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意未歇,脚尖一动,这一动看似缓慢轻飘无力,然而一踢便踢上了老者隐在腰后准备随时偷袭断送她性命的毒掌,老者长刀划地,急退,左掌屈起成拳气势沉猛迎了出去,与此同时,长刀抡起,自空中划过一道炫目的亮,贯足十二分劲力,双双攻向蔚凌然。
然而,他刀一起拳一扬,刚才抬脚踢他的少女竟然不见了。
高手对敌,对手消失,谁都难免出现一瞬的惊呆,然而这位老者能够成为墨玑门门主,无论身手经验都非常人能及,蔚凌然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他丝毫不见惊慌,风声会语只要你肯用心倾听,这一听他便听出少女刚才在他抡刀一刻往他头顶一翻,翻到了他身后去。
微微冷哼一声,应变极快的便是横空后劈一掌,同样威势勇猛罡气四射。
但是就在他翻掌横空往后劈向蔚凌然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有如玉碧色一闪。
他拿眼角瞟了瞟,那种眉梢余光瞥见的影子感觉很奇怪很虚幻,似乎并不是真实存在,而是火光摇曳里生出的幻影一般模糊,事实上,少女已经在他抡刀瞬间从他头顶翻到了他身后,他前面这时应该什么人也没有。
虽然觉得那是迷蒙人眼的幻影,但率领一门帮派数十年的门主仍然感觉不对劲,眼前人影虚闪,他立刻退后错开些距离,长刀抡起未落,毒掌继续抬起拍出。
然而,他的反应还是慢了那么一步。
这一步的时间恰恰足够让人要了他的命!
一只玉似的手突然自暗影中轻轻递过来,递至他胸口前虚虚拢近五指,周围的空气似乎尽在这只收拢的手掌里,凝成捣血毁肉的钢铁。
墨玑门门主带着毒风的掌力被这只手一拢,在抖出途中僵了僵,去势略滞的眨眼功夫,身后,笑意森森的少女头也不回,立刻握紧拳头反势就是凌厉的穿拳。
拳头如箭,直穿墨玑门门主心肝!
“呯……”余响袅袅,血肉喷飞。
喧嚷如沸的声响中,只有墨玑门门主自己听见了那声绝望夺命的碎裂闷响,他仿佛清晰听见身体血脉奔流欢腾的血液,肆意欢腾尽最后一分力度,消蚀他最后的生命。
他慢慢低头,看着鲜血滴溚落地,在尘埃里洇散开来染成大朵的梅,然后他的身躯在“呯”一声中,跌落在火光明幻的尘埃里。
他甚至连一声呼喊也没来得及喊出,连口倒灌上喉头的血也来不及喷出,便这样沉重绝望地倒落在人的脚底下泯灭在烟尘里。
他一生里最后一个念头是:那个在他前面幽魂似飘过的人影究竟是谁?
在他前面飘过的,当然是徒戈怰徒保镖了。
这个不喜欢说话不喜欢打架的万能保镖,原本抱着他刚刚新近迷上的烤红薯如影随形跟在蔚凌然身后,他跟过来当然不是不相信蔚凌然的实力,只是出于习惯使然,蔚大王跃起奔出的时候,他便如一抹无根飞絮附在她身后飘呀飘的,蔚凌然从门主头顶翻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后面专心剥着红薯皮,自然没有跟着飘过去。
然而少爷本没有心思理会阻碍他视线的阴影,但墨玑门门主偏偏抬起了毒掌对付少爷,掌风含着血腥自空气飘荡,混淆了烤红薯的天然甜美香气,拍他不要紧,污染了他喜爱的烤红薯就罪无可恕了,于是少爷皱眉了,然后,少爷不耐地出手了。
再然后,倒霉的墨玑门门主因为对少爷劈出带有腥味的毒掌,一招死在蔚凌然手里。
仅一招。
墨玑门门主——毙命!
一招门主就死了?
砰然倒地的躯体有力宣示着这个简简单单直接到不能再直接的消息。
墨玑门门徒陷入极度惊惶中,呆滞一片,然后在惊骇绝望中,潮水般调头疯狂撤退,副门主与几个头领飞身掠过来,望了望陷落尘埃的黑袍老者,也不敢靠近蔚凌然身边,相互对望中犹豫了一下,看到了同样的讯息,门主已死,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上位拢权的大好机遇,自然保存实力最为要紧。
“退——”惊疑片刻,副门主立刻沉声一喝,墨玑门门徒当即兵败如山倒,争先恐后往外撤。
蔚凌然站在原地甩着拳头,傻眼了——靠,这算什么江湖势力,一群贪生怕死之徒,不为自己门主报仇反而下命令有序地大撤特撤,看了看,她呆愣半晌之后突然急了。
这些人全撤走了,他们还怎么被围歼失踪啊,失踪不成功他们怎么去凤轩名胜旅游啊?
“喂!”少女突然抢了墨玑门徒一顶帽子往驿馆后院抛起,“你们好歹也出来露个脸吧,连衣角都没让人摸着,他们怎么杀人啊!”
南宫谈与姬沅和相视一眼,慢吞吞掠了出来,拽着她一道混入撤退的墨玑门徒中,不久,驻守本地驿馆的士兵终于“气喘吁吁”的赶到现场,随后大洛王三千护卫也赶到了烧得不辩原样的驿馆,除了看到现场一片混乱狼籍之外,只知道墨玑门门主被杀,而蔚王与另外两国皇子以及蔚王保镖齐齐在这场意外围袭中失了踪迹。
金沙江,江水清澈,轻波荡漾中,一江两岸蜿蜒经流了无数秀丽景色。
轻波流漾景色如画的清晨,一片蒙蒙雾气中,一叶轻舟悠悠荡在水面上,船浆划开的粼粼水纹波光,在宁静的晨光里圈圈荡开。
“喂,那船家。”水光微微的岸边突然传来清脆喊声,船家抬头望去,便见岸上丝绦细翦的柳树下,淡紫衣衫娇俏少女在向他招手,她迎着晨光盈盈浅笑中,那轻俏身姿流逸美态顿时令岸上雾气也仙幻了几分。
少女站在中间,两旁是与她并肩成一线的长身玉立少年,衣带风流,容颜半掩在薄雾中,或微笑或冷漠或淡静,轻风掠过衣襟,几人眼波氤氲淡淡流转,波光明媚一沾即过,无论是魅惑的或冷漠或虚化天地的神情举止,一抬眼,那几人容颜顿时便赛过了这瑰丽江山颜色万千。
船家怔怔看着岸上几个神仙似的少年男女,他也不是什么饱读诗书之类的文人骚客,想不出什么华美流丽的词句来形容,直接的张口赞道,“好漂亮一群少年儿女!”
那紫衣少女见他呆怔盯望的模样也不生气,笑微微的扬了扬手里一锭碎银,道,“劳烦船家渡我们过江。”
成色十足的纹银,一锭银子足抵船家两三个月的收入,中年模样的船家连忙笑逐颜开的划浆撑了船过去,接了银子,却听那美得不沾凡尘娇俏伶俐的少女笑眯眯道,“到了再给你三两。”
船家大喜,那笑靥如花的少女又道,“但是有几个先决条件。”她淡淡看着船家飞快瓣着手指,“第一不准多问,第二不准多看,第三饭菜不准做得不好吃,每多问一句扣一两多看一眼也扣一两饭菜不好吃也扣一两,直至扣完为止。”
船家立刻讪讪闭嘴,本想和这几个漂亮人儿搭讪几句的念头打消,转身默默划着浆,好奇再重要也重要不过银子,少女满意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