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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民心(2)

往常的时候,一到了七八月份,江西境内便是多晴少雨的时候。因为这个时代正是水稻攒足劲生长的时候,充足的阳光正利用于水稻吸收更多的阳光雨露,也喻示着这一年将是个丰收的年成。

只是每当这个时代,种在旱地里的菜蔬便要受苦了,要是连续旱上一两个月,许多菜叶还来不及打开叶子,便被晒死了在地里。就算跑了数里地挑来水浇灌,也只能保全小部分。所以这种天气确实是让农民们又爱又恨的。

可今年好象变了天似的。中秋节刚过,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就彻底地赶走了浓浓的暑意,虽然还在八月里头,如今出个门,不穿上件外套,肯定要着凉。

还好当初陈吊眼的营地是设在半山腰的破败山神庙里,才免遭水淹。可尽管如此,连续的雨水仍使屋檐下积满了积水。不时卷过的大风,将屋上的青瓦吹得哗哗直响,不时的砸在地面上,激起一阵阵水珠。而刚才还好好的屋子转眼就被灌进瓢泼一般的大雨,立即满地都是水。

望着几个护士手忙脚乱的堵漏扫水,陈吊眼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屑,皱了皱眉,不由立即心有所动。

“传令兵,传令兵,传令兵在哪里。”

“将军,我在这里堵漏雨,有事吗?”传令兵连忙放下手中正在忙着接水的脸盆,小跑过来。

“去把时俊叫过来,让他带上他的兵,分成数队,组织帮助老百姓救灾。这么大的水,估计要倒塌不少的房子了,我们这会出去,或许解他们一时之急忙,记得,快去快回。”

“可这些百姓,只怕会不买我们的账。”传令兵显得犹豫不决。

“叫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干什么?”陈吊眼这么做,只怕又有人说他要欺世盗名,收买民心了。这个时代,采取这样的举措,就算自己真的不存任何想法,或许也仍难逃欺世盗名、收买人心的嫌疑。可就算他们不去收买人心,帮助这些无依无靠的百姓难道不是身为同胞骨肉兄弟的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传令兵急匆匆地穿上蓑衣夺门而出,谁知刚走出几十步远,却听见一声扑通倒地的声音,之后便传来一声惊呼:“超哥,怎么是你?咦,你背上背的是谁?”

王超根本不理会传令兵的问话,咚咚几步进了大堂,轻轻将背上的人往椅子上一靠,又胡乱的抹了把脸,口中仍急急的气喘不止。

陈吊眼不由皱着眉头:“你的背上是怎么回事?”

王超连忙回身一摸背上,却发现背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血污,如今被雨水一冲,整个背部都是一片殷红之色,这才感到背上传来疼痛的感觉,连忙讷讷道:“这个阿婆的房子倒了,估计是被掉落的瓦片砸伤了吧。”

陈吊眼转身端详起王超背来的老人,一身土布外衣,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一脸的倦容,趴在王超的背上,只是出的气多过进的气。

陈吊眼不由一阵紧张,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出了人命,那就不好办了。但那老人歇息了一会儿,似乎有了些精神,缓缓睁开了双眼,只是她嘴上仍在不停地呼唤着什么。

阿婆,你有什么事吗?”王超俯下身子和善地问道。

“孙子.我的孙子.老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您的孙子?还在屋子里?”王超急急地问道,老人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马上就去。”王超毫不犹豫地拨腿就欲出门。

“站住。”陈吊眼厉声喝住了王超,“你以为咱护****就数你英勇?快去找军医赶快包扎。唐礼,你去帮阿婆找回她的孙子。”唐礼连忙应了声,又问了王超具体的位置,不一会就消失在了雨帘中。

“王超,你从外面进来,外面的情况如今怎么样了?”眼见王超的头上缠了一层层的纱布仍是不安份的样子,陈吊眼忍不住问道。

“这里的房子大多数只砌了两三行青砖,更有的是土砖直接就砌在了地上。有的地方水已经积了尺多深,许多房子本来就年久失修,经水一泡马上就变软倒塌了。我刚才一路过来,见不到倒塌的房子。虽然村老们组织青壮们正在抢救,但废墟下面还是听到不少呼救声。”

“你先在这里好好养伤,放老实点,老人的事情就托会你了。时俊已经带人过去看了。你就不要心外面的事情了。

雨渐渐小了起来,可天空仍是乌云密布,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时俊带着人出去都有一个多时辰了,仍没有什么消息传来。陈吊眼也不知道自己在屋内踱了多少个来回,就是静不下心来。思之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袁庆,彭宣,你们两个跟我出去一下。“

陈家大宅中,如今是一片狼藉。桌子上椅子上、过道里、屋檐下,甚至大厅内,都挤满了浑身湿漉漉的人。而他们当中不少人的胳膊上、腿上还露出块块的红肿或青紫的伤痕,有的人还流出不少的血。大厅中,弥温一股淡淡的血腥之味。

屋檐的一角,一口大锅里的热水正在激烈的沸腾着,时俊蜷起裤腿和袖子,一边往碗中盛装,一边吩咐:“每个人都要喝上一碗姜汤,这种天气淋上这么场雨,染上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大厅内,一个女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时传来:“你们这些泥腿子,你以为这是你家啊,躺得那么舒服,还有你,这张桌子可值好几两银子呢,你就这么躺着,损坏了你赔得起吗?还有,你的这些姜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从我们家的厨房拿的?你们,你们,到底是谁让你们进来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理她,不由火气更大了,双手叉着腰,口中急急的喘着粗气。

“管家,你这是要去哪里?”好不容易逮住了管家低着头猫着腰正欲进书房。”立即出言喝住了管家。

“二太太,老爷吩咐小的去办点事。”管家怯怯地说。

“别想着拿老爷来压老娘,这个家老娘说话还是得算数的。站住,别想溜走,说,是谁让这些人进来的。”

“都是老爷吩咐的。”管家低眉顺眼的回了声,眼光却瞟向了书房中。

陈老爷子如今面对前眼前的棋盘,右手端着个茶杯,作凝神思考状,可见过的人都知道,他保持这个动作至少有一刻钟久了。

“老爷,真的是你让他们进来的。”女子余怒消的闯进了书房。

“是本老爷,怎么了,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吗?”陈老爷子冷冷地说。

“不是这样的,老爷。我只是想,我们也是书香门第,怎么让这些泥腿子在这里撒野。”很少见到陈老爷这种态度的二太太此时也不得不放低了姿态。夫妻这么多年,老爷子的雷霆之怒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正因为我们是书香门第,乡亲们遇了难我们才更应该这么做。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懂不懂。刘凤,你现在越来越不象话了。别以为夫人整天念经诵佛不管家事,你就可以胡作非为。老夫还没有死,这个家还得老夫说了算。”说着说着,老爷子也是不禁上了火气,“滚回后院,该干嘛干嘛去。”

刘凤还想申辨着什么,一看陈老爷子凶神恶煞的目光,忍了忍还是折转了身子往后院走去。只是嘴是仍是小声的不知道咕叨着什么。

“陈老子如此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乡亲们可是全看在心里,可为了帮助这些乡亲们,却让老爷子夫妻失和,我等实在是过意不去。”时俊眼望着刘凤走远了,偷了个空向陈老爷子抱手致意。

“哪里哪里,陈某平时一向疏于管教,家中出了此等人物,倒是让时团长见笑了。”

“陈老爷子太过谦了。我们如此叨扰老爷子一家,才是内心愧疚不安。等雨水一停,我们马上就走。”

“我已经吩咐管家去熬粥了,这些乡亲们这一会儿出去,也是无处安生。每人喝上几碗热粥再做打算吧。天灾人祸,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谁都难保自己哪天不要遭灾受难的。陈某有儿有女,做些许小事善,也是为儿女积德。时团长万勿客气推辞,此许小事,不过是陈某身为乡邻的本份。若陈某真的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不说乡亲们的唾沫让陈某不得安生,陈某内心也会不安的。”

“既然如此,时俊代表所有乡亲感谢陈老爷子一家的好心善举了。”说完,又要抱拳行礼,这一次却被陈老爷子生生托住了。

“时团长,总算让我找到了。我想加入你们的军队,你可一定要收下我。”书房内突然走进一个身着灰白衫衣的眉清止秀的小伙子,俊秀与当年的时俊可有得一比。一见到时俊便嚷嚷开了。

“没有规矩的东西,谁让你进来的。这里有你什么事情,还不快去后院读你的书去。”没想到刚才还一脸慈祥的陈老爷子瞬时便变成一副萧杀的气势。

“爹爹,儿子一向听您的话,可这这一回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答应孩儿的请求。”说完,竟生生跪了下来。

“你.你.,老子每日供你们吃,供你们喝的,还让你们读书修身,你为何还要如此拂逆,我,我今日定要打死你。”拿起手杖就往头上打去。小伙子却是毫不躲闪,生生受了老爷子几杖。

时俊站在一边左右为难,眼见着小伙子脸上都出了几条血痕,老爷子仍是不解气的样子,不得不伸出手来挡住手杖:“陈老爷子,按说这是您的家事,时某不敢插言,但这位兄弟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不妨让他把话说完。”

“好吧,看看时团长的面子上,老子且饶过了你,说吧,说说你的理由。”老爷子气呼呼的丢下手杖,斜斜地往太师椅内一靠,并不抬眼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我知道,兄弟姐妹十几个当中,爹爹对我是最不待见的。我不但不好好读书,还喜欢结交各种江湖人物,喝酒赌钱,打架斗殴都来

“你?嗯,你说的也算事实,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可是爹爹,孩儿也知道咱陈家是书香门第,孩儿也不想整日无所事事让爹爹不开心。您要孩儿读书,可孩儿不是那个料,再说了,如今许多人家都指望儿子读点书奔个出身,可如今又有几个人能如愿以偿的。孩儿也想学着家里的经营,可外头的事情自然有大哥二哥包揽着,孩儿根本插不上手,家里的事情又是二娘一手包揽了,孩儿就想有心也是使不上力。孩儿也有理想有抱负,也想着靠自己的双手挣个明明白白的前程。可孩儿一直找不到这样的机会,除了喝酒闹事,孩儿还能干些什么?如今孩儿听了护****的那些宣传,孩儿想明白了。这才是孩儿一直想要的生活。爹爹一向教导我们,做人要有骨气。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汉家男儿,凭什么要给蒙元卑颜屈膝,做只值一头驴钱的四等人。我们的兄弟姐妹,为何要象畜牲一般任蒙古人屠杀。因此,孩儿想通了,孩儿加入护****,保家卫国,扶助乡邻,复兴我中华,责任义不容辞。还望爹爹能答应。”说完,又是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唉,你起来吧。”陈老爷子悠悠长叹道,“是我一向疏忽了你,不知道你还有这些想法。你说的也算对,也不枉为我陈家的子孙,有我陈家先祖的风骨。你要从军,我也可以答应你。但这件事情可要从长计议才行。等我有机会找到陈大举将军,探探他们的具体看法,才能再做决定。”

“陈老爷子,不知找我陈大举有何指教。”一阵爽朗而洪亮的话音远远的从门外传来。

众人不由都是一愣,怎么也不会想到百忙之中的陈大将军也会前来这里。正当大家都一脸狐狐的猜度和等待之时,却见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披着身蓑衣,正虎虎生风的迈步进门,不是陈吊眼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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