雪雯结婚。只有我知道你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你并不需要金钱,更不需要****。因为你知道你如果赚得那些就丧失了灵魂,对吗?你迷失了你自己,只有在我身上能找回你自己。这个鬼宅就是你的家。回到我身边,看着我,不要逃避我。我就是红芋。为了你,为了我们的爱,我宁愿让红芋在我身上复活。红芋就是我,我就是红芋。王社,你想哭就哭吧。哭泣蕴藏了人类最高的智慧,比如那天晚上我在射鹿湖。”“够了。”我啸叫一声,几乎是跳起来扑向萧莉,凶狠的撕扯掉她的洁白的裙纱,旋风般地把她扔在床上。
没有人会想到公元1998年的那个夏天的洪水会来得那么大,来得那么气势汹汹势不可挡,水来之前,我正在和魏庙的几个村干部喝酒。说是喝酒,其实也是借酒浇愁。父亲去世后没几天我就来到自己就职的这个村子里,真可谓不孝之子。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推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我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我认为自己是个有罪的人。世上凡是有罪的人都要在充溢着恶水的洪涛中肢体溃碎。这是上帝的恩赐,《圣经新约启示录》如是说。
直升飞机下面是浑浊的波涛。
罗兰紧紧抱住我,我感到肺部阵阵绞痛,胸口象压块石头,沉懑之极。
“罗兰,北美洲的密西西比河有这么大的水吗?温带阔叶林和尼亚加拉大瀑布真的那么好看吗?纽约港的自由女神像真令人那么留恋吗?”
“不要多说话。”罗兰用她那涂着寇丹的手理着我的头发,“坚强些。王社,你也许还有希望。”
“罗兰,人也许是来源于宇宙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那是一种多么缥缈的东西呀。你看看飞机下面能触景生情吗?伊甸园。诺亚方舟。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屈原投江苏武牧羊岳飞尽忠风波亭李鸿章洋务运动。罗兰,我想喝水。罗兰,天堂与地狱同在。上帝与撒旦同席。康德的二律被反。爱因思坦的相对论。高更以野蛮为荣。卢梭吟诵寂寞。金斯博格拼命地嚎叫。梵高恣意地疯狂。叔本华寻死。培根雪山独终。理性的非理性的。东方的神神秘秘,西方的形形色色。罗兰,人的生命是一种载体,对吧。它会消失吗?尘归尘,土归土呀!生命是一种物质,有物质不灭这个说法,我相信。真的,我总觉得红芋是与我同在的,是的,红芋,她是与我同在的。好多年我都有这样一种感觉。超然法师给我的一百张骨牌,我怎么就没有勇气把它揭完呢?罗兰,红芋就在我身旁呀,瞧,她就在我们身边。红芋”
“我,你只是幻觉。你睡一会吧。”
“如果我能活下去,我想写一部书,书名就由你来定。”
“王社,你的头烧得厉害,睡吧。”
“我多想睡下去呀”
“王社,也许我当初不该离开你。”罗兰的声音有点哽咽。
一阵急促的呼吸过后,我感到头脑清爽许多,仿佛飞起来。下意识地钻进一个深深地黑隧道。许多点点滴滴的星点儿他擦身而逝。四周死寂。我感到身体冷得有些瑟瑟发抖。前面有一片暖烘烘的光晕再诱导着他,我想尽快飞越黑道向那里奔过去。意念。果然眼前一片辉煌。到处金光烂烂。好象有一个声音在叫我,我很想说话,喉咙里却象塞许多东西,不能言语。只有意念。我飞向叫我的声音,眼前浮幻出一个慈祥的老人,那是我的祖母。
我的家墟城市南的落凤坡有一棵大桑树,年代久远,无从考证,当地人传说汉朝张骞出使西域时,曾在这棵树上栓过马。落凤坡的先人们便以此为荣,一直把它故护留至今。落凤坡是我先人的封地,我们家以前号称大怀唐王家族,古家和柳家是大怀唐王家族的奴仆,在新中国成立后古家和柳家迁居到城南的一个叫桃园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所以被称作桃园,确实有一大片桃林存在,只不过物是人非,那里不再是大怀唐王家族的庄园,古家和柳家已是那里翻身作主的人民公社社员。在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初落凤坡被划为墟城市的城建用地,落凤坡改头换面被称为黑桑树街。一切都时过境迁了。墟城人管那棵大桑树叫黑桑树。把那棵大桑树称之为黑桑树是在我刚出世的时候,那天,本来天天是好好的,不知怎的,兀自飘浮过来一片光怪陆离的云,接着,一阵令人撕心裂胆的雷声过后,大桑树便起火了。黑爷说那是神火,救不得。果然,带头救火的何茹被火浪喷倒在地。火焰啸叫着舔向墨黑的天空,就在落凤坡人束手无策的当儿,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火熄了。何茹从地上起来后目光呆滞,只会嗤嗤傻笑。黑爷抱起何茹便去找观奶奶。观奶奶是我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