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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行辕风波(二)

3?3?12:倭寇忍者夜袭钦差行辕

天津钦差行辕总管刘福,正在后院指挥工匠赶制五彩舆车架。他让工匠选用上好柏木,按照钦差大人发来尺寸,样式,先做好车架,车轮,等钦差大臣到了,再按照五彩舆实际尺寸做榫头。工匠是当地造马车的好手,知道怎么做才不易损坏,还经久耐用,行驶时更不至于抖动得太厉害。为了节省材料,方便行动,景修特意交待,两根轿杆便是一副车辕,需要抬轿时,车辕取下来做轿杆,需要架车时,轿杆便可做车辕,还不能在轿杆上开榫口。这就难坏了工匠们,他们想了很久,总算想出一个办法,用包车轮的铁皮,加厚几层,再包上五彩绵布,扣在轿杆、轿底与车架上,四角固定。这样就不至于损坏轿杆和五彩舆,整辆马车也相当稳固。车架长度为轿杆三分之二,后面余出部分可放置行李,亦可坐人。十二名女子便可坐上马车前后面,以保持平稳的行进速度。

酉时三刻正,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钦差队伍便是在此时到达的行辕。刘福与一班人等,跪在行辕大门外恭迎。

鄢懋卿顾不上休息,直奔后院,查看马车制造情况。刘福跟在后面,大献殷勤。

平日行辕无事,只有钦差到来时,方可忙碌一阵子。能为钦差办差,作为行辕总管,自是欢喜。不为讨好钦差,只为办好份内之事,排遣一份寂寞而已。即便是献殷勤,也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只有有事可做,方能显现其存在价值。刘福远离朝堂,对朝中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能远离则远离,实在摆脱不了,便也不会参与哪一方。这是他做人原则。因此,他推脱了某人的收买,让即将在钦差行辕里发生的一场灾难,消弭于无形之中。

昨日下午申牌时分,便有人打着京城某人旗号,给了他一包鹤顶红,要他在钦差饮食里下毒。来人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个四品内侍监官做,否则便要杀他全家。刘福听了,只是冷笑,将脖子伸到来人面前,说道:“来吧,别说是杀我全家,即便是灭我三族,在下也认了。”

来人见他无所畏惧,惊异道:“你当真不怕家人受到牵连?”

刘福说道:“实话告诉您吧,这五六十年来,在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更不知道自己原来姓什么,从小便未曾见到过父母亲人。再说,你们要杀人,还是杀的是钦差大臣,在我的地盘上,在下岂能答应?在别的地方在下管不着,也不管那些闲事,可在钦差行辕里却不能。别说是下毒这种下三滥手段,在下不屑于为之,即便是真要明目张胆地干,在下也是不允许的。”

来人听了此话,心里很是不悦,便要试探一下他有几斤几两,否则不可能说出这样的大话来。来人说道:“胆敢坏了大人好事,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说罢,便抽出宝剑直刺刘福,出手便是直取要害。

刘福见来人不识好歹,也不客气,竟然就在眨眼之间,便凌空封了来人穴道。也不与他啰嗦,收缴了来人宝剑和毒药,叫人捆绑了,丢入一间黑屋,吩咐道:“钦差大人未离开行辕,不能给这厮松绑,否则便是死罪。”

五彩舆往车架上一放,刚好卡稳,再卡上轿杆,包上铁皮套,便更加牢固。鄢懋卿非常满意,当即给几名工匠每人赏赐二两银子,又夸奖刘福一番。吩咐工匠按照五彩舆轿杆颜色,为车架上漆。刘福又命人清洁五彩舆轿身。

回到房间,行辕人员早已备好热水用具,准备让钦差与一众随员沐浴、泡脚。一时之间,十几个房间的窗口上,都冒出枭枭雾气。

刘福为十二女子准备的军服,是在钦差行辕里历年剩下的最小号军服,沐浴完毕,她们便穿上身,感觉尤如量身定做。鄢懋卿夫人建议,让姑娘们出行便穿军服,打扮为兵士,不要泄露出女子容貌。

刘福不想为难钦差大人,就是看到鄢懋卿送来的五彩舆改装图纸,以及要他准备小号军服的事宜,他感觉这位钦差大人,如此的体贴下人,绞尽脑汁为下人着想,甚是难得。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死在钦差行辕里,更不应该死于一场阴谋。因此,他才冒着杀头危险,绑了来人。刘福也隐约听过钦差大人以前经历,尤其是在沙城盐场,为永嘉百姓谋取了百年生存之本,打开了几代人的富裕之门。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闻听之人,虽然也有不屑者,可大多数还是非常推崇。如今世道,心里能装着老百姓的为官者,并不太多。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老百姓是应该记在心里的。

对于钦差大人鄢懋卿来说,刘福化解的这场灾难,他是不知道的,后来也一直都不知道。

大约忙活了半个时辰,一个个收拾利索,便准备开晚饭了。

鄢懋卿吩咐鄢五,给各个房间送坛鄢公酒去,以解旅途疲乏,并特别嘱咐给钦差卫队多送一坛。也顺便给了刘福一坛,奖励他赶制出了这辆满意的马车。得知自己要去江南数月,景修便吩咐鄢五准备一百坛鄢公酒,专门装在几个大木箱里,提前运到了天津钦差行辕,准备明天装海船,同大船一起到杭州。这酒可是有用了,预备着送给各个地方的官吏干员,以便拉近距离,好办事。

正要开席,朱七到了。朱七奉皇帝密旨,保护钦差大人,原本以为自己作好安排即可,但嘉靖向他发火了,就不得不亲自全程陪同,以策万全。他向鄢懋卿礼拜道:“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因有要紧事耽搁了。路上可还顺利,没受什么惊吓吧?”他不能向钦差大人透露,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只好如是说。朱七甚至连多看一眼鄢五都没有,他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多谢朱大人费心,一路非常顺利。倒是朱大人受累了,赶紧坐下来吃饭吧,吃完饭抓紧时间休息,明天好继续赶路。”见朱七没具体问路上发生之事,鄢懋卿也只当他不知道,更没提及儿子与女儿入王府的具体情况。

朱七谢道:“我与王统领还有事商量,大人、夫人,请慢用。”说罢便退出房间。

见朱七走了,子云便招呼五叔一起坐下来吃饭,说:“现在没有外人了,出门在外,就一家人一起吃吧,免得给行辕的人添麻烦。”子云今日算是见识了五叔的真正武功,只是觉得不过瘾罢了。

鄢五说什么也不上桌与主人同桌吃饭,推辞道:“就是出门在外,才更要讲究规矩,免得别人说鄢府的奴才不懂事,使人小瞧了老爷。”

鄢懋卿笑道:“汗青啊,你五叔可比一般秀才强多了,他若科考,不但可以考上进士,还可能考中武状元呢,只是他从来不参加科考而已,可懂得这些规矩了。你可要好好记住,为父可从来就没把他当成下人、奴才什么的。你五叔是我们府上的总管,他永远都是你的五叔。要是哪天为父不在了,你要像孝敬我和你母亲那样孝敬你五叔。”

鄢子云一改平时满不在乎的样子,严肃认真地回答道:“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五叔就是汗青的亲叔叔,万成兄弟就是汗青的亲兄弟。”

鄢五听了,感激涕零,一个劲儿地多谢老爷、夫人和少爷,最后他说道:“只要有我鄢五在一日,便不会让老爷、夫人和大小少爷与小姐受到任何伤害。”

伺候完老爷一家吃过饭,鄢五在厨房草草地自个儿吃了一些,便要去向老爷汇报晚上的安保事宜。就在他吃饭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潜行到行辕房顶上来了,而且,还不只一人。听来人脚步,都不是一般的武林人士,必是高手。他觉得,老爷这一路风波一定不会少,更不会小。保护老爷是他的责任,提醒老爷夫人自己多加注意,更是非常必要。

与此同时,朱七也听到了房顶上有人移动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假装不知道,料想贼人也不会马上动手。天色虽然早就黑尽了,但人还未安静下来,一般盗贼或者匪徒,都不会在这种时候下手,做这种傻事。

行辕外围,自从钦差入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被当地驻屯军兵士把守起来。王中正统领已经安排,钦差卫队十人一组,一个时辰换一次班,一有风吹草动,全体都要起床应对。因为有了前面的情况,王中正更加小心谨慎,他个人一直不睡,通宵值班,要朱大人去休息。

朱七听他汇报这些情况后,觉得这样的安排甚妥,便说道:“我也不能休息,陪你熬过今日晚上,明日上了海船应该就好了。”说罢示意王统领注意房顶,要大家先别睡觉,自己先去钦差大人房间看看。

司礼监总管张扬,吃完饭就睡下了,他昨晚也没睡好,白天又经过一场惊吓,现在早已疲惫不堪。他才不管钦差大人的安全与否,他的责任就是衣食住行,顺便还帮司礼监执事太监陈洪和内阁次辅徐阶,监视钦差大人的一言一行,即时向他们汇报。这两天发生的情况,便是他差人回驿馆,向守候在那儿的人报告的,不然,皇帝怎么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得这么清楚。

鄢五提着马鞭,悄悄回到老爷房间,见朱七已经到了,便向房顶上指了指。朱七示意大家不要出声,又示意子云保护好他母亲,他和鄢总管一起保护大人。他先前已经听说鄢总管功夫了得,现在又见他指向房顶,便肯定了他是一个顶尖的内家高手。他想,有两大高手保护大人,应该万无一失。

景修搀扶夫人到床前,吹了蜡烛进入蚊帐,但并未睡觉。子云和鄢五闪身到床前隐藏起来,等待敌人到来。

也不知是敌人想早点动手早点了事,还是心急等不得了,也也许是来人较多,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总之,房间的蜡烛熄灭后不到一刻钟,就听得一声唿哨,从房顶上跃下几十个黑衣人。借着朦胧夜色,看他们全都蒙着脸,右手执柳叶刀,左手握刀鞘,好像腰间还插了一把短刀,脚上穿的是白布袜子与人字木屐。看这打扮,一点也不像大明子民,倒像是倭寇,可能还是传说中的忍者。

与此同时,刘福也听到了房顶上的动静,他想,难道是他们见下毒不成,便再派出大队人马来夜袭?这倒是奇怪了,来人并未离开,谁给他们报的信儿?直至刘福看到了敌人,才明白过来,来者不是一般人。看来,这钦差大人身上,担负着不小的责任呢,这么多人都想要他性命。可是,在这钦差行辕里,又怎么可以让这些肖小之人成事?见来者打扮异常于大明子民,便知不好对付。刘福从来没见过倭寇,因此,拿不准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朱七一见,觉得蹊跷,倭寇与大明巡盐钦差何干,干吗要费那么大周折,派出那么多高手来刺杀?是被人收买,还是有非常重要之厉害关系,必须先发制人?很多问题,一瞬间便在他脑海里打转。

几十个人穿着木屐,在凹凸不平的房顶上行走,居然没发出什么声音,从一丈多高的屋顶上跃下来,居然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看来,全是高手无疑。不用说,行辕后面站岗的兵士,应该全被他们解决了。

蒙面黑衣人站在院子里不动,就像从天而降的雕塑一般,好像是在等待什么命令。

此时,从钦差大人的寝室里,传来一记破瓦之声,接着又听到噗的一声,便没了动静。

外面的蒙面黑衣人听到破瓦之声,先是轻轻向前迈了一步,随即听到噗的一声,便停止不动了。

破瓦之声,是从房顶上进房间的声音,这噗的一声,却颇为费解,这是他们从来没听到过的信号。他们预计的信号,是听到破瓦之声后,开始向各个房间的门前移动,等听到房间里传出唿哨声时,便一齐扑入各个房间里,趁里面的人熟睡之际,一一解决掉。

但那噗的一声过后,便再也没听到任何响动。院子里的蒙面黑衣人不禁觉得奇怪,就连一个房间里的朱七,也觉得非常之奇怪。刚才听到房顶瓦响,有一丝朦胧的亮光一闪,便看到倒着落下一个手执柳叶刀的人,正在那人收住身体,调整身形,脚要往地上一站的当口,只感觉一条黑影一闪,那人便噗地一声掉地不动了。能作为主刺之人,武功一定了得,怎么会瞬间便不动了呢?这鄢五总管耍的是什么把戏,难道他有杀人于无形的本领不成?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在眨眼之间就做到了啊。

其实,鄢五见房顶上下来一人,随即挥鞭缠住那人执刀之手,用力一带,刚好把刀带向那人脖子。而那人也正好只是感觉手腕被什么东西缠住,慌乱中,本能地想挣扎,却没想到,自己的身形,正处在半空中调整阶段,阴差阳错,歪打正着,正好将刀刃勒进自己脖子。整个过程,也就是眨眼之间的工夫。房顶入侵者,根本没想到,凭自己的本领,会这么简单地死去。

鄢五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收拾掉一个强大的入侵者。他只是凭借房顶月光,甩出鞭子,想缠住敌人手中之刀,先声夺人,让敌人自己的刀刺自己一下,就算不能一刀刺死,亦可夺了敌人威风。只是,在敌人蜷缩身形之际,他看准时机,巧使内力,将鞭梢调整到敌人脖子处,再使劲抖动一下,柳叶刀便生生勒了进去。

整个过程,其实朱七已经看得很清楚,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他警惕地上前查看,发现那人早已气绝身亡,便大咳一声,发出信号。朱七没想到,鄢总管的本事,真会有那么大,顷刻之间便能致人于死地,简直匪夷所思。

听到咳嗽声,院子的围墙上,旋即出现很多火把,将院子照得通红。

蒙面黑衣人正在慌乱之际,房间里的锦衣卫兵士冲出房门,将他们团团围住。

朱七、鄢五和子云,保护着钦差大人和夫人来到大堂,端坐堂中,观看院中情况。

周一苇、杭伯均、牛百精等各部随员,也已经到大堂中坐定,静观动态。

十二名白衣女子闪进大堂,列队两旁,随时保护钦差大臣与夫人,以及随行官员。她们已经亮出了平时拴在腰间的软剑,严阵以待,誓死护卫大人与夫人以及官员们安全。

有锦衣卫兵士,进屋抬出蒙面黑衣人,置于大堂前。院中蒙面黑衣人见状,惊吓不已。他们分明看到,自己的首领死于自己的柳叶刀下,均不知何故,纷纷向大堂上投去惊惧的目光。他们哇呐哇哪地大叫不止,不知说了些什么,便挥动柳叶刀,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还是朱七见多识广,听其言,观其形,知道这就是千真万确的倭寇。便向钦差大人报告说:“禀大人,他们全是倭寇,请大人示下,如何裁处?”

鄢懋卿闻听此言,大吃一惊,但他从未见过倭寇,不识其特征,便向儿子子云望去,征询他的意见。子云留学欧洲,也常常在外走动,观其衣着特征与言语,自然一眼就能认出,确是倭寇无疑,便向父亲点点头,以示确认。

见儿子点头,便确认无疑,随即下令道:“既是外邦夷狄,绝不能遗留后患。胆敢深入我大明腹地,作乱犯上,必将使之有来无回。”他知道,倭寇胆敢深入顺天府地界截杀钦差,势必大有来头,不能放掉一人回去报信,否则,后患无穷。

朱七得令,宝剑一挥,发令道:“勇士们,休叫倭寇活着离开此地。杀!”

围墙上的兵士听到号令,举起弓箭向院中射去,顷刻之间便倒下十多个。

张扬听得屋外嘈杂,方从梦中醒来,搓揉着惺忪的睡眼,想看个究竟,却被院中阵势吓一大跳,赶快龟缩房中,再不敢出来,更不敢抬头看一眼。

锦衣卫兵士,已经将院中倭寇团团围住,倭寇见无出路,有几人便腾空跃上房顶,想溜之大吉。不料,鄢五、汗青、朱七和王中正,一起跃上房顶,截住他们去路,作对厮杀开来。没有几十个回合,就全部都被打将下来,摔到地上,抖动几下便咽了气。见房顶行不通,有人便想跃墙而逃,谁知,他们跃过围墙,却落入早已准备好的鱼网里,再也动弹不得。守候在外多时的兵士,蜂拥而上,将其剁成肉泥。

不到半个时辰,几十个入侵倭寇,无一人漏网,全部被歼灭干净。

王中正对钦差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待盗贼与匪首,大人能宽以待之,对待真正的敌人,却是毫不留情,斩钉截铁。顷刻之间,五十名倭寇无一漏网,经过多番点校,确凿无误。司礼监总管张扬,见倭寇全部解决,才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蹑嘘着往前走去。听大家说死者是倭寇,为了证实是不是真正的倭寇,他还解开死者的长裤察看了一番,全是白布褛裆,无一大明人氏穿戴。在场之人,一致认定并确凿无疑。

就在张扬检查尸体时,一只鸽子从一具尸体的衣服里钻出来,扑腾几下就飞向夜空。鄢五见状,人像箭一般射出,随即马鞭一挥,顷刻间,便将飞到半空中的鸽子打了下来。鸽子还没落地,鄢五便稳稳地站立于原地,落地时,脚底一点声音也未发出,只是有轻微地衣服带动的风声而已。朱七再次吃了一惊,但他没有理会鄢五,却是捡起死鸽子翻找,但并未翻找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可以肯定,这是一只信鸽。倘若让这只信鸽逃走,即便是没有携带任何讯息,也是等于为倭寇报了信。

钦差行辕总管刘福,见那么多携带兵器的高手到来,先是一怔,后来听说来人像倭寇,便想帮助朱七消灭掉他们。可是,他没想到根本不用他动手,那帮倭寇便丧身于锦衣卫兵士以及钦差护卫之手。心下大喜,总算不用自己动手了。他胆大心细,连夜带人将倭寇尸体埋葬于后山腰,并将五十把柳叶刀、五十把短剑,以及五十只右脚木屐,收藏于行辕密室,以备后查。且连夜冲洗干净行辕院坝,除了钦差寝室房顶上那个窟窿之外,几乎看不出发生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搏斗。做完这一切,他将行辕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写成奏报,连夜向司礼监大总管吕芳呈报了上去。

刘福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是因为这事太大了,倘若不保留一些证据,日后钦差大臣怕是要背黑锅。这些年来,他所见过的钦差大臣多了,像鄢懋卿这样,一见如故者,绝无仅有。他一开始便对鄢懋卿有好感,倒不仅仅是钦差大人为了保护那十二个女子,特意让他制作了马车架,而是他发现这个钦差大臣平易近人,不耍脾气,不摆架子。为了那些姑娘们减轻重量,自己骑马而行,单凭这一点,就值得人尊敬。年龄大的人,看人往往是看细节,这便是所谓有见微知著。阅历多的人,识人往往只识一点便能断定,且非常精准,这便是借一斑能窥全豹子。他原本也想出手帮助大家平息倭寇,但见这场面根本用不着他动手,便收敛起来。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有武功在身,便不想让这些过客知道。这么多年来,他身怀武功绝学之事,连他身边小太监都无人知晓。

鄢懋卿心潮难以平静。他搞不清楚自己领钦命巡盐,查收的是盐税,与倭寇何干?他现在有些后悔,不应该将这些人全部杀掉,应该留下三二个活口,押解到京城去,交给大理寺,或者圣上亲自处置,以便确证其倭寇身份。即便他是证实确切后,才下令剿杀倭寇的,但剿杀五十人,一个不剩,这可不是小事,得马上向圣上禀报,不然,自己迟早要落得个“滥杀无辜”之冤枉罪名。他明白,今日晚上之事,不出明天早上辰时三刻,圣上一起床便会知晓。而且,肯定不止一人向京城汇报。他必须立马写奏折,将这几日之事情,一一报告给圣上,否则,以后谁也不会为他证明,他这些反常举动——盗贼不杀,匪首亦不杀,听说是倭寇,便一个不留下,全部杀光。按照常理,盗贼亦该杀,匪首更该杀,唯独说是倭寇的这五十人,杀之不得,至少不应该全杀。他非常后怕,感觉自己还是经事太少,未能策之万全,以求日后回旋自保。

司礼监钦差事务总管张扬,也在写他的奏报,而且写了两份,只是在内容上,模糊了五十名袭击者身份,重点突出锦衣卫统领朱大人下令剿杀的过程。因为他被吵醒后,正好听到朱七下令。然而,他这一模糊不打紧,却给鄢懋卿日后留下了无穷后患,在史书上留下了“滥杀无辜”这一“大罪状”。

盐课提举司都转运盐使周一苇,也向户部递交了奏报。这样的大事,他不能不报。周一苇平时一直坐在京城衙门里,只凭呈报断事,从来没出来走过。这回同钦差大臣一路走来,两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也从来没想过,为朝廷办理盐差,原来还有这么大的风险。

朱七也没闲着,当即与鄢大人商议,钦差队伍应该在行辕多休息一天,切实做好海船安全措施。随后,他也将刚才的经过,详尽地汇报给了圣上,包括张扬总管亲自查验尸体的经过,都分别一一说明。同时,注明了请求钦差队伍在行辕休息一天的理由。

王中正也上了一份折子,不过,是呈递给严嵩的。剿杀了五十人,不是小事,不能不让严首辅第一时间知道。严格意义上讲,王中正并非严嵩党羽,他只是感觉如此之大事,不能不向首辅汇报,仅此而已。按说钦差大臣是严相之人,用不着他来操这份心,可他心里总是感觉,钦差大人不会将一个事写成两份奏报,分别呈送给圣上与严相。还有一层则是,人人都在写奏报,只有他无事可干,便想到了给严首辅写。因为,圣上面前他够不着;老祖宗吕芳处,有朱七奏呈,他用不着操心;裕王、徐阶、高拱等处,却无交情,他不必操心;唯有严嵩与他,倒还有些过往,又断定钦差大人为避嫌疑,不与首辅交流。因此,他终于找到了事做。

一个事件,六个人写了七份折子,有五份相同,有两份不同,五人一致,一人别致。还不知道其他吏员,是否也上了折子,当然,即便是上了,也到不了圣上手里。能到圣上面前的,只有这七份才有这个机会。本来一个清清楚楚的事实,在京城却出现了两个版本,说法不一,尤其是张总管的版本,越传越烈,盛嚣尘上。人还未到目的地,钦差滥杀无辜之罪名,已经传遍京城,乃至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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