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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游翅飞鳍(04)

“杀戮吧!血肉撕裂!身体支离破碎!身首异处!那些丑恶,阴险,奸佞的脸,快把他们撕碎,践踏他们的尸体,在毁灭他们的土地上放肆地嘲笑!嘲笑他们的阴谋诡计!嘲笑他们的自私自利!嘲笑他们是一丘之貉,迟早遭唾弃堕入地狱!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去毁灭他们吧!”

弥漫的浓雾中,这一阵苍老而诡谲的声音仿佛来自虚空,配合着身周令人狂躁的闷热空气,压抑的气氛几乎快要令人窒息!

精夕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戾气最盛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辞,这是静心法咒。置身于敌人最熟悉的战斗环境中,静心法咒能最大限度地让自己保持清醒。

“对!杀光他们!撕裂他们!不会放过他们每一个人!特别是阿拉米!还有一起对我母亲和姐姐动手的那些禽兽!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精夕身后传来了那位少年的声音,稚嫩的言语中表达着无尽的戾气,竟然已经完全盖过了前方真正的暴戾之源,这令精夕感觉不寒而栗。

“快清醒一些!不要被心魔吞噬了自我!”

精夕的声音经过术力加持直达少年的耳畔,不断回响,震动着少年的耳膜。少年突然一个激灵,捂着头痛苦地喊叫了起来:

“头好热!快要爆炸了!师傅救我!师傅快救救我!”

少年的声音进一步扰乱了精夕的心神,静心法咒失效,热力在一瞬间向精夕挤压过来。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精夕大喝一声,挥剑刺向暴戾之源。

剑气只划开了雾气,没有触碰到任何实在的物体。

赤焰巨虎能在这片海域与青蛟缠斗数百年,依靠的绝对不止它自身的炽烈天赋,敏捷的行动也是它的对峙优势之一,方才它趁着青蛟吞食灵沙,力量空虚的间隙发动迅雷一击就是证明。

“一只聪明的野兽,懂得趁虚而入!”

精夕突然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长剑旋抛到半空,在少年越来越密集的喊叫中,一阵破空声猝然响起,然后浓雾笼罩的海面上归于沉寂。

“嗷!”

低沉的虎啸扰乱了气流,雾气翻涌,又一阵破空声猝然传来。

随着精夕的一声长喝,一柄百丈重剑划破了浓雾,自上而下,劈开了平静的海面。

巨剑破开的汹涌海浪高达数十丈,分开向巨剑两边席卷而去。

半刻,狂潮退去,在海面渐渐平定之际,浓雾也开始渐渐散去,对战双方的身躯便这样逐渐明晰,对视而立。

骄傲的巨虎全身都被海水浸湿,一缕缕水雾在它的红色毛发中间蒸腾而起,它此时就像一堆被浇灭的柴火,狼狈不堪。

巨虎对面,十丈之处,精夕将已经晕厥过去的少年包裹在黑色的术袍中,缓缓地放静在海面上,术袍以术力加持,漂浮不沉。

“终究是一只野兽,还不够奸诈有计谋!”

精夕嘲笑着,双目一凛,挥剑之影瞬间便闪现在巨虎身侧,剑尖一挑,划破了巨虎的肋部肌肉。巨虎一声闷呼,向侧边跳跃了数丈,还未站定,精夕便又挥剑近身,划破了它的左后肢。

巨虎愤怒地低吼着,转身挥爪,猛扑向精夕,只见精夕再次身形一虚,巨虎扑空。虎爪落定,海水飞溅,而精夕不知何时已经旋跃到巨虎硕大的身躯上方,挺握长剑,加速翻转而下,巨虎有碍于伤动作迟缓,眼看就要被精夕斩成两段。

“嘭!”

两支冲天水柱自巨虎身躯两侧飞旋而起,将猝不及防的精夕撞飞了数百丈。精夕抬剑护心消解了大部分冲击力,并借助冲力稳稳站定在突袭者外围。

青蛟自海水中腾跃而出,在绕着红色巨虎飞转了几圈后,向着精夕站立的方向前进了数十丈,最后落定在了海面上。而此时的赤焰巨兽仿佛正在被一股无形之力禁锢住身躯,全身颤抖着,无法挪步。

精夕凝目直视前方巨眼圆睁的青色巨兽,在一番对峙般的对视后,青蛟率先垂下了头,仿佛是一次非常有礼数的问候。

精夕没有吃惊,反倒是脸上出现了一丝欣喜,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青蛟缓缓张开了流涎四溢的巨嘴,一个瘦弱的身躯从黑暗的深渊中回归了光明。

龙舌苔上,灵沙虚弱而无血色的面容上正泛着灿烂的笑容,双眼仿佛在发亮,紧盯着同样焕发着灿烂笑容的精夕,声音微弱却穿透了整片恶兽之海:

“我成功了!我成功把它带回来了!”

是啊!灵沙回来了。能看到她平安回来,就比什么其他一切目标都重要。

精夕望了望戾气渐衰的巨虎,又望了望还在昏迷状态的少年,缓缓地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夜色终于降临,银月之光在宽广的海面上荡漾,隐匿在暗影中的恶兽之岛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就在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岛,岛中心那块密林深处的空地上,黑暗中燃起了一束摇曳的火光。

少年紧闭的双眼在抖动了几下之后,缓慢地睁了开来。

树叶间的摩擦传来了沙沙的响声,人的影子随火光的跃动而飘摇不定,一阵轻声呢喃过后,少年看见了火堆旁边端坐着的精夕和灵沙,而这二人也意识到了少年的苏醒,纷纷用关切的眼神看向少年。

“你被夕虎的热瘴伤害过深,暂且不要强行走动。”

灵沙合掌的手放下,对着少年说话的声音非常柔和,仿佛一听就能有治愈心灵的功效,少年不禁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也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精夕不合时宜的插话引来了灵沙的一声嗔怪,少年倒是不以为然地再次笑了笑,勉强的支撑起疲弱的身躯,面朝精夕,细声道:

“二位师傅尽管发问,青子定当有问必答,再不敢有所欺瞒!”

灵沙为这位少年超越了年龄的成熟所震惊,反观精夕,对此却是早已有所准备,直入主题地问向少年,道:

“你为何而来?”

短短五字,把灵沙都小惊了一回,少年显然也没有预料到精夕会这样发问,睁大了眼睛怔了许久,突然傻笑了一会儿,似回复又似自言自语地念叨道:

“师傅果然不同于那些无良术师,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我终于找对人了!”

精夕愣了一会儿,少年又继续道,这回是真正的回答:

“为了二位师傅能教我打败侵略者的术法!求二位师傅收下徒儿,教我打败侵略者的术法!”

少年倾尽全力地跪向了精夕和灵沙,身躯伏地,这番举动让灵沙心生不忍,起身走到了少年-也既是青子身前,挽起了他细小的胳膊,同时用纠结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瘦弱的男孩。

精夕神色严峻,看来青子的回答并没有完全让他摆脱心中的某些疑虑,在灵沙将青子扶正坐定之后,精夕再次发问道:

“在你看来,什么样的术法能打败侵略者呢?是杀戮的术法?还是……”

“你真是够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灵沙面露愠色,回过头打断了精夕的迫人之语。

“就是你们今天制服那两只巨兽的术法!”

少年坚定的回答再次出乎了眼前二人的预料,灵沙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紧盯着青子,急切地问道:

“你在说‘制服那两只巨兽的术法’?”

青子点起了头,不假思索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想学二位师傅制服两只巨兽的术法,只要学会了,就一定能打败所有侵略者!”

灵沙的表情不知是悲还是喜,若有所思地回身凝视了精夕的眼睛许久。精夕走到了灵沙身旁,向着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望向前方的少年,对上了少年毫不退避的坚定之眼,亦严肃地点了点头,道:

“那是一种我们都尚且无法确保万无一失的术法,需要以我们的灵魂原力为代价去洗净选定灵兽的灵魂戾气,一旦失败,必将万劫不复,神形俱灭!而且,就算有幸成功了,这种术法最多也只能让灵魂承受一次类似的冲击,也就是说,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去尝试这种术法,并且选定的灵兽无论最终是否可以被驯服,都无法再做第二种尝试!即便是这么极端的术法,你也要学吗?”

“绝不后悔!”

青子没有丝毫犹豫,用四个铿锵有力的字音回应了精夕的一串劝退之言,灵沙欣慰地看了看精夕,又笑着看了看眼前的少年,随即回身向着即将熄灭的火堆走去。

青子充满期待的看了一眼灵沙,从背影中并不能看出来什么,又转头看着精夕,后者略显无奈,苦笑了一声,向着青子最后凝视了一番,没有再说一句话,也转身回向了火堆。

干柴加入了即将熄灭的火堆中,青蓝色的火焰逐渐变黄,变红,变得炽烈。

“师傅!”

青子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不禁焦急失落,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向着火堆方向大喊了一声,林间空地上一度只剩下木柴被火烤裂的“噼啪”声,就在青子打算再次发出哀求的前一个瞬间,唯见背影的精夕盘坐处突然便传来了确切的答案,一个足以改变一群人的命运,甚至一个时代的人的命运的答案:

“明天开始,我们传授给你精灵术!那种你今日所见制服了两只巨兽的术法!可以打败所有侵略者的术法!需要将你的灵魂永远放上审判天平的,契约术法!”

青子的脸已经完全被喜悦的情感所覆盖,整夜都被覆盖着。火堆的明焰开始逐渐熄灭,少年的嘴角开始微微上翘,眼角也开始微微上翘,阴沉沉无色彩的眼珠里,没有光。

【中洲大陆战争进行到了第三年的盛夏,中洲大陆反抗侵略的军队阵列中突然出现了一支前所未有的驾驭灵兽的大军,他们依靠着反侵略军的新领袖-精夕和灵沙苦心钻研多年的新术:精灵术开创了新的战略支点,将战争颓势一举扭转过来,侵略军与反侵略军进入了一年的战略僵持期。中海神岛之战成为了打破僵持的关键一战,也是这场关系到数万万生灵生死存亡的世界战争的关键节点,中洲反侵略军民从此占据了陆地,天空,海洋全部三方战场的主动,并且直到一年之后的那一个伟大的日子,迎接胜利日的曙光。

-《中洲史?创世纪?开元》】

后世用这样一首短诗来赞颂精夕灵沙回归带来的足以改变历史的功绩:

寥寥中洲,哀兵三载。

神兵天降,游翅飞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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