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璃水宫
那青衣女子被锁于树枝内多时,干渴难耐,眼看天色将明,法力衰退,渐渐现出鱼尾。旷麟夕笑道:“原来是只美人鱼。”
“放我出来!”人鱼沉声道,“我若身死,宫主定然帅兵灭你全族!”
旷麟夕淡然擦拭着宝剑上的碧血:“放你出去可以,但你要如实交代身份,欺瞒官府在此开店的目的,还有你说的宫主,在何处作乱,属于什么妖族?”
人鱼紧闭双目不发一言,炎烈走上前去拽住她一头碧发,冷然道:“不想变成烤鱼的话就赶快张口。”说话间长发已化成青烟飘散。
见人鱼不为所动,炎烈正要继续用刑,旷麟夕制止道:“焰奴,对女孩子怎能如此粗鲁,快住手,”看着潺潺流动的河水,冷笑道:“还是多捕些鱼儿回来,好好陪陪这位姐姐吧。”
“不要……”人鱼顿时慌了,这河中的生灵都是她的族人,“我说,我说就是了……我叫青雀,在此处修行成妖,为躲避赋税瞒着官府开了黑店,就这些了。”
旷麟夕笑道:“姑娘避开了关键,还未说出宫主是谁,焰奴……”
说话间,炎烈已发出火气推向河流,水汽蒸腾间,上万鱼虾在空中挣扎:“小半个时辰便熟。”
“我方才是吓你的,哪有什么宫主?”人鱼看族人受苦,潸然落泪,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出卖主上,只能连累同族与她共赴黄泉了。
旷麟夕见这人鱼口风甚紧,问不出实话,只能作罢,示意炎烈停下。这么多鱼虾可是几年都吃不完,还是在河里养着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妖蛊走上前去,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人鱼瞬间神色迷离,意志恍惚,喃喃道:“我叫璃若清,是境璃水宫兰花堂的堂主,宫主与越商国结盟,将我等作为细作派到茵夏国,以求他日理应外合,灭掉茵夏,成就越商霸业。”
果然不是简单的阴谋,旷麟夕警觉到:“境璃水宫位于何处,宫主是何妖祟,有何妖法?”
璃若清疲惫地张口到:“境璃水宫地处茵夏与越商交界处的碧水江,凡江河之妖皆属境灵水族,宫主……”还未说完,便已昏睡过去。
炎烈拉来妖蛊道:“幽影,你再用蛊毒试试。”
妖蛊幽影嫌恶地推开他,冷然道:“蛊毒用一次能使人暂时迷失神志,为我所用,若再用第二次,这人鱼可就灵气尽消,成为废物了。我懒得浪费功力驱动一个傀儡,主上把话问完后,属下可就把这只鱼销毁掉了。”
这只人鱼至少有一千年的道行,又如此清丽动人,就这样销毁掉实在可惜。旷麟夕摇头道:“还是留着吧。”
恰在此时,拓阎幻影从相府飞了回来,这次因月公子外出,魅霖心情忧郁,毒又驱除的晚些,幻影便多费了些时间为她护体,不觉已近黎明。幻影见月公子独自躺在车上,双目紧闭,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忙飞身上前:“公子……公子怎么了……快醒醒……”
这边众人听到喊声,忙弃了那人鱼赶了过来。旷麟夕一阵头疼,光顾着审问外敌了,忽视了车上的病人。百草妖碧茹伸出枝蔓为旷月晟号脉:“无妨,只是疲累交加,中了些暑气,一时昏厥。”展开利刺小心地寻找人中脉,第一次大胆端详这张脸,心跳不由加速,人间竟有这样清俊的男子,如此无暇面庞,让她如何下针?
碧茹紧了紧枝蔓,想让枝上的刺变得细些,不想用力过猛,整个枝蔓断裂开来,一排利刺齐齐下落,眼看就要刺到旷月晟额头上,好在旷麟夕出手及时,稳稳接住枝蔓,笑道:“碧奴真是心狠,我哥哥还没娶嫂子,你就急着让他破相。”绿色的汁液从裂开的藤蔓里滴出,旷月晟感到一股清凉之气透过鼻息,直通心肺,竟醒转过来,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见月公子醒来,碧茹舒了口气,心中莫名喜悦异常。想到主上方才打趣之言,不觉羞红了脸,默默闪到一边,不敢看旷月晟。
“哥哥该回相府了,”旷麟夕吩咐拓阎幻影,“你赶快护送哥哥回去,好生照护。”
旷月晟道:“我没事,还是一同去西野吧。”
“我的好哥哥,您就回去歇着吧,西野那边我帮你照应着,”旷麟夕不由分说,将旷月晟塞进车中,“碧茹,你带上那人鱼同他们一起回去,把她关进地牢的水池里,待我回来后发落。”
“啊……”碧茹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应道,“是。”
相府风云
却说旷月晟被强行带回相府养病,在府中生活的母族亲眷陆续过来拜望。旷月晟的生母云氏嫁入相府不久便家道中落,没落的娘家族人在丞相夫人的支持下搬到相府谋生。起初丞相只有这一房妻室,云氏性情柔顺,贤淑聪慧,又颇有些谋略,协助丞相在朝中掌握大权。丞相与夫人伉俪情深,云氏的娘家人也在相府逐渐掌权,如同家主。可惜这云氏诞下旷月晟和旷麟夕这对孪生兄妹不久便撒手人寰,丞相又娶了几房妾室,亡妻的娘家人便失了势。旷月晟和旷麟夕自小由二娘照顾,云氏的哥哥曾得罪四姨娘,一族之人险被赶出相府,还是这个二姨娘及时拉了一把。旷月晟长大后时时照护这些落魄亲眷,这些亲眷里也颇有些能人,得到旷麟夕的重用。这批原本因姑奶奶去世落入相府最底层的人地位逐渐提高,只是权势已不可与当日相比。
这旷月晟本来体弱,将亲眷一一送走后便有些乏了,强撑着取来经书抄了几卷,突觉疲惫不堪,寒热两气在体内相撞,毛笔从手中滑落,无力地瘫软到靠椅上。
不多时,拓阎幻影回到房中,忙将旷月晟扶到床上:“公子旧疾复发了,万万不可再劳累。”将魔掌放到他心口,使出法力为他驱寒护体。
“我没事,回来多时也不见魅霖,她怎么了?是不是剧毒复发了?”旷月晟问道。平素这丫头不等他进门就出府相迎,这次竟然没了动静。
“中了些暑气,在房里躺着呢。”拓阎幻影应道。
“你快去照看她吧,若剧毒借着暑气突然发作,如何了得?”旷月晟推开拓阎幻影,催促道。
“已经给她驱过毒了,公子安心治病便是,”拓阎幻影继续施法,“公子若有什么闪失,魅霖还不把我生生吃掉。”
说话间,只听丫鬟来报:“二姨娘来了。”一美貌妇人带着三五个丫鬟走了进来,那妇人约三十出头,眉如弯月,目含柔光,性情婉顺,正是相府的二姨娘莹氏。
莹氏微微欠身:“公子安好。”
“二娘同安。”旷月晟正要起身作揖回礼,莹氏忙拦阻道:“公子有病在身,切不可下地。”说得虽像套话,关切之意却流露其中。
“二娘近日可安好?”旷月晟问道。
“公子安然回府,奴家心安。”莹氏应道。
莹氏的贴身丫鬟采青道:“公子不知道,主子这些日子可受了不少闲气。公子和小姐到民间出巡,相爷也忙于公务,半月不曾回府,将府中诸事交给四姨娘打理。四姨娘便日日为难主子,前些日子还将主子唤到她房中端茶倒水……”
“你这丫头,越发会嚼舌根了,还不住口!”莹氏训斥道。
旷月晟轻叹一声,道:“四娘是贵妃的妹妹,性子难免骄纵些,”吩咐一旁的拓阎幻影,“你明日到四娘那里,将那几符劝和的字帖交给她看。”
拓阎幻影会意地点点头,公子说的并不是什么劝和的字帖,而是贵妃通过外戚卖官的证据。此贴一交过去,四娘自然会安分不少。
“女人之间的事不算什么,奴家能忍则忍,只是四姐近日放了些印子钱在外面,如何得了?”莹氏忧虑道。印子钱是非法外放的高利贷,放贷者常为追债之事逼死人命。
“她看了字帖会收手的。”旷月晟道。若贵妃与四姨娘看了卖官证据仍不收敛,就真的不可救了。
“如此,奴家便放心了。”月公子所言之事无有不准,莹氏也不再细问,闲聊一阵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