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怀中眼睫轻颤,似将要醒来。
别,别醒来,你肯定不愿在这一刻醒来的。
与其面对那样的戳心耻辱,还不如永远沉睡就此进入轮回。
我知道你定然不愿醒来面对的,那就不要醒来,好好的睡吧!
地尊微微笑了起来,脸上表情平静而释然。
他微微笑着,手指轻轻抚过女子面容,将那一张容颜永远刻在心底,随即他手指落在雪白颈项间,轻轻的“咔”一声,所有人都不可抑止地震了震,而成玉的头颅,已经软绵绵歪向一边。
地尊依旧温柔地抚着那软绵下来的头颅,脑里闪过了多年前他们吵架的一幕,他道,“你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将头一扬,眼睛一转,傲气盈溢的道,“真有那么一天,请你先结束我。”
玉儿……
这一生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而现在我也都帮你做到了。
蔚凌然默然退后,目光散在淡淡日光里迷离不透,对于成玉这个女人,这样的死法实在太便宜她了,然而无论怎样死,成玉终究是死了,她实在也没必要再以此对地尊说什么。
她微微叹息一声,转身要走。
地尊却突然抬头朝她笑了笑,然后轻轻道,“谢谢你。”
蔚凌然怔了怔,随即慢慢瞪大了眼睛,地尊的头无声无息垂下来。
他死了!
在成玉死后,他也自行了断随之去了,他一生里最后一句话,是感谢蔚凌然令他身败名裂,却用这样的方式成全了他,他后半生都守在成玉身侧,从未曾想过要得到她,然而当他最终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她之后,他才觉得不枉此生。
所以,他感谢蔚凌然的成全。
从公主府离开,蔚凌然按照地尊最后的遗愿,将成玉与他一起合葬了。
而刚赶来的司实听闻凤轩皇后已死,张大了嘴巴,再听到要将她与地尊合葬一起,直接惊掉了下巴,“你疯了吗?她好歹也是凤轩的皇后,是要葬入皇陵的,你这么做,不等于直接甩凤轩皇族耳光,踩他们的脸面?”
“反正踩了也不止一家,不妨再踩多一家!”蔚凌然笑眯眯,答得轻描淡写。
“可那也不能让她跟地尊合葬啊,那不是成全了她?”
“你错了!”一旁的姬沅和淡淡道,“那是成全地尊,不是她,以她那种心性的女人,一定是想死后葬入皇陵,永享宗庙香火的。”
蔚凌然笑嘻嘻道,“对,她自持身份尊贵骄傲得跟只孔雀似的,一定想死后也受后人拜仰,我偏不如她的愿!”
夜色沉默,繁星无数,唯泰和殿外的广场集结了五万禁卫军,整齐的队伍晃着无数毕剥燃烧的火把,他们列队守在泰和殿门前,阻止蔚凌然等人进入。
蔚凌然在她的三千护卫下微笑走来,走过广场,走近大殿门口,一路平静落落,近至五万禁卫军前,她微微侧首望了望更远的方向,宫门那里有凤初式带来的八万大军遥相护持。
三千护卫正待他们的大珞王一声令下,便将凤轩这个肮脏的皇宫杀个血流遍地。
然而这刻有悠长的传报声唱来。
“请蔚王与两位殿下入殿……”
蔚凌然抿了抿唇,目光讥诮一抬,嘴角便是嘲讽一抹淡笑,这时候还摆什么谱,你请与不请,这殿我们都要进去,区别只在于是踏踏实实走干净的路还是踩着尸身铺就的路进去而已。
她头一昂,脚下丝毫不停顿,迈开大步便跨过去,五万禁卫军默默如海浪般分出一条整齐却不宽的道让他们通过。
蔚凌然平静踏上白玉阶前,略作停顿,周身罡气外放,殿外五万整齐的禁卫军立刻传来无数哎哟的跌倒呻吟声。
她冷冷一笑,直接气势如虹跨入大殿。
三重大殿,长廊反复回旋,灯火闪烁朦胧如纱,四人脚步清晰踩在明镜似的地面上,发出霍霍之声悠长绵远。
蔚凌然直入最后一重大殿,掀开垂地重帘,在最后一层幽幽摇晃的纱幕前停住。
这座大殿所有灯光的起源,都在于那里。
纱幕后,隐约映出一卧一坐的人影,看样子是一男一女,似乎正在低声耳语,看着甚是亲热的样子。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顿止,里面传出淡淡笑声,道,“你们来啦。”
听她熟稔随意自在的语气,好像已经等了他们多时,蔚凌然几人就如远来的客人一样,而她是候客已久的热情主人。
当然,这道声音也是熟悉得很!
蔚凌然微微笑起,声音居然也清淡温和,“有你在,我怎么舍得不来呢!”
里面依然是那人的声音温婉地笑道,“那便进来吧!”
蔚凌然一把挑起帘子,里面的人抬头望来,淡淡带着怜悯的轻笑着。
八公主凤淳净!
蔚凌然轻笑,视线飘向榻上半眯着眼打量着她似乎挺享受的老家伙,笑意温软的问,“哦,原来你还活着呀!”
榻上的老家伙仍旧半眯着眼,不动声色打量着她,半晌低低叹息一声,却是不语一字。
“你有的是时间跟他叙旧!”凤淳净轻笑,“不过得先换个地,大概得到下面去。”她眼皮往地面瞟了瞟。
蔚凌然仍旧笑眯眯,道,“哦,下地狱呀,那是你该去的地方,放心,看在你是我妹妹份上,我绝不和你争!”
“算了,我们还是少做那些市井泼妇才做的事,谈谈正事吧?”
“我们能有什么正事好谈呢?”蔚凌然笑晏晏望着她。
“正事么?”凤淳净也在笑,“就是把你怀里的某个东西给我,在某件东西上面盖上个章就行了。”
“哦?给某个东西盖章!”蔚凌然在装傻,眼神水光潋滟的看过来,“尊敬的女皇陛下,你现在不是应该一手握着权杖一手握着玉玺吗?怎么会需要和我这个外人要什么东西盖章呢?”
“还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姐姐将东西偷出宫去的!”凤淳净叹了口气,又笑,“玉玺嘛,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偷也没有用,蔚王你说是不是?”
“谁说偷着占着没用的?”蔚凌然笑眯眯的接口,慢吞吞从怀里掏出那个司实给她的锦包,“当然有用得很啊!起码我现在想毁它就毁它。”她将锦包放在掌心里轻轻一握,玉玺瞬间化为粉末,簌簌落地。
看着地面那一堆玉粉,一直也在笑的凤淳净终于微微变了脸色,“你……果然是疯子,毁传国玉玺这种事也只有你干得出。”
“是吗?多谢夸奖!”蔚凌然很谦虚的笑了笑,“亏得毁了这传国玉玺,不然继续看着你令人作呕的笑容和你说话,真是生不如死。”
“哼,和你说话我觉得一样浪费时间。”凤淳净脸色陡变之后,一脸寒意,“现在你们么……可以滚出去了。”
“正好,我也想对你说这句话,不过比你的还要多一个字。”蔚凌然笑眯眯抖抖锦包,“你现在可以滚出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