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亮又往西移了一寸,一阵冷风吹来,卷起了地上的枯叶。
云箩搓着凉冰冰的手,不住的跺着脚来回徘徊,心底想着,汉王刘邦联合各地反项力量,实力今非昔比。而现在楚汉两军仍在僵持之中,项羽屡下战书,刘邦却封锁了所有要道迟迟不肯应战,暗中令韩信攻占赵、齐、魏等地,又令汉将彭越在南方几次断绝楚军粮道,骚扰楚军后方。楚军一向都是所向披靡,速战速决,而这次刘邦的一再拖延,慢慢耗损其后方军力,这会对项羽极为不利的。这样的话,两面受敌的项羽明显处于劣势了。
放眼远山,她望见密林中亮起了点点火光,仿若长蛇相连蜿蜒而至,火把之下不用猜也知道是束发带甲的楚军战士。
夜,混乱而残酷的战场,云箩的心头生出一丝迟疑和茫然,可是很快,柔软的心又重新被风吹得冷了。
她缓缓执起手中的火烛,秀眸深处隐约透出一丝凝重,这次恐怕是在拿命一博了。
烛火点燃了埋在军帐沟壑下的火药,但听一声“轰隆”的巨响,串联的火药迅速接连炸响,精芒夺目,像是化作了烈羽飞凤穿透了土砾,蔓延的火芯燃起了一排排支起的军帐。
“不好啦,着火了!着火了!……”
登时,见汉营火光冲天,兵马惶惶,阵脚大乱。
远眺,她望见一批批训练有素的骑兵正往山下聚集,当先一面黑色战旗猎猎飞扬,正是项羽所率领的军队,显然他们已发觉到了这边的异况。眼下汉军大乱疏于防范,楚军便可乘虚而入,同汉军展开正面交锋。
她轻勾唇角,不管怎样,目的算是达到了。
突觉后背剧痛袭来,她晕厥的刹那,模糊的视线只看到了身后黑压压的汉军,如席卷的暴风雨一样向她肆掠而来。
狂风大作,尘土飞扬,冰流涌动,兵戈声交击,耳旁的种种噪杂声响使她从痛楚中慢慢醒来。她发现自己已被包围,伫立不动的汉军如同一个个的地狱勾魂使者,目露凶光。
突然,隐隐感觉地面似有脚步声,她蜷缩着身子忍着疼痛坐起,看着刘邦阴沉着脸缓缓朝她走近。
“阿布啊阿布,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留着你倒真是个祸害。”刘邦淡淡说道,居高临下的眼神冷冷凝视着她:“应该称呼你云姑娘了吧。”
他俯下身,轻佻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眼风在她脸上扫过带着迷人的笑意和冰冷的嘲讽,说道:“你这个臭丫头胆子可真大,之前你就屡次三番同本王作对,本王实在想不出是为何,而这次你又混入我汉军营中,想来这都是因为项羽吧。”
“是。因汉王你勾结诸侯谋反,想要谋权篡位。”云箩眉心微凝,一双清水般的眸子淡定而沉静的盯着他,眸中一丝波纹也没有。
刘邦闻言放开了她,大笑一声,道:“你可知,项羽他施行****,杀戮无辜,已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杀人狂魔。而我刘邦只是顺应天意民心,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自古邪不压正,他项羽若失了天下也是咎由自取。”
云箩低眸冷笑一声,淡淡道:“人人都说汉王仁义爱民,其实根本就是表面满口的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干着龌蹉不堪的勾当。”
刘邦眉心猛地一收,眼底瞬间闪过怒色,但却冷冷一笑,俯身在她耳旁说道:“现在的你就如同我手心里的蝼蚁一样,要捏死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是啊。”云箩半撑起身,说道:“汉王杀我这个弱女子很容易。但杀了我又有何用?汉王说过正邪不两立,但作为匡扶正义的一方,在大敌当前希望不要当缩头乌龟才是。”
刘邦挑眉看她,悠悠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本王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激我应战?”
“报!汉王,大事不好了!”
来报的汉军惊慌失措道:“项羽率军破了我军封锁的重要通道,就……就要追杀过来了,戚夫人她……她被抓走了。”
“你说什么?”刘邦猛然负手转身,方要再说什么,心头警兆骤现。
云箩嗤笑一声,道:“瞧,汉王脸色都变了,这次不会又要夹着尾巴逃跑吧,连美人都不要了?”
刘邦敛了笑意,语气骤冷:“云箩,你还是该考虑考虑自己怎么去死吧。”说着,拂袖一挥令道:“这个敌军细作敢放火烧我军军营,来人,将她捆于木柱之上处以火刑。”
“什么?”云箩吓得小脸煞白,就算死,她宁愿是被剑刺死也不想被火烧死啊。
木柴噼里啪啦作响,冒着浓浓的黑烟,呛得她不住的咳嗽。脚心已被火烤得炙热,试着挣扎了下却发现被捆得死死地,根本动弹不得。
此时,项羽的军队一路几乎未遇抵抗,稍一交手对方便溃败而退,就这样很快杀入汉军阵营。即将破晓的天际突然风云急涌,响起了滚滚雷声,适时的暴雨倾盆而下,浇灭了地上所有的熊熊烈火。
山川之下,一面隐在黑夜中的代表楚国王权的战旗,在暴风雨中依旧屹立不倒。当先一人正是项羽率众军纵马疾驰,赤色披风飞舞身后,如一道灼目的火焰飘扬在半空之中。
楚汉两军分列对阵,项羽勒马凝立,一身戎装更是显出了威风凛凛的身姿,面容冷若晨霜,他的目光好似刀刃上的寒芒,冷绝而肃杀。
“刘邦,本王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我们之间该做个了断了吧。”项羽开口道,声音中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刘邦并不以为忤,从容负手,状极悠闲,缓声道:“项王率军所向无敌,叱咤风云,我刘邦本一介布衣又岂是项王的对手?我们当年同仇敌忾,诛灭暴秦,为的是百姓不再受****压制之苦。而如今呢,连年征战百姓叫苦不迭,难道这就是项王要看到的结果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注视之间滴水不漏的心思,目光相撞出了风云翻涌的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