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别人机会强一分,他们的机会便弱一分,这种事情在他们眼皮底下,是万万不能允许发生的!
“三弟未去游历之前,曾在边疆军营里磨练过一段时间,当年那些士兵现在都成了各处有职位的将领。”说话的是神情散漫大皇子,一开口便暗指楚千浔与昔日旧部有联系。
“嗯,难怪说身份尊贵,为其效命的人不计其数,这么一想,其实三哥也合适印证这话!”七皇子抱臂冷笑,睁着眼睛说瞎话。
“还是暂缓下结论。”四皇子一改之前的冰冷态度,语气恳切,“总要允许三哥有个辩白机会,请父皇恩准!”
蔚凌然在布帘里静静听着,眼底冷意闪现,嘴角一抹轻讽冷笑淡浅流泻。
这位最绝最狠,深切体会到打蛇打七寸要害的道理。
且未论罪,便先用上“辩白”一词,淡得跟风吹过的水气似的一句话,却立刻定了楚千浔的罪。
珞王一直坐在那半眯着眼未有半字言语,似乎儿子们的嚷嚷吵闹不曾有半句入耳,从蔚凌然的角度,却看见他眉梢跳动极快地抖了抖,垂低的眼角处,暗芒浮转。
楚千浔突然站起,掀了布帘出来。
他抿着唇,沉着眼,直直走到珞王面前,一言不发沉默跪在珞王跟前,楚千浔路过时甚至没看众生百相的各皇子一眼,连那个脸色泛沉的楚东成也没有。
辩不如不辩,千言万语有时不抵一言不发的沉默,无声的沉默有时才是最有力的反击,是最悲愤的直接表现。
蔚凌然默默看着,心里头突然涌起一阵悲凉难受,就算他们几经筹谋机关算尽,但此刻兄弟阋墙,为利益群起而攻,这些都实实在的发生在眼前,但凡心脏仍在跳动的,谁又能真正欢喜得起来。
只是跨了今天这一步,他们却不能不继续往下走!
珞王看着楚千浔,眸光变幻浮沉,半晌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话一出,众皇子面露喜色,这等于确实怀疑楚千浔是这桩刺杀案的主使了!
楚千浔似乎怔了怔,连跪地笔直的身躯都微微颤了颤,倏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珞王,再慢慢扭头望了望神情沉郁的太子。
半晌楚千浔伏下身去,低声道,“此人三年前确实来过儿臣府上一段时间,但儿臣不知……”
珞王不太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去京郊别院待着,待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这等于是待罪之身要对楚千浔加以软禁了,此话一出,众皇子虽觉得出乎意料,却又不免心下欢喜,面上隐约露了笑意,人群中,不知是谁,低低吐出一口长气。
楚千浔久久伏首在地,半晌才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意旨!”
有侍卫上前去扶楚千浔,他挣扎着手臂一甩甩掉了侍卫,他自己慢慢站起立定,迎着冷瑟瑟的冬风,望着天际一线淡淡金黄,清瘦的身子蓦地晃了晃,跟着身子一软。
他竟然晕了过去!
蔚凌然看得眉心一跳,目光急急一探,千浔伤重又急怒惊心,悲愤过度而导致的短暂昏迷……一探之后,她缓缓松了口气,还好!
人群里众宫女环绕的女子欲拢紧狐裘的手突然僵住,垂下的眼帘里,掩住一身的无奈疼痛。
十里亭迎君逆案之后,当日看似是三殿下被软禁落幕,一众皇子及官员迎了珞王回宫。
然而,当夜,京师乱象丛生。
先是珞王召太子楚东成入宫,父子连夜密谈,太子次日出宫,神色委靡神情惶惶恐恐。
十里亭发生的一切以及之后珞王所导致发生的一切,都严令瞒住了凤凰殿那位安卧高榻软枕养病的娇主。
当夜,三殿下楚千浔在京郊别院遇刺,刺杀不成之后,更有太监暗中往三殿下食物下毒,被负责保护“看管”三殿下安全的禁卫军发现。
珞王躺下不到一个时辰,惊起再次急召太子进宫,不知父子二人发生什么争执,据守在外殿侍侯的太监宫女们说,隐约听闻殿内有推盏杯碎之声。
次日,珞王突下一道圣旨,令大皇子暂接管禁卫军皇家亲卫营总领职务。
皇家亲卫营一直负责东宫守卫,当日大皇子以宫禁守卫力量薄弱为由,将亲卫营调离了东宫,而将自己麾下一队御林军调至太子府护卫太子安全。
楚东成一怒之下亲自堵住大皇子兴问罪之师,大皇子态度恭敬满口规矩长规矩短,只一条绝不肯点头调回亲卫营,并说御林军与禁卫军同为皇家守军,太子为何一定要禁卫军而弃御林军,莫非存有什么暗沉心思?楚东成一听更加怒不可遏,当场抓起茶杯掷了过去,大皇子被伤了额头,血没流多少却鼓起一个大包,甚惹人注目。
此时太子只觉众叛亲离又孤掌难鸣,他发信向舅舅们求助,一直未有消息回应,宫里又进不去凤凰殿向他母后讨教计策,朝中人人见他避如蛇蝎。
只有年幼且不被看重的九皇子,还如往常一样尊敬他这个太子皇兄,楚东成困顿之中,忍不住向这位心思单纯的幼弟诉苦,九皇子年纪虽小,却见识远大,他说太子皇兄其实不必过份忍让,对有些人有些事,该强硬时就用强硬的手段,拿出储君的威仪来,让那些眼睛长于头顶的人见识见识,什么是君什么是臣,动乱之下用重典,重典之下保安定。
楚东成想了想,居然以雷霆手段强行接管了京师提督衙门,在提督衙门巡察司,查得四皇子暗下结交军中将领,有名单为证;且私下强权手段圈良田数顷,设陷残害忠臣证据若干。
如此之下,楚东成顺藤摸瓜,竟隐约查到大皇子也有份参与这些事干,太子得知这些事欢喜若狂,想启禀珞王,又担心珞王会暗中压下,在某些自称能士谋臣的建议下,暗中玩了点心眼,一方面趁宫门将关闭之时急送情报,却因为时辰关系而迟缓了消息入宫,另一方面又密锣紧鼓于当夜大肆搜集相关人证,以太子印鉴将一批涉嫌的官员立刻停职查办。
楚东成担心大皇子与四皇子事急起来会联合反抗,话说就是温顺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竟然不顾多位谋臣劝谏,以太子手谕即刻调动城外禁军大营兵马,试图以铁桶人墙困住两座王府,四皇子见这情景,异常恼怒一再要求觐见珞王,却被困住王府外围的士兵屡次阻拦,他一怒之下,竟打算号令御城军闯宫,若不是大皇子后来赶来及时制止,就事态演变下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见大皇子低头服软,楚东成心中欢喜,觉得此事也该尘埃落定,便私下设宴于太子府邸,邀大皇子与四皇子同席,席间大皇子频频敬酒,楚东成几杯美酒下肚,神情放松下来,忍不住轻狂笑道,“父皇往日总说我性子绵软,难堪重任,如今我偏让他看看我雷厉风行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