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豆芽菜送出华世博际，路上我告诉她妈妈爸爸离婚的事，故意把自己说得很惨，比如法院里没人想养我之类的，她听得泪眼婆娑一直说什么，黎离你真真儿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呀。
我截了一辆车，但是我没有坐进去。
我付给司机五十块钱让他开快一些，然后朝计程车挥了挥手，说：“豆芽，如果明天我没去上课，你就告诉向伟，黎离被他老子给打死了。”
豆芽咧着嘴好像就快要哭了，她趴在车玻璃上说：“如果半夜你无家可归，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没理她，兀自转身往院子里面走，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5区的别墅群附近闲逛了一会儿，抽了两根烟，倚着路灯修了修脚指甲。
然后，我的手机响了。
黎峻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给老子回家，老子有话跟你说。”
我大义凛然地说：“哦。”
康柏蕙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回到家之后，我的心空荡荡的，但又好像满登登的，什么东西排山倒海地堵在喉咙里，不吐不快。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对康柏蕙说，比如她有没有从塔塔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有没有出新书之类。十年之间，我只见过她一次，就是塔塔出殡的那天。当时她穿着黑色连衣裙，戴墨镜打黑伞，有很多媒体记者采访，也有书迷，搞得女儿的殡礼好像新书发布会，不伦不类。
黎峻的烟雾袅袅的卧室里，我噤若寒蝉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他指着我的鼻子：“拗吧，跟老子一样拗。”
“虎父无犬子。”
“你还敢顶嘴？”黎峻扔给我一根烟，想了想，说：“没妈的时候哭着喊着要妈，说什么只有你妈能给的东西不仅仅是身体，妈来了就撵人家走，你是我生的小孩吗？如果传到你学校，同学该怎么说？”
“豆芽菜她不会乱说话的，不然我就吃了她。”我抖掉烟灰，烦躁不堪地说：“你让她来干什么？你们都离了，不是一家人了，大半夜的还在一起就是搞破鞋，还有什么事情好谈的？”
“不是一家人就不能谈事儿了？你听听，你这张嘴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吗，看我不打死你！”
他怒不可遏，说着就要扑过来。
我吓到连忙躲开，“你不是要和我谈事吗，动手不是好汉。”
“被你气忘了，”黎峻抓了抓头发，像是不知如何开口，吞吐说：“本来，这件事也要跟你商量，你也不小了，过年十八了……”
“你不会又想让我出国吧？”
我顿了顿，先是疑惑，然后回过神来，大嚷道：“不行！没得商量！上次说得很清楚，我不会出国的，外国人都往中国挤，我为什么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出去不可啊？”
“那是老子有钱才让你觉得不出国也过得挺好，现在有几个大学生不想出国的？”黎峻吐出一大口浓重的烟雾，用手胡乱扇了扇，“行了行了，我跟你讨论的不是这个话题，都十八岁了怎么还像个顽猴似的一蹦三尺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