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和他一块吃早点的人见他呆坐在那里傻瓜一样发愣,都觉得有些好笑。
但敦勇并没有任何察觉。
冥冥中敦勇好象能听到刘晓涵的声音,她似乎在他耳畔轻语着:有时候我真想象你一样能时空里穿梭,让自己的灵魂能跳跃飞翔,有如云雾一样的翅膀,然后飘渺的裙衣消失,随着婀娜的舞姿一起融于天地间,只留下思绪还在蜿蜒。我们会有这样的日子吗?那时的一切一切一定很甜很美很让人感动。
“敦勇,你怎么了?”靳华见三个吃早点的女兵在看着发呆的敦勇窃笑,便用筷子敲了敲他面前的碗。
敦勇猛然一惊,他看了看正在低头吃饭的三个女兵,不好意思地冲靳华笑了笑。
“快吃吧,饭都凉了。”郝允霞白了敦勇一眼,“不会是在南方前线有什么后遗症吧。你瞧人家靳华,和你一样受过伤,现在还不生龙活虎的什么事都没有?早就听说72分队的文书有些呆头呆脑的,我一听说就想到是你。敦勇,你和靳华老家也都是龙城的吧。我们这一次去龙城招兵,你们俩个有什么事要办吗?”
“我们正准备去找扬科长请假呢。”靳华笑了笑说,“郝院长,要说老乡,你可能还不知道,张主任,不现在应当叫张部长了。张部长和敦勇还是一个村的呢。张大屯,是吧,敦勇。”
“嗯,是的,是的。”敦勇有一种恍然一梦的感觉,他看了看郝允霞说,“郝院长,我上一次去老家还和张部长一块吃饭呢。他和我姑父关系不错。”
“是嘛。”郝允霞很认真地看了看敦勇,“还没听老张说这么细呢,只知道你们那些龙城老乡有时候成群结队地去我家玩,这倒没有注意。敦勇,以后,有什么事对姐说,咱们既然是这么近的关系,遇到什么事尽管对姐说是了。”
“行。”敦勇看了看郝允霞,笑容可掬地说,“郝院长,你们这一次去龙城招兵,我有个朋友想当兵,到时候还想请你帮忙呢。”
“这么快呀,说着说着就来了。”翟娟笑到,“敦勇你这个人这么实惠呀,怎么刚说到有事找郝大姐就真有事了。”
“我印象中的敦勇是挺木讷的一个人,现在看来不是挺机灵的嘛。”王丽华也笑了笑,“我们家鞠猛常在我面前夸敦勇的文才好,敦勇,以后有什么稿子可要帮我们写呀。”
“我们能什么稿子要他写。”翟娟看了一眼靳华,喃喃地说,“这大头兵,当的有什么劲?天天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真没劲。”
“新兵招来后要搞迎新兵联欢会,到时候咱们203医院的节目就请敦勇来给咱们编排吧。”王丽华看了看郝允霞说,“郝大姐,行吧。”
“行,你说行就行,要不,翟娟怎么在背地里叫你指导员呢。”郝允霞看了看翟娟笑了。
“其实我也不是空穴来风呀。”翟娟幽幽地说,“等这一批新兵招来,基地人员是要大调整的。”
“翟娟,你这样说我信。不过,有些事情是机密,就算你知道也不能随便乱说的。”郝允霞很认真地看了翟娟一眼。
“我懂。”翟娟有些愠怒,“这身军装,我还不想穿了呢。这社会变化多快呀,再呆在军营,人都呆傻了。你们没听到社会上的人都咱们傻大兵吗?”
“本来就是嘛。”这声音是从另外几个吃早点的人群里传出来的,说话的人留着长头发,打扮得不男不女,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傻大兵,要不,把碗里的稀饭喝完,给我们走个正步吧。”
和长头发一桌的几个人哄笑起来。
“走吧。走走看。”一个声音说。
“走一下正步,我们请你去喝咖啡。”另一个声音说。
靳华看到翟娟嗔怒的样子,他站起来把拳头握紧了。
敦勇没有想到靳华会和人打架,不过,他这一次表现得很英勇,把“金丝缠腕”运用到了极致,几个小痞子差不多同时亮出的匕首,但被靳华空手夺下,并把几个人打得抱头鼠窜。
敦勇和靳华两个人还没有到司令部,靳华在三界小学早点铺勇斗歹徒事情已经传遍了CL基地。
杨玉其听到两个人要回龙城,他笑着摇了摇头。
“不行,现在司令员正在抓作风整顿,抓控制人员外出,这个假,我不能批。”扬玉其苦笑一下,“算了,你们回去吧。靳华,听说你又打架了?不管是孬事还是好事,和人打架总是事实吧。这样不好,以后你要注意影响,要注意搞好军民关系。现在司令员的情绪不是很好,你们可不要给咱们基地捅什么漏子。”
“怎么会是这样?”靳华有些不服气,“几个小痞子欺侮咱们的女兵,我能袖手旁观吗?扬科长,要说请假回家,徐谦的假不是你批的嘛。我和敦勇也就是回家过几天,又不是长假。你大笑一挥,签一个字同意不就行了?”
“那不是一个字。”扬玉其笑了笑。
“我知道,那是两个字。”靳华把他和敦勇写好的请假条放到扬玉其面前,“来吧,扬科长,这是我和敦勇的请假条,你就行行好签一下吧。”
“不是我不能签,说实话,我就要去龙城招兵,现在请假的事不属于我管了。”杨玉其把靳华放到桌子上的请假条拿起来递给靳华,“算了,实话告诉你们,如果你们真想走,这个假还真的很难。你们可能不知道,现在司令员亲自抓基地作风整顿,人员外出的事由他本人控制。”
“这么说,要请假还要找司令员?”靳华有些惊讶,“这么点花芝麻大的小事,太夸张了吧。”
“特事特办,现在是非常时期。”扬玉其叹了一口气,“没办法,现在基地要办的事情很多,可以说是千头万绪。算了,给你们说你们说你们也不懂的。”
“走吧。”敦勇拉了靳华一把,“真想走,就去找司令员吧。”
敦勇和靳华两个人朝司令员的办公室走去。
快到司令员办公楼的时候,翟娟走了过来。
翟娟并不说话,只是在走近靳华的时候朝他手里塞了一封信,什么也没说便径直走了。
敦勇见靳华望着翟娟的背影发愣,便拿过靳华手里的信:我不敢很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如果可以,下次我会带足够的筹码再来向你讨回那份爱,我学着坚强,坚强到学着不用去想,我学着遗忘,遗忘不了记忆的过往,还是害怕夜深人静总想起你,还是害怕给你写信息,然而刚爱已沉淀得太清晰。我们在从南疆烽火中走来,那些是我们南方军区60军10师血与火的日子,和你一样,我们轻狂相伴,岁月渐老,将是我们永远抹不掉的回忆。靳华,难道说我和你的情与爱只能思念,相聚在梦中?既然人生的旅途从茫然开始,那么我们在路途上的所有遇见都是一种偶然或巧合,这种无法解释的结果总会被人称之为宿命,于是与我们有关的所有事物都打上了偶然的烙印,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我会一个很好的职业女军人的,真的,这是我很小时候的一个梦。现在,我决定脱下这一身军装了。
“翟娟不想在部队干了?”敦勇喃喃地说,“怎么会呢,她不是要和郝院长一块去招兵吗?”
“鬼才知道她想些什么?”靳华大大咧咧地从敦勇手里夺过信扯了几下撕碎了,“不管她以后干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看来翟娟是很在乎你的。”敦勇很惋惜地看着被靳华撕毁的信件,“靳华,翟娟挺有文才的。”
“屁,以后的社会不讲究什么文才武才的。”靳华说着把手里的碎纸朝空中一扔,“找,请假,回家。”
敦勇和靳华朝司令员翟大成的办公室走去,两个人的身后是一片翻飞纸蝴蝶。
到了翟大成的办公室门前,警卫员挡架。
“司令员正在接待重要领导,不见客。”警卫员一本正经地说,“二位,请回吧。”
“我们有急事呢。”靳华的声音挺大的,估计翟大成在里面应当能听得到,“老家有急事,我来请假的。”
“是的。”敦勇附和着,“要不,你进去通报一下,就说72分队的靳华和敦勇来了。”
“不行,快回吧。”警卫员依然板着脸,“不要在这里干扰首长工作了。”
敦勇见没有什么希望了,便扯一把靳华的衣襟,示意他离开。
回去的路上,靳华似乎有些郁闷,任凭敦勇挑什么样的话题,他总是懒得搭理。
“敦勇,你不知道,娟子不适合我的。”靳华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看了敦勇一眼,“敦勇,娟子想要的爱情很完美,但却很脆,犹如易碎的玻璃,经不过现实的检验,只能远观不能走近。”
“但她对你是真心的。”敦勇拍一下靳华的肩膀,“老兄,其实,你是应当珍惜的。”
“我知道的,其实,说实话,我也是挺爱娟子的。”靳华叹息一声,“但是,我有自知之明的。因此,我和娟子的爱,终究要成为传奇。没有办法的事情。老天爷造人类的同时就这样安排你这一生一定会遇到一个让你最动心,让你最爱最心痛并通过这种心动与疼痛感受爱情和懂得爱情,但却不能相守的人。凡间的种种熬不过宿命的安排,或早或迟,那一种真爱只能成为传奇。”
“靳华,你挺有才的。”敦勇觉得靳华长得人高马大,说起话来却是意味深长。
“敦勇,如果我真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娟子,一个司令员的女儿,会对我那么痴情?”靳华自嘲地笑了笑,“说真的,如果不是师傅对我有所交待,我早就把娟子干了。”
“干了?”
“你不懂?”
“你怎么会这样说?”
“怎么不可以。”
“不应当的。”
“有什么应当不应当的。”
“有些难以接受的,你居然会这样说。”
“我只是说的心里话。”靳华哈哈笑了起来,敦勇分明看到他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花。“爱,去他情与爱吧。真的爱原来是一片汪海洋,要经得住烈日不断的烘烤将水分全部蒸发,然后,剩余的就是成为传说中的情与爱了。是吧,曾经也是美丽无比过的大海,人们依旧怀恋着逝去的传奇和美丽。”
“是的,应当是这样的吧。”
敦勇看了看靳华,很想听他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呆立着不动了。敦勇顺着靳华目光看去,发现翟娟正笑灿灿地立在他们面前。
翟娟只想知道靳华不爱她的理由,她没有想到靳华说出来的缘由令她啼笑皆非。
“怎么会是这样?”翟娟狠狠地捶了一下靳华的肩膀,她很微笑一下,但泪水却夺眶而出。“是你师傅说你不可以和女人亲近的?”
“嗯。”靳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师傅不会是个和尚吗?”敦勇也有些懵懂了,“靳华,他怎么可以干涉你结婚生子呢?”
“我曾经说过的,我师傅是一个世外高人。”靳华看了敦勇一眼说,“敦勇,我跟师傅学的是玄学,不是简单意义上的阴阳八卦。你和戳娟不懂的,我对你们说也说不明白。算了,如果你们有缘能见到我师傅,一定会认为师傅说的有道理的。师傅说,要学好玄学,最重要的是保持童贞之身。”
“什么意思?”敦勇觉得靳华不象开玩笑,他冲翟娟笑了一下,拍一下靳华的肩膀说,“说说看。”
“想学玄学,最重要的是男女不能配婚。如果失去了童贞,男的会魂魄分散,女的会被恶鬼缠身。”靳华叹息一声说,“正因为如此,就算我有了自己的至爱,也不可以爱到极至的。师傅说,他以前有过这样的弟子,就是因为失去了童贞,整个人变得象没有了灵魂,天天神神叨叨。”
“神经病?”翟娟冲靳华讥笑了一下,“我看你已经有点象了。”
“娟子,我说的是真话。”靳华向翟娟走近一步,翟娟似乎很惊恐地朝后退了一下。靳华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人理解我。算了,有些事不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是不会相信的。娟子,是你我缘浅,宿缘不够。以后怎么样,就靠我的修行了。我现在真的需要回家一趟,去办一些要办的事情。”
“真的有这等事吧。”敦勇很认真地盯着靳华,他有些相信靳华所说的事情。“你是说你师傅修的是玄学,怎么一个玄法?”
“玄而又玄,说不清的。现在,我只想着回家要办自己要办的事情。”靳华看了一眼翟娟,“我要去老家把一些事情作一个了结,娟子,你帮我请一个事假吧。刚才我和敦勇去找扬科长,他说批假的事都要经过你爸爸,你帮我和敦勇一个忙吧。”
“你们两个都是神经病,一派胡言。”翟娟抹一把眼角的泪水扭身跑去,跑了几步,她冲敦勇和靳华歇斯底里地大声喊到,“我宁愿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也不会相信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