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临仙阁的老板从里面屁颠屁颠地跑出来,笑嘻嘻地向外面一位客人作揖招呼道:“哎哟,贵客啊!难得张老爷您来捧场,真是令小店蓬筚生辉啊!”无情和红拂顺着往那边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那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和他打过一架的张员外!
两人缩在水牌后面,趁着客栈门口人来人往,赶紧溜到后台。红拂微微喘息着说:“怎么办,他居然真的找来了!”无情道:“谁叫你整个女侠客似的,站在大街中央叫嚣着你是齐家班的,住在临仙阁,怎么不能找来。”
红拂刚想发火,想想确实是自己不对,只好咬牙忍气道:“那现在怎么办吖?”无情从后台撩开帘子,向外面张望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看来那张员外不像是来寻仇的,便道:“我们躲好了,那张员外不见我们两个,说不定会以为是我们故意撒谎的。”红拂点点头。
一阵锣鼓喧嚣,外面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只见小月仙一袭白裙,红妆黛眉,脚踩鼓点,袅袅婷婷,盈盈走至台前,这一亮相,赢得台下一大片喝彩声。云袖轻翻,樱唇慢启,一声幽咽婉转,已经让听众的心肝都揪了起来,再缓缓唱出一曲《钗头凤》,嗓音柔婉,若断若续,直唱得人柔肠寸断,台下之人无不掩面拭泪,动容不已。
一曲终了,临仙阁里里外外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齐班主在后台看着,微笑着点头不语。戏演完了,小月仙刚回到后台坐下,临仙阁的老板已经跟着追了进来,一路陪笑道:“小月仙,你好福气啊!”
小月仙拿起梳子,一边照镜一边笑道:“老板说笑,我能有什么福气?”
那老板笑道:“你小月仙千里迢迢来到咱张家镇,不偏不巧就让咱镇上的贵人给看中了,从此穿金戴银穿遍绫罗享尽富贵,不必再颠沛流离抛头露面,可不是天大的福气啊?”
小月仙淡淡一哂,道:“不知是哪位贵人这么看得起我小月仙,只可惜我惯了四海漂泊,享不了富贵戴不起金银,还是请老板替我回了那位贵人吧。”
老板没想到小月仙竟是如此回复,面色一沉,语气中带了几分强硬,道:“小月仙,你可别得意,只怕进了张家镇就由不得你了。”小月仙依旧神气自若,道:“天下之大我都走遍了,难道还怕走不出你张家镇?”那老板还欲说话,齐班主早已上前,笑着打断道:“老板息怒,息怒!我家小月仙是当家花旦,平日里都被我们宠坏了,说话没大没小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老板黑着脸道:“齐班主,我告诉你,张员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舅舅可是朝廷重臣,连京城的官见到张员外也要给几分薄面,今日他既相中了小月仙,你们就预备着办亲事,彩金彩礼是断不会少给的……”
“啪!”的一声,小月仙一掌重重地拍在梳妆台上,手中的梳子都断成了两截,厉声说道:“我也告诉你,我小月仙生是齐家班的人,死是齐家班的鬼,就算他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嫁!”那老板没料到小月仙脾性这般刚烈,一时之间倒被噎住了,半响才指着小月仙,气乎乎地说道:“好,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告诉张员外去!”说罢,转身快步离开了后台。
红拂和无情从帘后钻了出来,红拂气得浑身直颤,破口大喊道:“这张员外真是个十足的坏蛋!齐班主,你绝对不能让月仙姐姐嫁给这种人!”
齐班主摇头长叹一声,小月仙道:“班主,您不必为难。他既然要的是我,我自然不会连累齐家班。”齐班主仍是摇头,说道:“世道消亡,走到哪儿都一样。这些年我们游走江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只怕这一次,我们过不去了。”
无情连忙问道:“班主,您为什么这么说?”话音刚落,只听见外面一阵乒乒乓乓的骚乱声,戏班的人慌慌张张地跑进后台,向齐班主喊道:“不好了!那张员外把外面的客人都轰走了,说不交出小月仙,我们都休着活着离开!”
小月仙一听,走到墙边挂着的鸳鸯剑下,反手一抽,“噌”地拔出两道寒光,柳眉倒竖凤眼圆瞪,咬牙切齿道:“想要我小月仙,问过我的鸳鸯剑再说!”戏班的其它人也纷纷亮出兵器,跟着小月仙走出后台,无情和红拂也紧跟着出去。
只见整个临仙阁都被张员外的打手包围着,一个个凶神恶煞剑拔弩张,张员外本人倒优哉游哉地坐在大厅中央一张八仙桌旁,品着碧螺春。那临仙阁的老板看着一地狼狈,眼晴里俱是痛惜,又是不得不在张员外旁边陪笑着。
齐班主慢慢从后台走出来,站到众人身前,向张员外作揖道:“这位老爷,我们都是走江湖的,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张员外眼睛都不看下齐班主,道:“我只要小月仙,你们不交出来,我便抢,没其它话好说的。”
小月仙银牙紧咬,道:“即然你想要我,那就自己动手啊,打得过我手中的剑,我自然愿意跟你。只叫一帮打手替你去抢,算什么英雄好汉!”
“啧啧,小月仙,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以老爷我今时今日的身份,难道我吃个饭还要自己下地种田吗?从来我要的东西,没有弄不到手的,劝你还是识趣些,不要真的动刀动枪伤了和气。”说完,一阵得意的狂笑,那嚣张的样子气得小月仙十指紧掐,“噔”的一亮剑,喊了一句“那就不必说了!”,提剑直刺张员外的咽喉。
那群打手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挡在张员外身前搁开小月仙的剑,戏班的人也纷纷上阵,两群人在客栈里混战起来。无情和红拂不会武功,只凭着机智在一旁伺机敲晕一个是一个。一时间两边分不出个高低来,小月仙的剑法以灵巧著称,一对鸳鸯剑舞得如月光一般,所到之处非死即伤,她在人群中冲出一条血路,擎着亮晃晃的宝剑直奔张员外而去。
谁知那张员外居然也不是一般人,一个翻身从八仙椅上跳开,小月仙一击不中,脚尖轻点八仙椅的椅背,飞仙般扑向张员外刺出一招连环剑。谁知那张员外虽然身体胖肥,身手却极灵敏,旋风似的避开小月仙的剑招,一脚勾起一张椅子朝小月仙踢过去。小月仙的剑法虽妙,但硬碰硬的功夫肯定不行,无奈身在半空,对迎面踢来的椅子避无可避。
就在此千均一发之际,齐班主飞扑过来撞开半空中的小月仙,那椅子带着厉风“啪”地一声打在齐班主的胸膛上,当场碎成木屑,齐班主口吐鲜血摔落在地上。无情、红拂和小月仙见状,都惊呼着跑过去,扶起齐班主,道:“班主,你……”话未说完,张员外邪笑着,两手张成骨爪,带着一股阴风向他们袭来。小月仙拔剑护在齐班主和无情他们前面,只听见那张员外恶魇般的笑声:“没人能反抗我的!”
“嘶拉——嗡!”这声音却来自无情身后,原来就在张员外的攻势快要达到之前,青干剑突然青光乍现,将包裹它的布都撕裂了,在耀眼夺目的光辉中,张员外一声怪叫,捂着眼睛后退了几十步。
众人正觉得奇怪,无情持着青干剑大声喊道:“他不是人,他是妖怪!”话音刚落,那张员狞笑着刮起一阵腥风,露出凶顽毒像。实在是无法形容这怪物的丑陋:方面圆睛阴侧侧,卷唇巨口血盆红,一溜铁线黑须摆,两鬓朱砂乱发蓬。小月仙和红拂一想这怪物曾经对自己有意思,都忍不住弯腰作呕。
“看到我真面目的人都得死!”那怪喝道,一阵狂风刮起客栈里桌椅物什,吓得众人包括那些打手都忙不迭地找地方躲避。有几个打手离怪物近的,被连人刮起,几声惨叫,只剩下一具干尸摔在地上。
“是吸血怪啊!”那群打手已无心再为主子效力,纷纷逃命要紧,无奈那阵狂风稍沾一沾,身体马上像被吸附了一般贴上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体内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被吸走,直至变成干尸。那怪物吸够了血,便向小月仙扑过来,那情形实在太恐怖了,小月仙也不免有点发悚,转头向无情喊道:“无情,把你的剑给我!”
无情点点头,把手上散发着光芒的青光剑抛给小月仙,谁知小月仙一接,青干剑光芒骤然一收,又变成了普通的利剑。此时怪物的攻势已到,小月仙无奈举剑生生地硬挡了它一爪,被震得连连后退,胸中气血翻涌,一个按压不住,从嘴角溢出鲜血来。
那怪闻到少女纯洁的血的味道,更加魔性大发,一声呼呼响若春雷吼,阵阵凶如饿虎哮。小月仙连忙把剑又抛给无情,青干剑一回到无情手上,又继续发出光来。小月仙喊道:“无情,那剑只听你使,你快上啊!”
“可……可我不会武功啊!”无情看着那可怕的妖怪,若说不怕死那是假的。小月仙道:“你上,我在旁边教你剑式!”无情看看受了伤的齐班主,扶着他的红拂,还有被妖风围着的小月仙,一咬牙,大喝一声冲进妖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