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大早，我在外边的小吃摊上买了几根油条、两杯豆浆、两个茶叶蛋和一包奶，作为让祁蓉熬夜帮我弄毕业论文的酬谢。往回走的路上，接了个电话，是一个叫浪漫经典的照相馆打来的。说林溪有一些照片在他们那里已经洗出来了，一直都没人拿，林溪留的电话打不通就打了这个备用电话。
我心想林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去帮他拿了吧。于是，答应对方一会儿过去取。和祁蓉在小花园吃过早饭，闲聊了一会儿后，我去照相馆拿了照片，回来叫上祁蓉继续忙活毕业论文。
祁蓉跟我说了几个要点后，让我自己写，她盘腿坐在一旁翻看我拿回来的照片，边看边呵呵笑：“林大公子也真够自恋的，每张照片都是照得自己。”
“他都那样了，你就放过他吧。照片上有一个你我都看不到的人而已，在他看来，这些可是他们两个人的甜蜜回忆。”我替林溪辩解道。
祁蓉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是看着他一个人在照片里煞有介事地做各种亲密动作还是觉得好笑，你不觉得吗？”说着，祁蓉扔过来几张给我看。
这些照片我已经看过了，基本都是些生活照，连像样的风景都没几张，拿回来后，我粗略看了一遍就扔在了一边，准备下午出去给林溪寄过去。我手里的笔没停，抬头瞥了一眼祁蓉扔过来的照片继续写论文。
就在那么一瞬间，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因为一直在我不自主地停下了笔，抬头看了眼祁蓉，祁蓉还在那笑呵呵地看照片，一切正常。是哪儿呢？我又低头看了眼桌上扔着的照片，那是几张林溪在自己出租屋里拍的照片，看角度，应该是用的支架。一张是林溪虚空抱着什么站在客厅中的油画下面，一张是他盘腿坐在地上玩电脑，剩下的几张都是在沙发上坐着拍的。
我一张张看过去，忽然，其中一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在这张照片中，他在沙发上大大咧咧地坐着，双腿搭在茶几上，左手端着一杯红酒，右手紧贴着沙发靠背悬空伸着。我试了试同样的动作，觉得挺别扭。像这种照片在我拿回来的这些照片中有很多，这也是祁蓉为什么觉得好笑的原因。我拿着这张照片看了一会儿，虽然潜意识中认为这张照片不对劲儿，可就是没发现是哪儿不对劲儿。
我把照片放到桌上，回忆着林溪那个出租屋客厅里沙发和茶几的样子。沙发是浅黄色带花纹的布艺沙发，靠背上是同色调的罩巾，坐垫属于比较硬的那种，但是坐上去很舒服。这时，祁蓉凑过来问：“你看什么呢？”
“我总觉得这张照片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我转头对她说。
就在我转头的一瞬间，我忽然发现了问题在哪儿——沙发垫。在我转头的一瞬间，光线的角度在照片上发生了某种变化，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林溪旁边的沙发垫有个不大的圆形黑影。我赶紧把照片拿到窗户旁边，接着阳光仔细观察林溪旁边的位置。终于发现，那地方有一个不是很明显的凹痕，就像是——有个人坐在那里。
这个发现几乎让我窒息，我把毕业论文划拉到地上，飞快把祁蓉手里的照片都抓过来，在桌上一张张铺开。祁蓉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重重拍了我一巴掌叫道：“你疯了？”
“等下告诉你，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了。”我边说边把林溪旁边有沙发的照片挑出来放到一边。
祁蓉不明白我在做什么，但她也没再问，手撑着头默默看着我在桌子上摆弄这些照片。很快，我把那一叠照片里带沙发的都摆在面前，一张张仔细看起来。等看完后，我心中的震惊已经无以言表，每一张照片中，林溪旁边的沙发垫上都或明显或模糊地有一个凹痕。
这么说，林溪并不是妄想症？妍妍是真的存在的，只不过被人用某种方法掩盖或者消除了。至于原因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我可以肯定，林溪没有说胡话，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妄想症。真的有妍妍这个人，而她一定也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不行，我必须告诉林溪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有病。”我飞快拿起手机拨通了林溪的电话号，可是，那边传来的却是已停机的语音。我懊恼地把手机拍在桌子上，盯着那些照片考虑该怎么告诉林溪，现在看来，我必须要去一趟秦东方的研究所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正常人被当做精神病人治疗，早晚给治疯了。
“哎，罗先生，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祁蓉很认真地看着我问。
我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祁蓉在：“哦，你看这些照片。”说着，我指着桌上的那些照片发现凹痕的位置。
祁蓉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专心地看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抬起头满脸惊讶地看着我说：“林溪没有妄想症？这里是被人ps过的。”
我点点头：“林溪的电话打不通，我想去一趟赤峰，如果他还被当做精神病人治疗，我怕会出大事。”
祁蓉嗯了一声，说：“距离交毕业论文还有段时间，你去吧，快去快回。”
“恩，我今天就走。”说着我在网上订了去赤峰的车票。票是下午四点十五的。我在寝室坐了一会儿，觉得憋闷，就拉上祁蓉去外面小花园散心。没想到刚走进小花园里，那种背后有人的感觉突然又出现了。我飞快转过身，发现身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你又觉得有人在看你？”祁蓉问。
我点点头，祁蓉想了想说：“我给你起一卦吧。”说着，她从旁边地上捡了一把小树枝，来到花园中的石桌椅前坐下，手里拿着树枝闭目凝神静坐了一会儿后，把树枝撒到了石桌上。
九根长短不一的树枝铺在了桌面上，我有些奇怪，摇卦我也知道点，平时寝室同学们常拿来当游戏玩。但是，通常摇卦都是三个硬币或者铜钱。用树枝摇卦就够蹊跷了，她还用了九根树枝。我一头雾水地看着祁蓉把树枝往桌上扔了九次，而每次她扔的方位都不同。每做一次，她嘴里都会喃喃地念着一些东西。
我等她停下后，问：“你这是起的什么卦？为什么用九根树枝？”
祁蓉看了我一眼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这次赤峰之行，多加小心。记住，你看到的未必就是你看到的。”
我忽然发现祁蓉的眼神中竟然带了些忧伤，这让她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低落。“你没事吧？”我问道。
祁蓉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做什么决定，然后她说：“我刚才顺带看了下林溪的情况，我发现找不到他的位置。”
“什么找不到他的位置？”我不解地问。
“唉～，罢了，天意如此，你去吧。记得回来后请我喝咖啡，我先回去了。”祁蓉盯着我看了七八秒后，转身走了。
祁蓉的话让我隐隐觉得这次去赤峰不会很顺利。
下午四点二十，我登上了晚点的火车。火车上人并不多，我看了会儿书觉得无趣，于是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着了。中间起来吃了点东西，继续睡到车到站。
到了赤峰市，我拿着秦东方的名片打听了一路，总算在一条大街的尽头找到了名片上的地址。看着眼前这栋奇怪的房子，我心里直嘀咕，国家疾控中心这名字也够大了，地方偏点就罢了，怎么还弄这么一栋样式古怪的老房子呢？
这是极大的院落，看门口大门的样子，应该是征用的从前达官贵人的官邸。只是，这院落的门原本有石狮子的位置上已经空了，上面堆满了尘土和垃圾。我见这种情况，心里不免有些纳闷儿，这好歹也是国家机关，怎么弄得这么脏。
我原本以为这里会有传达室之类的东西，四周看了看，除了高大的围墙就是那两扇斑驳的朱漆大门。这地方看上去就有些荒凉，像是某座久无人住的老宅子一样。而且，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这地方竟然连个牌子都没有，没有门牌号，更没有秦东方那个219研究所的牌子，这有些不合常理，国家级的研究所为什么外面连个牌子都不挂？
我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拿出手机给秦东方打了个电话，谁知他的电话也和林溪一样，关机了。我郁闷地收起手机，上前抓住大门的上叩门环用力敲了两下，却发现这大门根本就没关。我暗骂自己笨，开始就该先推一下试试。
沉重的木质大门被我推开一扇，里面是一个环形长廊，正对面还有一扇门。有了第一次经验，我径直走过去推第二扇门，果然也没锁。第二扇门后面是一个大院子。正对面本该是正屋的地方，却是一扇黑色的大门。大门两侧各有两间厢房。这古怪的建筑布局让我有些纳闷儿，明清时期的建筑，特别是这种大户人家的建筑，有着严格的建制。这种不合规矩的布局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深宅大院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