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凌然心中莫名跳了跳。
“他不稀罕,他只想回来陪着我……”玉妃语气肯定,思路清晰,只是声音更高了,似乎十分激动为儿子辩护。
蔚凌然心里一痛。
血脉相连,即使玉妃神智迷糊,仍然与儿子心灵想通。
半晌楚东成似乎笑了笑,大约是觉得自己跟一个半疯半傻的女人说这些,实在太无稽,随即冷冷道:“闹了这半夜也够了,点了她穴道送她回榻休息去,其余人紧守各岗位。”
接着听闻步声索索远去,随之而离去的还有一批侍卫,蔚凌然与楚千浔游至矮墙另一边,继续隐在阴影里。
他们默默伏在暗影里等了一阵,等到人最困倦最难熬的时刻,两人正打算悄悄掩身进去,忽听有门扉开关之声,接着听到有人打着哈欠向他们附近一面墙走过来,边哈欠连天边抱怨:“一连这么多天,整夜整夜的没觉好睡,累死人了。”
另一人道:“我算过时间了,现在三殿下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京师,从堤城到这里,多远的路程啊,就算他插了翅膀也飞不过来,何必让咱们现在就日夜守着呢。”
先前的人道:“我还听说三殿下早死在盘谷江了呢。”
“真的?”这一问一答两人,有人惊喜有人失落。
“可惜了三殿下一世英才……”
“平柒,小心说话!”立刻有人喝止他,“我们可是太子门下,他是谋害太子的逆贼。”
平柒沉默,继而愤愤道:“老黄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五年前你母亲得了急病,有个名医能治好她,你借遍亲戚还差大半银子,若不是三殿下路过慷慨解囊,你母亲还能活到今天吗?”
那个老黄被平柒呛得说不出话来,平柒微微哼了一声,走起路来,“我上茅厕。”
他走了几步,拐到殿后茅厕,刚要伸手解开裤子,眼前突然黑影一闪,他惊惶抬头,直接撞进一双清亮明丽的眸子。
眸子在他眼前闪了闪,明亮眼睛的主人很友善地对他眯眯笑,顺手毫不含糊地替他扣上因惊吓而未系好的裤子,手指搁在唇边,轻声“嘘……”
月黑风高夜半三更跑进男厕替人家拉裤子,脸不红气不喘的瘦子,自然是关键时刻胆大心细杜绝害羞的蔚凌然蔚某人是也。
那个叫平柒的男子楞不惊地对上一双闪亮的眸子,当下一怔,一怔之后张嘴便要大叫,蔚凌然在他颈后扬扬手,手心银针轻轻往穴位一刺,男子顿时叫不出声,他惊骇地瞪着对他笑嘻嘻的瘦小子,不知道这小子会对他下什么杀手。
蔚凌然身后,这时缓缓转出一个身影来。
平柒眼神立时发生一系列变化,先是惊讶再是惊喜随后慢慢生出满满惊恐。
蔚凌然盯着他的眼睛,平静道,“平柒是吧,你刚才的话我们都听见了,多谢你恩义分明,接下来三殿下要做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可愿帮我们一次?”
平柒略一犹疑,片刻低声道:“殿下安在,真令小人心里欢喜……,只是小人奉劝殿下,娘娘你是救不出去的,这殿里殿外,除了厕所,处处都是机关,步步都是陷阱,再加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侍卫把守巡逻,就算拼了小人这条命,只怕也没法帮您救出娘娘。”
蔚凌然听这话,惊大双眼,“千浔,怎么回事?他不是太子,竟敢公然软禁你母妃?”
楚千浔面色微沉,想了想他在堤城时,他的人给他传来的讯息,低低冷哼一声,道:“这几年父皇不亲政,朝中上下几乎全由他一人把持着。”
蔚凌然极沉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想到更糟糕的情况,这么说来,珞王或许根本不知道玉妃重病之事,又或许这事是太子知悉千浔大难不死的消息之后,故意利用玉妃病情引千浔来自投罗网……
楚千浔早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看着男子,压抑着心内焦急沉声道,“我只想先见母妃一面,”他眼神寂寂,目光恳切看向平柒,低声说道,“至少让她看见我安好。”
平柒沉吟不语,默默思索。
蔚凌然脑袋飞转,目光自他们置身的地方扫过,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道,“这男厕旁边还有个女厕是不?”
“是”平柒应道,“最近锦彩殿看守的人多了,便多修建了两间茅厕,相距甚近,茅厕后面窗格遥遥相对着。”
“让娘娘来旁边女厕,他们母子不就可以见上面了?”
“不成。”平柒摇头,“以娘娘的身份,绝不可能到这里使用如此简陋的茅厕。”
蔚凌然想了想,眉开眼笑附在他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平柒沉默了一下,赞成地点点头,楚千浔立刻紧张道:“凌然,你要干什么?”
蔚凌然抬首白他一眼,慢慢道:“做该做的事呗!”她拾手拍了拍平柒肩膀,“平柒兄,拜托了,事情若成,他日总有答谢你的机会。”
“殿下名扬珞篱,厚待部属,驱逐蛮夷,保我边境一方百姓平安,这样一代贤王,本该……,”他眼睛微红,想到了那些暗中流传的事情,太子一路派人暗杀……命丧盘谷江……,默默叹息一声,对着楚千浔躬身,“能为殿下尽一分绵力,是小人荣幸。”
蔚凌然凝视着对方,直直看进男子诚恳而微带激动的眼眸,目光浅浅闪了闪,无声舒口气道:“拿着东西去吧。”说罢,随手塞过一个小腊丸给他。
平柒小心藏好腊丸转身走了,蔚凌然与楚千浔怕被别的进来用厕所的人碰见,两人发挥壁虎功贴在茅厕上方格子暗影里躲着,此处离内殿太近,两人不敢开口说话,楚千浔慢慢在墙壁写道:“你打算干什么?”
“如果可能,你先带她走。”
楚千浔心下一惊,目光闪过凌厉之色,伸手便要拉住蔚凌然,蔚凌然往旁边一让,躲过他抓她的意图,指了指外面,楚千浔无奈,沉凝若渊的眼神出现龟裂,微带怒意瞪着她,写,“你别做傻事。”
蔚凌然看也不看她,也飞快地写,“嘿,姑娘我从来就没做过不傻的事。”
楚千浔呛得一口气噎在喉咙吞吐不得,正想着要不干脆先点了她穴道,将她带走算了,反正以她现在的武功还不是他的对手,至于母妃……,下面突然有个宫女低头抱着肚子匆匆走过来。
楚千浔扬了扬手,最终无力垂下。
蔚凌然朝他扮着鬼脸笑了笑,闪身跃下,转眼飘了过去。
楚千浔眼底神色愈发沉寂,看着抱肚子进来的宫女,他几乎立刻便明白蔚凌然想做什么,当下大急,大急之余立即便要追去,蔚凌然自半空中回首,极其凌厉的望了他一眼,楚千浔怔了怔,被她极具杀伤力的眼神惊得身子颤了颤,竟被震慑当场。
楚千浔一怔,蔚凌然已经从两个厕所暗格之中落下,躲着等待那宫女一踏足进来,手里银光一闪,便将宫女刺晕,她拍拍手,喃喃打着腹语:嗯,还是银针使着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