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小花有早起的习惯,这可能是因为他总在晚上九点前将自己灌醉。一般他早上七点起床,也不洗脸刷牙,带着宿醉便出门。
按照他的说法,他是去晨练的,其实不过是在公园里找一个角落喝酒,或者是二锅头就啤酒,或者是啤酒就二锅头,有时候也兑果汁,直到不省人事。
通常他的上午是在公园的长椅上度过的,这状态一直持续了几年。前面已经提过,慕容小花是爱耍酒疯的,最初的时候,经常会有人投诉,甚至打电话报警。可他是一意孤行的性子,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加上警察局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不敢真的抓人,他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今天和人打打架,明天和人骂骂街,有时候糊涂了还会抓着姑娘的手说胡话。人们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另找地方,于是原本热热闹闹的一个公园,到如今就剩下些看热闹的和一些耍太极的老头老太太。
直到这天早上,当他从地铺上醒来。客厅里的挂钟正好指向六点,天还没亮,只隐约泛起一点青色天光,一缕好看的橘红若隐若现,昭示着又是一个适合去制霸公园的好天气。
他揉着太阳穴爬起来,发现少年没在,被子叠的整齐如豆腐,正码放在他的旁边。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若隐若现,撩拨起他的味蕾。
厨房里,两个小家伙身影忙碌,配合的却很默契。李须臾脚踩在几本书上,手持着锅铲翻弄着鸡蛋,模样认真的不行,大概不是第一次,经验十足,甚至还有心思去查看另一个火上的粥。
顾云杉呢?小魔女难得的像个女孩,一手扶着少年以免他摔着,一手托着个盘子,正忍着不去擦拭琼鼻上的晶莹,脸色红如苹果,透着从未有过的可爱。
“好了么,须臾,”少女显然从没这么累过,托着盘子的手已经有些哆嗦,声音柔弱,眼望着垒了十多张的荷包蛋,问到,“这么多我们也吃不下啊!”
“好了,好了——”
少年说着,手不停,然后瞧了一眼泛起金黄的鸡蛋,熄了火。
慕容小花在一旁看着,主要是看少女,那模样是他好几年没见过了,他不免有些入神,所以忘了进去帮忙。
然后——
“慕容小花!!!”
顾云杉终于发现了她的兄长,正无所事事的依靠在门口,受累的抑郁顿时冒腾起来,在白粥的热气里,仿佛是要气冲斗牛,而显然慕容小花便是那头牛。
“我怎么在这?”
慕容小花暗道不好,拍着脑袋,假装正在梦游,转身便要走。
可少女怎么可能放过他,将盛满荷包蛋的盘子放下,抄起一个空盘子便砸了过去,雪白如玉,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来。
啪——
盘子跌破,瓷片飞溅,如一只只蝴蝶,被追逐着,四处逃窜。
慕容小花险之又险的躲开几片要来同他亲热的飞瓷,躲在厨房外的通道里喘气,却不敢就走。他知道如果这时溜了,等会必定死的更惨,于是索性划下身子,扑倒在地,假装受了伤。
先跑出厨房的是李须臾,眼见盘子从顾云杉手中飞出,他就感觉不妙,赶忙从书摞上跳了下去,只是他太笨拙,刚好跑进了“雷区”,又躲闪不来,被锋利划破了大腿。
只是不知为何,却不在意,似乎更担心慕容小花,连血液渗出裤子,在靛青色上开出一朵小红花来,也没察觉。好在伤口似乎不深,渗出的鲜红只有硬币那么大,由深而浅,透着一股自然的层次感。
但这细微还是被顾云杉发觉了,当时慕容小花还在装死,少年自己正顾着不知所措,只有顾云杉经过短暂的慌乱后冷静下来。她先是在慕容小花身上扫视了一圈,确定一个伤口血迹都没有,然后便仔细的查看起少年来,最终发现了这个不告而至的小东西。虽然是个女孩子,但魔头毕竟是魔头,当她看见它,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花真有意思,我要不要也弄一个来玩儿呢?”
她看了看自己,新买的长裙一片雪白,就像是厨房的墙壁,一目了然的苍白,乏味极了。然后,她看了看还在做戏欺骗少年感情的慕容小花,一脚踢了过去。
“再不起来,我就哭了啊!”她这样威胁到。
然后慕容小花就起来了,目光正经八百,像一个正常成年男子样,主动将早餐端上了桌,然后收拾起碎片残渣。
但他最终没有留下吃早饭,少年因此有些沮丧。所以为了安慰少年,他带走了两张荷包蛋。
慕容小花来到公园时,公园已经算得上人满为患了,老人家们三个一团,五个一伙的做着晨练,活动一如既往的丰富,舞枪弄棒的都有。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狗仔队,正拿着DV好整以暇,准备录下他的疯态,他只好在比僻静更僻静的喧嚣处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开始发愁:他忘了带酒。
失去了此行的趣味,慕容小花却没打算回去,因为家里还有两位恶客未走呢!他先打了个电话给顾山,让他赶紧将两人接走,然后闲来无事,便随意检索“2015全国女子武道大会冠军”来。
李红颜的资料很丰富,从小学得过什么奖,喜欢什么样的花,到曾经留学英国,是雷霆武道会馆馆主,传说中心武道的第三代继承人,还有得过国家女子武道大会冠军,世界散打比赛女子组亚军等等不一而足。照片倒是不多,只有寥寥四张,都是举着奖杯时照的。
宽松的舞蹈服遮掩了女人的体态,运动的热量又令那张艳丽的脸蛋通红,没有了本来的颜色,比昨天见的那张差远了。慕容小花看着,突然想到,女人不论身材和相貌都是一流,如果做媳妇儿也不是不能考虑,不仅能白得一个儿子,还能赚一个武力值爆表的免费保镖,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慕容小花思绪飞舞,念头三千开始了幻想,当电话响起时,泡影里他和李红颜已经儿女成群,孙子一堆了。
“喂,人接走了么?”
“那个,小花啊!”电话那头,他的姨父,顾山顾老爷,陪着笑,低声说道,“就别接了吧。你看,家里今天没人,我还要去学校上课,他们两个在家也不安全不是么?我看还是待在你那里好,你那里放心些。”
“别介啊,小姨父,你知道我很忙的......而且,你女儿你不知道么,就别让她摧残我了。”
“怎么能是摧残呢?那是你妹妹,她喜欢你才闹你,你可不能这么说,回头伤了她的小心肝,我饶不了你。”
电话里,顾山语气严肃,但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幸灾乐祸,还夹着一丝威胁,让慕容小花直想一口咬死他。
“好吧,算你狠。”想一想如果少女知道自己这样说她的后果,慕容小花果断的妥协了,她说,“我有条件,不然下次去你家把你书全烧了。”
慕容小花也威胁到,他太知道顾山的软肋了,一抓一个准。果然,他刚说完,那边便“愉快”答应了。
“你要多少?”
“你看着给吧!呵呵”慕容小花得意的笑着,“不过,想清楚再开口啊,你可只有一次机会。”
“3000,行不行?我只有这么多。”电话沉寂片刻再次开口,语气透着浓烈的腥味,那是屠刀切下肉脯时才有的味道。
“你竟然背着姨母大人藏了这么多私房,顾小山,本事见长啊!”
慕容小花有些惊讶,这难道是哪位大人看他可怜,借这位的手来接济他,不然以顾山惧妻的程度,怎么敢藏这么多私房?
但他不愿多想,反正有钱就行,最近治安太好,连小猫小狗都没人丢了,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意,和他的荷包,不然他也不会买那么多泡面放家里。
“好吧,打我卡上。”
说完慕容小花挂了电话,准备回家。大约是没有喝酒的缘故,一路他都有点心不在焉,步履蹒跚,竟比喝醉后更加不堪。
好不容易颠簸着回了家,推开门却是预料不到的一副情景。
打通的客厅与餐厅,在泛青的太阳光下毫无遮掩可言,一目了然的是:残破的白瓷片散乱的铺了一地,间或裹着些米粒和鸡蛋碎,还有大滩仿佛血迹的鲜红,桌椅翻倒,油腻淋漓,杂乱却透着一股秩序的感觉,还有大开的窗子,迎来戏谑凶残的风,拉扯着蓝白色的帘布不愿放手,发出的声音如暴风雨将至,沉闷而阴郁,将整个空旷勾勒出一丝噬人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