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有什么问题么?”
李道长挺了挺自己的胸膛,一脸的理所当然。
陈风下意识想要反驳,不过话到嘴边,这才想起李道长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过这六境大修真者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有这样的身份在,在大修真地为一院执掌也并非是不可行的事情。
只是这李自观的性格实在是太过洒脱了一些,放荡不羁的,当个诗人最好,房行俭请他做院长,真的合适么?
疑惑憋在心中没有问出口,不过李自观依旧是一眼便看出了他心底的心思,笑道,“怎么,觉得我不合适?”
“也不是不合适,只是觉得日后如果李道长真的做了院长,应当更加老成持重一些才好。”陈风张口回话,说话有些犹豫和委婉。
“老成持重?”
“是的。”
“所以你觉得龙树有资格当你的老师,而我并没有资格,对么?”
李道长饮了口壶中浊酒,此刻张口间竟是说出了一番让陈风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话来。
陈风闻言,当即就是一个摇头,道,“并非是这样的,李道长,你误会了。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的。”
“是么,那为何你到现在还坚持称呼我为李道长?而不肯叫我一声师尊?你是看不上我,还是看不上我自观山上的小道观?”
李自观目光灼灼的盯着陈风,看得他心中莫名有些发慌。
此刻面对他的质问,陈风下意识的便是朝后退了一步,解释说,“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拜你为师,觉得这有些奇怪。”
“奇怪?”
“是的,突然有一天有个大修行者站在我的面前,说要收我做徒弟,换做是谁,除了欣喜之外,恐怕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奇怪的吧。更何况我的体质同常人之间还有很大的区别,并不能够修行,那先生为何执意要收一个无法修行的人为徒弟呢?总得给我一个理由才行吧,否则的话,我于心何安?”
“于心何安?”李自观抬眼,看着陈风那一脸认真的模样,也是一个咧嘴,轻笑出声,“你小子倒还真的是有些特别,换做旁人,早就喜不自禁了,你小子倒好,到现在竟然还扭扭捏捏的。谁说你不能修行了,龙树说你不能,你就不能了?他们不还说那个人是天下最大的叛逆么,对于此,你相信么?”
陈风听李自观说到那个人当即就是一个愣神,不过旋即也就反应了过来,觉得这李自观既然同老薛交好,那对于自己的身世清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能人云亦云,不过李道长,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执意收我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面对陈风的追问,李自观哈哈一笑,说,“收你的原因,我说是因为上次借你体内赤龙酿酒,给我喝得有些馋了,你信么?”
“信!”陈风点头,不过又很是聪明的摇头了摇头,说,“不过这应该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吧?李道长难道不打算说出最重要的原因么?”
“的确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不过你既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询问我呢?直接去问那个你该问的人难道不好么?至于那个人究竟是谁,想来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吧?”
陈风闻言一愣,不过旋即便反应了过来,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挑眉道,“又是老薛?”
“不错,他很关心你。”说着,李自观想到了之前老薛在自观山上的言论,突然觉得很关心你这个词汇并不够深刻,踌躇数息之后,又补充道,“他真的很关心你。”
也不知陈风有没有听出李自观这重复背后的深意,只见他追问道,“老薛他究竟给了什么条件,让你同意收我?”
这一下,倒是轮到了李自观沉默了。
他抬眼看向了面前的陈风,看着他眼眸深处闪动的如同星辰一样的耀光,终于还是心头一软,长叹口气,道,“我并不打算骗你,这一次之所以同意收你,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薛定谔答应说能让你的丹田储存真气。”
“能让我的丹田储存真气?老薛答应的?!”看着李自观的表情,陈风莫名觉得有些心慌,问,“老薛精通医术?”
“没有。”
“老薛的修为比你和龙树大师都高?”
“当然也不是。”李自观继续摇头。
看着李自观摇头的样子,陈风莫名觉得有些焦躁和愤怒,此刻恨声高叫道,“既然他又不会医术,修为又没有你们两个人高,那为什么他说能让我修行,我就能够修行?这是个什么道理?”
陈风在发怒,没由来的发怒。
双唇颤抖,眼珠赤红,便是刚才在面对锦州来人的侮辱的时候,他都没有表现的如此的生气。
但是落在李自观的眼中,陈风这却并不是在生气,而只是在用这种方式,用拙劣的演技来掩盖自己心中慌乱的事实。
他并非是因为薛定谔擅自为自己做决定而生气,而是在害怕,在为这种突如其来的位置变化而感到害怕。
就像每一个害怕变化的人那样,陈风之所以害怕变化,是因为在害怕失去。
也正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不奢求有任何的得到。
这是陈风一直以来的处事之道,看起来很卑微,但却是像极了一个坚硬的外壳,将他的内心给包裹在了其中,让他免受于这世上的热风冷箭。
而现在,在迈入了应天城后不久,终于是有人剥开了他身上的壳,让他内心隐藏最深的那一面给袒露了出来。
“因为他愿意换命,用他毕生的修为,帮你打开属于你自己的修行之路。”李自观负手而立,“所以我才愿意收你,能得到薛定谔毕生的修为洗筋伐髓,你就算原来是一块顽石,最终也会变成一块璞玉的。我这个人……其实远比你想象的还要现实。”
“不!不要!我不要!!”
“去他娘的什么修行之路,我很稀罕么?你去叫薛定谔不要自以为是!这件事,我不会答应的!”
这个时候同陈风说这些无疑是残忍的,但是李自观的神色依旧是冷漠。
他就像是个最无情的杀手,在剥掉了对手所有的防御之后,又给予了对手最为无情的一击。
现在的陈风,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人给塞进了无数片的酸柠檬。
苦涩的酸楚味充斥了他整个的胸腔,将他大脑中的世界给轮番轰炸成了一片荒芜的戈壁沙漠。
恍惚间,他转过了自己的身子,全然不顾自己身后的李自观,在这夜色的应天城里狂奔了起来。
陈风此刻能有这样的一番表现,可以说同他刚才言语间的冷硬脱不了干系,只不过此刻李自观负手站在原地,倒是丝毫没有担忧的意思。
看着越跑越远的陈风,没有动身去追,反倒是提起自己的酒壶又饮了口浊酒。
一道遁光从远处的街道疾驰而来,老薛负手,不知何时来到了李自观的身后,同他一起看着这陈风奔跑疾驰而去的背影。
眼眸深处同样充满了痛色,张口道,“怎么说现在也是你的徒弟了,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这个做师傅的,给徒弟上的第一个课竟然会是这个。”
李自观回答说,“世人修道先炼体,其实这都是错的,修行路漫漫,肉体说到最后不过是皮囊肉舟而已。陈风,他既然现在要入我门下,那按照我们的规矩,所要走的第一步便是炼心!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怎么,现在反悔了?心疼你们家少主了?”
薛定谔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心疼,不过倒是并不反悔。房行俭的眼光真的毒辣,放眼整个南唐,你的确是最好的老师。”
“呵呵。”
李自观冷笑,双眸依旧注视着陈风离开的方向,没有接话。
好半晌之后,这才张口,冲着身后的薛定谔问道,“我刚刚是不是把话说的太重了?”
薛定谔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张口说道,“是有点儿,不过你放心吧。任何杀不死他的,最终也只会让他变得更强而已。”
“好一个变得更强。”李自观点了点头,称赞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在,也算是没有愧对那个人的嘱托了。”
薛定谔闻言,当即便是神色一正,冲着对面的李自观毕恭毕敬一个躬身,说道,“谢谢,真的是谢谢你了,李道长。”
“不用谢我,当年那个人为我们同样也做了很多事情。这件事就算不看你的面子,最终我也会出手帮忙的。”
“那真的是件好事。”
这么说着,薛定谔迈步缓缓从他的身后走到了李自观的身前。
李自观看着他那略微有些落寞的背影,问道,“你已经准备动身了么?”
薛定谔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说,“也是耽误了足够久的时间了,我这个时候赶过去,可不是要安慰陈风的,而是要过去再加一把火。”
“还差一点,还差最后一把火……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