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毕业出来工作以后，我的脑海便不时产生一个幻想──指着老板的鼻子大骂一句：“Ｘ＠％Ｙ＃％！”然后把桌上的文件往天上一抛，拂袖而去，头也不回。我一边穿着高跟鞋昂首阔步，随风飞散的文件一边徐徐飘下，而我那潇洒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前老板”无可奈何的视线中……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人生中只要能有一次，就这么一次轰轰烈烈地炒老板鱿鱼，都算不枉此生。当我冷静下来面对现实，又觉得这样可能会抱憾终生。最后我决定采取务实的态度，一边沉住气做好眼前的工作，同时积极向外发展，面试多过见客。我知道，你想说转换了工作也是一样的受气吧，天下乌鸦一样黑呢！但反正同样受气，当然是找一家工资较高的。跟我Daisy有同样想法的打工仔，在地球上多如恒河沙数。然而，有勇气把幻想实践出来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吧。像美国38岁的空中少爷斯蒂芬·斯莱特，正因为轰轰烈烈地拂袖而去而成了打工仔的英雄。他从20世纪90年代起效力多家航空公司，最后来到廉价航空公司JetBlue（捷蓝）工作，经验算是相当丰富了。
有一天，斯蒂芬服务的客机由匹兹堡飞抵纽约，飞机驶往闸口泊位时，机上一名女乘客迫不及待站起来取行李。斯蒂芬以安全为由劝她坐下，她不理，把行李拉下来时还撞到斯蒂芬的头。斯蒂芬要求乘客道歉，乘客拒绝，更用粗言骂他。故事的高潮来了，斯蒂芬一把抓住广播器说：“Tothepassengerwhojustcalledmeamotherfucker,fuckyou.I'vebeeninthisbusinessfor28years,andI'vehadit.（哪个乘客骂我不要脸，我去他妈的。我在这行28年了，我受够了！）”说罢，他到厨房取了两罐啤酒，边喝边启动紧急滑梯，一跃而下滑到地面，越过停机坪和客运大厦，到停车场取了车直驶皇后区家中，好不潇洒。
假如斯蒂芬·斯莱特干了不枉此生的事，那让他抱憾终生的可能随之而来。警察很快上门拘捕他。邻居说，他被戴上手铐押走时面露笑容，一脸不在乎，对自己由逃生滑梯离开机舱供认不讳。“噢，是的。我先将随身行李抛下去，然后自己滑下去。”但一名执法人员指出，肆意启动紧急滑梯，可能会令地面的人受伤甚至死亡。把自己的潇洒建立在别人的安危之上，怎么说也称不上“英雄”吧。网民却懒得理，在Facebook成立组群声援斯蒂芬，数天内就有10多万人加入，把他奉为打工仔的英雄。斯蒂芬忙着上电视节目，又被记者追访，都变明星了，还用怕失业么？
衡量一家公司对员工的慷慨程度，除了薪水、保险之外，也有人会关注公司在食品间提供的食物和饮料。这种“零食福利”当然不至于左右一个人的职业选择，但堂堂一家法律事务所，如果连个食品间都弄得寒酸过人，难免被职员（特别是已离职者）通街唱。Well,你可能觉得一班专业人士居然会无聊到周街唱公司的食品间，是一件难以令人信服的事，但现实里的专业人士正是如此无聊。譬如说，我公司为员工提供各式各样的饼干、糖果、薯片、汽水甚至红酒。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大家都担心公司早晚会削减“零食福利”，所以趁还有的吃就拼命吃。有同事觉得像平常那样用蒸馏水冲咖啡不够奢侈，因为未能尽情浪费公司的资源，不惜大费周章，煲热Perrier*来冲咖啡！公司里的冰箱也放着雪糕和饮品。有次人事部的Pauline对着冰箱尖叫：“是谁喝了我放在冰箱里的那瓶奶?!”由于她尖叫得太过凄厉，我们都忍不住跑进食品间看个究竟。
“不过是牛奶罢了，再买瓶吧。”Katie暗示Pauline为小事尖叫得太夸张。“那不是牛奶，是人奶！我辛辛苦苦储起来，打算下班回家给宝宝喝。我明明在瓶上写着‘breastmilk’，是哪个文盲干的好事？”最后，当然没有人承认偷喝人奶。但自此以后，再没有人敢不问自取冰箱里的东西了。
###散伙也要型！
律师的工作，跟法律其实没什么关系。怎么了，震惊吧？觉得恐怖了吧？数百亿元一单生意，请来的律师居然做着跟法律无关的事情，律师听来是多么靠不住啊！是的，像我们这种专做IPO、M&A之类的律师，每天的工作跟法律确实沾不上边。当然，在这个范畴以外的律师，每天处理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法律问题，尽管他们也处理许多与法律无关的事务。假如做IPO的律师一直做着跟法律无关的事情，那他们“实际上”是干什么的？律师是一份表面风光的职业，其实我们不过是“高级丫鬟”。既然选择了做金融业的寄生虫，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最近上司Eric请郑总吃饭，因为郑总在内地的酒店度假村准备来港上市，打算讨好他来争取这单IPO。郑总是典型的内地民企老板，腋下的皮包是少不了的，再加一件HugoBoss或BurberryPolo-shirt。天气冷了，Polo-shirt由短袖变成长袖，但依然是永恒的Polo-shirt。席上还有郑总的老婆和７岁儿子，那个“一孩政策”下的小霸王，加上父亲有两个钱，平日在家里习惯了无法无天。在餐厅里跑来跑去，横冲直撞，不断撒野，父母不教，还自豪地说：“我的儿子多活泼呢！”家教，跟家里有多少钱从来都是没有关系的。
“干杯干杯！”Eric大声喊着，气氛被他一喊马上热闹起来，这家伙搞接待真有一手。侍应在我们每人杯里倒一点红酒，一声“干杯！”全体一口干了。对祖国同胞来说，酒是用来干的，不是用来品尝的。每次只倒一小杯，哗一声干了。再倒，再干。那是内地有钱人喝酒的文化。郑总谈起在内地搞酒店生意的心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澳门的酒店不是搞得风生水起吗？我太忙了，已好几年没去澳门，不知现在澳门有什么好玩哟……”说罢，郑总皮笑肉不笑地斜眼望着Eric，嘴角浮起一个猥琐的暗示。
Eric会意，马上识趣说：“哗，郑总，你说得太对了！做生意应该身体力行。这样吧，我明天带你到澳门深入考察、亲身体验、调研调研……”说到这里，两个男人都阴阴嘴笑起来。调研？我向他们抛下一个不屑的眼神。
于是两人到澳门“调研”酒店业发展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可是郑总丢下老婆和７岁儿子在香港，怎么办呢？席上还有郑总的老婆和７岁儿子，那个“一孩政策”下的小霸王，加上父亲有两个钱，平日在家里习惯了无法无天。在餐厅里跑来跑去，横冲直撞，不断撒野，父母不教，还自豪地说：“我的儿子多活泼呢！”家教，跟家里有多少钱从来都是没有关系的。
“干杯干杯！”Eric大声喊着，气氛被他一喊马上热闹起来，这家伙搞接待真有一手。侍应在我们每人杯里倒一点红酒，一声“干杯！”全体一口干了。对祖国同胞来说，酒是用来干的，不是用来品尝的。每次只倒一小杯，哗一声干了。再倒，再干。那是内地有钱人喝酒的文化。郑总谈起在内地搞酒店生意的心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澳门的酒店不是搞得风生水起吗？我太忙了，已好几年没去澳门，不知现在澳门有什么好玩哟……”说罢，郑总皮笑肉不笑地斜眼望着Eric，嘴角浮起一个猥琐的暗示。Eric会意，马上识趣说：“哗，郑总，你说得太对了！做生意应该身体力行。这样吧，我明天带你到澳门深入考察、亲身体验、调研调研……”说到这里，两个男人都阴阴嘴笑起来。调研？我向他们抛下一个不屑的眼神。
于是两人到澳门“调研”酒店业发展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可是郑总丢下老婆和７岁儿子在香港，怎么办呢？席上还有郑总的老婆和７岁儿子，那个“一孩政策”下的小霸王，加上父亲有两个钱，平日在家里习惯了无法无天。在餐厅里跑来跑去，横冲直撞，不断撒野，父母不教，还自豪地说：“我的儿子多活泼呢！”家教，跟家里有多少钱从来都是没有关系的。
“干杯干杯！”Eric大声喊着，气氛被他一喊马上热闹起来，这家伙搞接待真有一手。侍应在我们每人杯里倒一点红酒，一声“干杯！”全体一口干了。对祖国同胞来说，酒是用来干的，不是用来品尝的。每次只倒一小杯，哗一声干了。再倒，再干。那是内地有钱人喝酒的文化。郑总谈起在内地搞酒店生意的心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澳门的酒店不是搞得风生水起吗？我太忙了，已好几年没去澳门，不知现在澳门有什么好玩哟……”说罢，郑总皮笑肉不笑地斜眼望着Eric，嘴角浮起一个猥琐的暗示。
Eric会意，马上识趣说：“哗，郑总，你说得太对了！做生意应该身体力行。这样吧，我明天带你到澳门深入考察、亲身体验、调研调研……”说到这里，两个男人都阴阴嘴笑起来。调研？我向他们抛下一个不屑的眼神。
于是两人到澳门“调研”酒店业发展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可是郑总丢下老婆和７岁儿子在香港，怎么办呢？“Daisy，你带郑夫人和郑公子去海洋公园玩玩吧！”Eric说。我向那家伙投以一个愤怒的目光，用眼神告诉他：“I'mnobabysitter！（我不是保姆！）”Eric当我透明，自作主张跟郑夫人约好了时间。我Daisy堂堂一位千金小姐，你要我陪客吃饭都未同你计较，连客人的老婆儿子都要我陪着？那么有钱何不找个童养媳？我火冒三丈，回家途中在的士用黑莓给Philip发了电子邮件，抱怨魔鬼上司的所有恶行。
Philip很快就回电子邮件说：“嗨，你的老板并不坏！”这浑蛋最会说风凉话，真气死人！他继续在电子邮件里称：“Eric不过要你陪郑总的老婆儿子罢了，又不是要你陪郑总，王小姐，做人还是知足才好。再说，Eric自己不也身体力行，牺牲自己去陪郑总吗？这样的上司算很难得了。”要我去当他妈的童养媳，难道我还要感激他不成？
次日一早我准时出现在海洋公园门口，几乎被自己敬业乐业的精神感动得流下泪来。在寒风中等了一个小时，在我冷得将近失去知觉的边缘，郑夫人和儿子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堆Prada、Gucci和Burberry购物袋。我告诉她，拿着这一袋二袋走遍海洋公园太辛苦了，寄存在公园的储物柜吧，郑太怕东西被偷，我说要是被人偷了，我赔，否则整天拿着那一袋二袋的人，岂不是我本人了？
郑夫人的儿子戴一副墨镜，满脸嚣张。我看看他脚上的鞋子，是鞋面写满“GGGGGGGG”的Gucci。他母亲手上一只耀眼的劳力士，也是从头Gucci到脚，手执一部嵌着钻石的手机。我可没有开玩笑，她的确就是以这身装扮去海洋公园的。我整天一直担心被人绑票，如果被人误绑了我去才发现我很草根，身无分文，那一定会令绑匪十分愤怒。步进海洋公园，门口就是纪念品店。郑夫人一个箭步飞奔进去，扫了一堆熊猫电话绳、熊猫毛公仔、熊猫什么什么。我很想问她：“你前世未见过熊猫？我们的熊猫都是内地送来的呀！”终于离开纪念品店了，往前走十步又有小食品店。这对母子花25元买了一份鱼蛋，又花25元买了一片烧鱿鱼，另外还买了汽水。再往前拐个弯，又是小食品店，前面不远处就是餐厅，接着又有卖鱼蛋的小店，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海洋公园其实是一个鱼蛋档。
盛智文真是生意奇才，当年海洋公园犹如一家濒临破产的公有制企业，而盛智文居然有本事让这烂摊子起死回生，而且还跑赢大财团迪士尼。加入了新款机动游戏、“哈啰喂”之类的主题性活动固然是吸引游人的原因，但从小眉眼处增加收入，例如售卖小吃，大概也是成功之道。20多元一份鱼蛋，很多人都愿意买来边走边吃，很是过瘾。整个海洋公园都是铺天盖地的小食品店和餐厅，售卖粟米、香肠、鱼蛋、薯条、叉烧饭……海洋公园上年度共有510万人次入场，假定平均每人吃一串鱼蛋，以平均25元一份小吃来计，JesusChrist，单是卖鱼蛋的收入已超过１亿元！而上年度海洋公园的总收入是9.8亿万元，原来卖鱼蛋真能发达。当然，并不是人人到海洋公园都会买小吃，但有些人却买多于一份，例如我当天招呼的这对母子，两人整天都在不停地吃吃吃。郑夫人还不断问我：“过山车在哪里？”“威威剧场怎么走？”“大熊猫在哪里？”我想说，太太，熊猫在四川，要不要包架私人飞机过去看看？我是律师，不是导游。
她那宝贝儿子，看着机动游戏两眼放光却不肯排队，别人劝阻他就撒野大叫。我微笑着站在一旁，我才不会帮你教孩子。“王律师，你知道这手表值多少钱？”郑夫人问我。她说这话的时候，右边嘴角是向上翘的，我想那大概是“超贵”的暗示。
小妹孤陋寡闻，前世未见过劳力士。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她手上那只璀璨的“金劳”值多少，我只知道我愿意反过来倒贴多少钱给你，来换取你豁免我戴这东西上街。我不想遭人打劫的时候，被贼仔嘲笑我的品位。来到熊猫馆。“在哪里在哪里？”郑夫人的小霸王儿子扯着我的衣袖大叫。我们顺着游人的指尖看去，只见石上放着一只毛茸茸的熊猫公仔。“假的？”他问。“真的。”我说。“是不是死了？怎么不动？”小霸王问。我想起Philip电子邮件给我的片段，他知道我要陪客来海洋公园，特意把一段三十年前的海洋公园片段电子邮件给我，幸灾乐祸一番。居然有本事在网上找到这种陈年老片段，这小子做正经事可没那么用心。从片段所见，原来海洋公园在三十年前已经有只熊猫，名叫“淘淘”（或“涛涛”）。但片段中的淘淘不像今天的盈盈、乐乐，懒洋洋躺着一动不动，片段中的淘淘需要表演滚地、转圈、扮人那样直立走路，我看得热血沸腾，很替淘淘不值。看在上帝的分上，它可是国宝啊！你居然要国宝扮人？
不是太大的侮辱吗？中国崛起了，连熊猫都变得金贵起来。我们又看了海豚表演。那么胖嘟嘟的海豚，居然可以凌空跃起跳火圈，不不，它们跳的不是火圈，是水柱，我跳的才是火圈。我看着施尽浑身解数来表演的海豚，一时感触起来，唉，海豚，其实你和我都是同行，都在马戏团里上班，表演杂技娱乐观众啊！同样被关在笼子里，熊猫可幸福多了，只要躺在地上就有饭吃了。但人家是国宝，就算是中华白海豚也顶多“濒危”，不是国宝，级数差很远。海豚呀海豚，若你喜欢游水，下世投胎要做中华鲟啊，但切勿来海洋公园，否则可能很快又要投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