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文艺晚会的胜利，造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江连天以火箭般的速度在一夜之间在女生中成名了，这让宋妮娜始料未及，也最不能接受。她把江连天推出去，其实是为了自己私人的目的，谁曾想此举竟然是“放虎归山”。

校园里迅速掀起了一股“江连天热”，就连校文艺队的队友们都在向宋妮娜打听江连天的情况。宋妮娜看着那些花痴们明里暗里地追着江连天就大呼头痛。原本就不容乐观的形式，被数量庞大的犹如横空出世一般突然出现的江连天迷们一搅，更加扑朔迷离。她心烦意乱，再看到李琦那殷勤的笑脸时，更是横眉冷对。李琦无计可施，只好来找军师诉苦，军师说：“老兄，我比你苦多了。请你现在先出去帮我摆平教室外面的那帮女的，好让我能顺利走出教室去上个厕所，然后我们再来商讨下一步的计划，好吗？”

随着江连天的成名，教室外面莫名其妙地出现众多陌生的女生，她们秉承着花痴的顽强和皮厚，光明正大地来到江连天教室的外面，只为一睹偶像的风采。江连天的课桌里，经常塞满了蛋糕巧克力糖果水果和情书。他非常鄙视这些女孩子才会喜欢的吃食，把它们通通分给班上的女生们，还说“送这些东西还不如送一瓶可乐”，于是第二天他的位置上面就堆起了很多可乐。他一个人喝不完，又把它们分给了班上的男生，男生们高呼万岁，并纷纷列出食物清单，希望江连天把它们一个一个地念出来。江连天说：“那我的愿望，谁来帮我实现？”于是第二天，又有一批情书进来殷切地询问江连天的愿望是什么云云。江连天把情书全推给了李琦，他说李琦最需要从中汲取点营养，学学怎么去表达爱意。

李琦揶揄地说：“我把它们拿给班主任审阅！”

江连天一把抓住他，正色道：“那我现在马上去对宋妮娜表白说我喜欢她。”

其实不用李琦报告，叶芳草早已经嗅到了江连天剧烈“燃烧”时散发出的“甘甜”气味。作为一个班主任，不可能对那么多女生莫名空降自己班的教室不闻不问的，她甚至还被一个女生拜托帮递情书。那天下午放学，她留在教室里给一个学生解答问题，等她走出教室的时候，刚好碰到两个女生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她们看见叶芳草走出来，眼睛全亮了，她们对叶芳草说：“学姐，请问可以帮忙转这封信给江连天学长吗？”

叶芳草问：“你们是哪个年级的？”她实在不能原谅她们不知道她是老师，再说了，她有那么嫩吗？

她们回答：“初三的。”

叶芳草说：“初三了还不好好学习参加中考，学长不喜欢的哦。”

她们说：“我们一定会留在这里读高中的。”

叶芳草说：“你们留着这里读高中，跟我的学生江连天有什么关系呢？”

她们试探地问：“您是老师？”

叶芳草说：“如假包换！”

她们一脸惊讶，赶紧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叶芳草充分理解这些小女生对江连天的热情，她承认，如果不是第二次见到江连天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她也会被惊艳到。那晚，当江连天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自弹自唱时，她内心再次翻涌起那种熟悉的感觉：她希望自己能够年轻五岁，能够与这样熠熠生辉的男孩子并肩走在阳光下，风扬起她的长发，风吹开他白色衬衫的衣领，他们趁着正当好的青春，谈一场宁静而美好的爱情。她又有那么一刻，想像着自己以一个同龄人的身份喜欢过他。她看着这个明亮的满溢着青春的气息的大男孩，眼泪忽然滚滚地落下来：这样一个倔强骄傲的大男孩，曾经那么虔诚而热切地向她奉上自己的心。她既是为自己高兴，也是被他感动。在匆匆而过的青春里，就应该这样，一颗孤独的心遇上另一颗同样孤独的心，一起结伴同行走向成长。可是很遗憾，她和他不是同一个方向的人。他们的交点只在这里，以后会有不同的人生轨迹。叶芳草忽然很惆怅，为什么是在这里，以这样的身份相遇？她恨透了命运这不负责任的安排，就像一个人说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可是到了半路却把你扔下，任由你自生自灭一样。

她其实一点都不讨厌江连天，相反，如果是以一个老师的眼光看江连天，她非常喜欢他。他有责任心，有辨识力，甚至很有号召力，他是那种天生的不声不响就能让你全心信任的人。如果从恋人的角度看他，她也很欣赏他。他睿智幽默，胸怀宽广，心思细腻，感情真挚，绝对是一个好男人。可是换了哪个女老师，都不能轻易地接受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男学生做自己的恋人。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一定要死死守住道德底线。

那晚，江连天的表白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想到一个连送点东西都偷偷摸摸的人，居然敢正面地挑明情感。她确实有点生气，她认为，作为一名男学生，不管你有多喜欢自己的女老师，就应该把这份情感深深埋在心底，永远不要让它见光，这才是对这名女老师最起码的尊重。因为这是不会被世俗社会接受的事实，既然不能有结果，就不应该给它机会开花。

只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当她又翻来覆去地恨施家明的薄情薄义的时候，她就会顺带地想起江连天。她没有去想更加现实的陆刚强和张元明，她想的是那个在球场上尽情挥汗奔跑，在微明的星光下说喜欢她的那个少年。她内心其实是多么庆幸，能被这么一个张扬着青春朝气的男孩喜欢。她那被施家明挖空的心好像正被江连天一点一点地填平。这个时候她总是习惯走到镜子前去照照，看看自己到底老不老，身材有没有走样，能不能配上帅气的江连天。她甚至有点嫉妒宋妮娜，年纪刚刚好，容貌也刚刚好，跟江连天在一起那么般配。可是江连天喜欢的人是她，这让她有点难为情的同时，更多感到的是骄傲和快乐。

不过，这种骄傲和快乐，只有在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才敢表现出来，在学生们的面前，她还是维持那种有点清高冷傲的状态，尤其是对江连天。她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羞涩小心的隐藏着怀春的心事。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无耻很卑鄙，可是又欲罢不能地享受那点窃喜。别看江连天语文考了12分，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笨的人，这点叶芳草还是拎得清的。幸好，她好歹是谈过几年恋爱的人，要表现得滴水不漏不是难事。她很享受目前这样的心情，这就是她一直期望品尝的初恋的味道：酸酸涩涩，苦苦甜甜。

可江连天就没有办法这么淡定了。自从表白之后，他知道自己应该没戏了，他很想在叶芳草眼里找到决绝与鄙弃，可是叶芳草连看都不看他。他想，或许这就是她的态度了：你喜欢谁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所以，他比李琦更想马上就能找到能把死马医成活马的招数，好拯救自己于水火。他可以转学，从而改变令人尴尬的师生身份，但是没有办法改变他比她小五岁这样的事实，这让他烦躁得像一头闷兽。

记得有一次，语文课在上《孔雀东南飞》这篇文章，叶芳草分析了焦仲卿和刘兰芝的悲剧既是时代造成的，也是人物的性格造成的，就随即出了一个课堂作业：你的的婚恋观是什么？

学生们非常感兴趣，纷纷站起来发表观点，像石宁静就说要找一个性格阳刚，有责任感的人。李琦说要娶一个娇美的妻子，要好好保护她。而江连天说：“在爱情里，我只问自己喜欢，而不问她的年龄和身份。”末了他反问叶芳草：“老师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叶芳草镇定地望着他，缓慢而清晰地回答：“我只喜欢年龄比我大的人。”那时，距离表白事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叶芳草的无波无澜和漠视让江连天受尽了折磨。他不再给她送吃的，不再写任何语文作业，甚至连试卷都不交，他希望她看出他的异常，能来找他聊聊，可惜没有。日子在叶芳草的生命里风平浪静地流淌，但是江连天却有种度日如年的煎熬。

他唱《中学时代》，其实就是在唱自己的心声，他唱着唱着一度想落泪。他也不明白爱是什么，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喜欢自己的老师，就算她可爱她美丽她坚强得像一棵树她柔弱得像一朵花，他也不应该喜欢。可是他喜欢了，那么偷偷摸摸心惊胆战，那么日思夜望柔情万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了，可能唯有放弃才是最好的解脱。他开始变得沉默和颓废，只有在球场上，他才能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地尽情释放，因此，他得到了一个别名叫“禽兽!”，他的打法被球友们戏称为“野兽派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