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做得久了,人就会变成疯子,谁让他们打交道的总是罪犯和变态呢。
他们经历常人无法想象的危险,徘徊于生死边缘,在光明与黑暗之间不停的穿梭,久而久之就会不甘于平静。这就像那些枪林弹雨走出的军人,当他们回归平静总会很不适应,渴望回到暴风骤雨中去。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他们本身就是疯子,只是恰巧成了侦探和军人。
慕容小花本来并非疯子,这一点我可以以我的人格保证,他是十七岁那年后才基因突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们和他不熟悉所以不曾见过他的疯狂和歇斯底里,那种比恐怖片更恐怖的画面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所以我说你们是幸运的。
他常常表现的懒散,显露出一副得意的小人模样,让人不自禁对他升起小看的心思,特别是他对顾云杉的态度,尤其容易让人错以为他是个软骨头。
只有我知道,他的骨子里,流着的是狂暴如岩浆一样的欲望。他总是喝酒,是因为喝酒能压抑这股欲望,直到有一天他需要爆发出更恐怖的威力,他才会将它释放出来,震惊世界。这不是我的臆测,是有一天他亲口告诉我的。
可是,压抑的久了,人就会觉得累,甚至可能因此变得笨拙,愚蠢,而慕容小花,他这一次压抑了大半年。
所以当他在监视器上,看见那一个不经意路过门口的熟悉的身影,那个偷偷使拳成枪,作射击状指向屋子的身影,他的血液顿时激荡起来,心脏跳动的如同剧烈的雷霆,而双眼鲜红,仿佛有火焰充斥于其中。
他想大笑,张开的嘴唇却发出的是嘶鸣,双眼紧闭,却依然有眼泪如盐泉般渗出,那恐怖,莫可名状。
慕容小花,又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歇斯底里,又条理清晰的疯子。
他回到卧室,从床底下郑重的拖出一个手提箱子,箱子不大,颜色已经发白,看着便像几年前的东西。装放的东西也不多,首先是一套西装,包括衬衣,裤子,外套,鞋子,只是没有领带,或者领结。样子并不算新颖,质地也不算很好,只是颜色黝黑,仿佛是由墨汁染成,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可就是这么一件普通玩意,慕容小花却小心的如同是托起一块豆腐,或者一颗手雷。他脱光身上的衣服,只留下红色如火的内裤,然后轻轻的,像抚摸情人一样,眼睛放光,一件一件的套在身上。
大约是时间过得太久,衣服已不太合身,特别是衬衣,竟然隐隐扣不上。
慕容小花似乎不愿换一件,他拿起箱子里另一件东西——一只像蛋一样的金属球,用它如角的刃口划开腰际。
黑色的布片像豆腐般被无声的划开,一直从第三节肋骨裂开到到髋骨,终于将那钢铁般的肉体纳入其中。
这时,约定的十五分钟早已所剩无几,而慕容小花却还安之若素,他拿起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然后蛋刃入袋,吹着哨子出了门。
短信发给九个人,内容如下:
“幽魂已现,恐有无常,先行计划P。——贝戎九”
“绑匪”燕西楼的催促电话再次打来时,慕容小花刚刚上了坐骑——一辆花三十块“买来的”铃木摩托,正火速朝约定的地方奔驰。所以他没有接电话,任铃声一遍又一遍如单曲般循环着,这场景,让他想起那些电影:音乐声响起,故事拉开序幕。
龟背街,其实真名叫“八卦街”,因在地图上形似龟背而得名。据说改建时特意按五行八卦的方位来布置,每个房屋的朝向,高度,甚至外墙颜色,草木安置,都是精心设计而成,耗时五年,靡费巨亿,算的上是听花市近年来的最大手笔。至建成始,便成为城南区的中心,一度曾达到比拟市中心商城的地步。
两生花酒店,位于它的街心,楼只有三层,高约十二米,成五角状,总面积也不过一千平,却是八卦街的最好地段,是仅有的四处之一。通体金黄,象征着中央,五行属土。
“你好,欢迎光临!”
大门前,身着鲜红色绣金字旗袍,面若桃花,身材高挑,声音如玉的女知客们正毫无感情的,对着进进出出的客人们,重复着说了几万遍,并还要说许多个几万遍的“六字真言”。
慕容小花也享受了这样的待遇,他龙行虎步,在两排八个美女的轻声软语里,如将军出征般昂首迈步而入,直上三楼。
此时,在三楼白鹿厅,顾山顾老爷正和李红颜坐着闲聊,而少女顾云杉,少年李须臾,还有我,正在离餐桌三米的黄杨木质屏风上捣鼓着。
“小三子,快点呀!”
听声音便知这是顾大小姐,她垫着脚尖,急切的催促着手忙脚乱安放针孔摄像头的我,这已经是五分钟内的第七次了,从最初的燕哥哥,到后来的燕三,再到如今的小三子,可以看出她对于“笨蛋”的我越来越不满了。
偏偏,作为受累者,人高马大的我,力能博牛的我,口若悬河的我,惧于她的威严还不敢反驳,或者有一点点的恼怒,甚至不能有稍稍怠工,否则顾大小姐对我会更不客气。
终于,小东西完成隐藏,在屏风的空隙阴影里开始了工作,镜头直对餐桌。
我松了一口气,正打算休息一下再躲起来欣赏慕容小花的表演,却突然听见好像是楼梯口传来了声音。
“啊!是小王啊,今天怎么也到两生花来用餐?”
那是我在过道安排的人,这问话就是约定的暗号,我看见小魔头和少年还有顾山都脸色一变,在不复之前的悠哉,慌乱起来,只有我不急,带着三人从另一道门出去。
说道这儿我不得不自夸一句,如果不是我有先见之名,定下了之间唯一有前后两道门的包间,今天这事说不定就黄了。所以我偷偷看了小魔头一眼,期望能得到一句表扬,谁知道她看也不看我,不住的埋怨我的手脚太笨,差点误了她的大事,我听了差点气死。
是你老是嫌摄像头角度不好的好不好?
“那个,我不是小王……”
“小王啊,出息了就不认你李叔了,李叔当年可没少帮你们家。”
“大叔,你鞋带松了!”
慕容小花的声音透着玩味,眼见中年人真的低头去看,咻一声窜开,躲在转角处偷看起来。他知道中年人肯定是小魔头一伙放在这里的眼线,就为了在他到达时拖延他的行动,好让里面藏着的几人避开。
果然,白鹿厅的后门门口,大大小小四颗脑袋鬼祟的探了出来,左顾右盼着,然后小魔头小手向前招呼,一行陆续而出,从走道另一侧的安全通道溜溜的走掉了。
为他们开门的是一个高壮的保安,他大约三十岁,满面的坚毅,目光如炬,巡视的眼睛似乎发现了慕容小花,不过他并没有提醒四人。
只是对最后进去的燕三郎说道:“少爷,老板娘说等你的好消息。”
声音很小,但还是隐约穿去了慕容小花的耳朵。他知道这里是燕家的产业,老板娘指的就是她的干妈大人。他不禁头疼起来,现在他要是还看不出两位母亲大人已参与这出把戏,那他就不是“名侦探慕容小五郎”了。
由于消防通道已经上锁,离开的保安不可避免的和慕容小花狭路相逢,当距离越来越近,慕容小花感觉一股铁血气息铺面而来,如阴郁的云团,裹着腥甜的味道。
他曾不止一次见识过这种气息,只有在饱经生死的人身上才能闻到,一般退伍特种兵居多,没想到今天有幸再见,不免有些上心。
不过,对方却无视了他,大概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见此,慕容小花也放弃了立即结交的心思,想到反正人在这儿也跑不掉,下次再让燕三介绍认识就行了。
慕容小花理了理因窥视而褶皱的衣服,摸了摸头发,不再犹豫,加快步伐朝白鹿庁走去。恰好,闹人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几人已经等不及要瞧好戏了。
那么,就让你们好好瞧瞧看——
慕容小花裂开嘴角,露出所有锋利的牙齿,然后狠狠咬下,喉结随之下沉,仿佛将什么东西吞了下去。顿时沉寂下去的沸腾血液,再次灼烧起来,如泼了油,将他的脸染成异常的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