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元洪一行人对于师尊药非子之死毫不知情,仍然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突破点匆忙逃离而去。
望着众人逃亡的身影,元洪眼中泛起了浓郁的迷茫之色,这是他首次对人生失去了方向感。
他自认为,从前他始终将人生牢牢掌握在手中,不管生活如何变化,只要坚持初心,生活就会在脚下,未来就会在手心。
儿时,他体弱多病,动辄就会感染风寒,往往每月总会得那么一场大病。为此,父亲每日总会给他煎几服药,以调理温养他的身子。
在邻里乡亲的眼中,元洪是药罐子,是瘟神的存在,都不愿意让自家孩子与元洪接触,谁知道自己孩子会不会被传染了。所以元洪自小就没有什么朋友,被身边的人孤立起来。
可就是这样,元洪也没有对生活有过那么一丝迷茫。因为他从小呆在父亲身边,父亲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为了医治自己,父亲费劲了心思,从各种药方寻找根治疾病的方法。
有时为了找到一味药草,父亲翻遍了黄石镇周边的山林,不管是凛冽寒风,抑或是炎热酷夏都没有阻断父亲的步子。尽管山中多虎蛇,父亲也没有停止对药草的寻找。
正因为了解父亲一举一动中所蕴藏的父爱,元洪更加珍惜性命,对于生活更加执着,更加坚定生活的方向。
他要变得强壮,要变得强大,要让邻里八乡认可自己,要走出孤立圈,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虽然当父母惨死于金人手中之时,他曾有过一丝迷茫,但也仅仅是一丝而已,绝没有如此刻般沉浸于迷茫之中,更不会对人生失去方向感,因为他要为父母报仇,他要变得更强,强到不再任人欺辱。
被药非子收为弟子时,他本以为,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终于有机会变强了。变强只是时间问题,他有信心,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能为父母报仇。
可谁料想到,中途冒出个夺丹联盟,他那要变强的种子稍稍冒头就被扼杀在萌芽中了!而他自己,也不得不踏上了生死逃亡的道路。
经过这一系列事情,他那想要变强的心动摇了,因为他觉得再怎么变强,前方总有一股更强的力量压制于己。
他刚开始接触修仙界时,他便了解到,在这一片能看得到的广袤天地间,最强者便是元婴期。而修为超过元婴期大圆满的修士,在突破元婴期进入化神期时,会感受到天地间冥冥中的召唤,飞升入仙界而无法长期逗留于这一界之内。
“修为已然通天达到传说中的元婴期师尊药非子,都不能将玄灵门挽救于危难之间。我初入修真界,修为弱到不行,如何与命运抗衡?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我又能如何掌握自己的人生?”
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元洪眼中迷茫之色更浓了。
也许发现元洪杵在原地,以为他担心前面有伏兵,宋明从十几丈开外又飞回来,很自然地把右手在元洪肩上拍了拍,又拍了拍自己胸脯,脸色凶残,自信满满地说道:“小师弟,不用担心,师兄既然答应师尊保护好你就会做到,前方没有伏兵最好,要是有伏兵,看为兄如何料理他们!哼!”
原处于迷茫中的元洪,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搞得哭笑不得。笑声道:“师兄最厉害!师兄最威武!有师兄在,为弟有何所惧!”
一旁的宋明听到元洪的话语,立即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夸大了,羞涩地哈哈陪笑起来。但看到周围的弟子望过来时,不由得立即收敛起来,摆出一个高大冷酷的姿态,恢复常人眼中冰冷无情的形象。稍稍低头,右手微微握拳,在嘴边,看似随意地咳嗽一声,扮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儿,看到旁人不再注意自己时,才低声对元洪说了一句:“低调,低调。”
元洪强忍着笑声,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继续前行。
临行前,元洪嘀咕了一句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宋明的话。
“夺丹围剿,玄灵遭难,连师尊都没有办法挽救于危难之间,还有谁能破开这局面?”
看着元洪瘦弱的背影,宋明迟疑了一下,听到元洪的低语,想起之前自己说的话,他不禁摇了摇头,面露尴尬笑容。
“原来元洪担心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玄灵门这个对于他来说尚未熟悉的家。反而自己想的,倒有些狭隘了。”
前行中,元洪面色低沉,似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元洪嘴角微微上扬,他笑了,眼里不再是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虽然宋明的话语本身没有元洪想要的答案,但,透过他的话,元洪想通了很多事情。
对于元洪来说,变强固然重要,但没有了牵绊的强大又有什么意义。
变强,是因为自己有要守护的东西。儿时,要守护的东西,是父母之爱,是自己不甘寂寞的心。父母死后,要守护的东西,是双亲殒命之仇。拜师后,要守护的东西,是玄灵门,此生第二个家。
宋明想要保护元洪,说明他把元洪当成了自己人,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家人。
而药非子之意,也是差不多。
若非药非子切切实实把元洪当作自己的弟子,他又怎么会把那记录着虽说只是三阶丹药的,就连自己都还没搞明白的雾妖族玉简轻易交给元洪?若非他把元洪当作自己的亲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他怎么会安排宋明在元洪身边保护?
这些,在元洪听完宋明的话语之后,思索片刻便明悟了,对于心中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我此前虽有迷茫,但迷茫过后,却是明悟了。”
“从前,我始终坚持初心,认为只要不放弃,生活就会在脚下,未来就会在手心。这是正确的。”
“而方才,我因想到师尊被打压无法拯救玄灵门于危难之中只能逃亡,而对绝对的力量产生了畏惧,故而迷茫。”
“而事实上,迷茫原因有二,出于对力量的畏惧只是其一,其二是我没有明悟牵绊真正的含义。”
“从前,我只有父母相伴,没有朋友,以为牵绊就是自己与父母、与兄弟之间的亲缘,是血脉传承,是血缘关系。故而当父母惨死之时,觉得没有了依靠,眼中只有报仇的本能欲望,除了报仇,脑中空洞无物。”
“但现在,我除了父母,还有师尊,有师兄师姐,我明悟了师徒情、兄弟情为何物,更是明悟了何为牵绊。牵绊,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联系,是一种割不断的情。亲情是牵绊,师徒情也是牵绊,手足情也是牵绊。”
“现在想来,此前说的‘师尊无法挽救玄灵门于危难之中’一语,我却是错了。因为对于这个困局,师尊可以挽救却无法避免。此刻玄灵门虽说在退,但是退也是进。退,是没有能力与强敌较劲,故而选择退。进,是以退为进,避开敌人锋芒,保存门派根基,以图再现玄灵门辉煌。以退为进,便是师尊的挽救之法。”
“既然明悟了牵绊的含义,那么‘还有谁能破开这局面’一题也终有了答案。师尊虽则无法避免玄灵门灭门之危,但却是给了每个玄灵门弟子破局的能力。只要玄灵门有一人活着,心中有玄灵,不论他走到哪里,那里便有玄灵门,因为牵绊是斩不断的,为此师尊宁愿用性命来冒险换来玄灵门的一次新生。因为每个玄灵门弟子,都是破开此局面的关键之人。”
看清一切之后,元洪紧紧握住双拳,面露坚定之意,暗暗下了决定。
“夺丹联盟,拥有绝对的力量。而玄灵门,则有斩不断的牵绊。夺丹联盟想要灭我玄灵门,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此劫过后,我元洪死则罢,若我还活着,待我强大之日,必以千百倍奉还!”
此刻,宋明赶了上来,刚要开口,元洪却先开了口:“对于师尊的决定,我明悟了。师尊作此番决定是因为能破开此困局让玄灵再显辉煌的人,是你,是我,也是此地的每一个玄灵门弟子。师兄,你,悟了么?”
宋明微笑着点点头,望着元洪,宋明有种错感,眼前的元洪与之前相比,有了很大不同,似乎长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