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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Companion Volume. 6

如此一来,两个人不得不中断旅程,一起回城。

一路上,一个猛摆相机,一个猛剥枇杷。

奇怪,天光一亮,两个人倒是又尴尬起来。

都是因为早上醒来,他嘶了一口气,辛苦地说了句:“这么累?整个人伏在我一只手上睡。”

冬亦灵异地睇一眼他手里的相机,忽然想起,昨晚文博光带了只皮夹,相机留在旅舍里,显然是回去过再出来。

他担心她。

路不平,每颠簸一次,文博抬一下眼皮,微微呼气。

她愧疚,心揪得很,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只把一堆剥好的枇杷捧到他面前。

“还吃?同学,我已经一肚子水。”他这样说着,还是接过来,看她一眼,再一只一只吃掉。

她后悔,慌慌张张间居然买了这么大一袋,消耗了一天还剩一半。

如果让他吃到城里,真是要撑坏了为止。

于是她决定自己也帮忙吃。

结果,被文博把塑料袋一把抢过去,“这不是买给我的?不准吃。”

什么?这么没风度。

她不信邪,偏偏夺回一只送到嘴里。

……什么玩意,酸成这个样子。

要死要死,奸商奸商。

她吐不出来,只好猛闭眼仰脖子吞下去。

文博转过去支着额头笑。

她拿手肘撞他,“笑什么,这么难吃的东西你吃了这么多也不吭一声。”

有点没轻重,撞到他的伤口。

手被狠攥了一下,就听见他温温地说:“轻点。”

赶紧缩回来,恍恍惚惚又吃了一只枇杷进去。

这回,酸得咳嗽。

文博继续鼓着气摇头笑。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

到了车站,下了车,文博并没有同冬亦告别。他还预备送她,一下又变得有风度,可冬亦又觉得他风度的不是时候,拒绝道:“要不我自己回去,要不我送你回去,你说呢?”

文博说:“那么,你路上小心点。”

两人分道扬镳。

假期宿舍关闭,冬亦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短期房,反正只待两个月,将就将就也什么都有,就是太小,转身都觉得挤。

是以过了两天的下午,她炖完鱼汤通了老半天风仍觉得家里一股腥。

她伏在窗口上喘气,顺带打了电话给文博。

接通,她劈头盖脸地问:“你家在哪里?”

“你怎么会有我电话?”文博的声音听上去有中气,很健康,她略略放心。

他也不等她回答,就报了一个地址,有点远。

“好,我大约一个钟头以后到。”她挂下电话就出门。

当真是一个钟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冬亦准时站在文博家门口,按了门铃,就听到一个不徐不疾的脚步声自门里传来。

文博开了门,她举了举手里的汤罐,“外卖!”

他笑了笑,侧了身让出条道,“请进。”

冬亦进了门,吓一跳,房子比她家整洁得去了,简直一丝不苟,转身讪笑道:“该不会刚整的罢?”

文博呼出一口气,指一指他的小腹。

呵,那种伤,怎么可能还有心考虑房子混乱不混乱乱难看不难看的问题,晁文博也不是那种人。看来,这是常态,冬亦又讪笑一声,把汤放到餐桌上,又愣住,桌面亮得发光,似打了蜡,闪瞎她的眼。

这不是一个正常男人的房子,她去过男寝,三秒就受不了尖叫着逃出来,而晁文博家……干净得简直可以怀疑他的性向。

转头文博已经从厨房里取出两只碗,一边说道:“正好,我还没吃饭。”

一打开保温罐,她说:“要不还是别喝了。”闷了一会,腥气大得像烂在家里两礼拜没人收的尸体。

文博笑说:“没事,我饿了。”他还是盛了一小碗喝了下去,却没给她盛,然后淡淡说:“我们再叫外卖罢。”

冬亦低头摸了摸耳垂,小声说好,让他做主。

文博就转身去打电话。

冬亦则不客气,到处参观,两室一厅,卧室不大,书房隔了隔断,外头放书,里头……

她走进去,掀开厚厚的布帘一瞧,原来是暗房。其实那一年,数码相机已经普及,但崇尚摄影乐趣的人仍视暗房为一块圣地,她也选修过一点摄影理论。

她开了安全灯。有一整套工具,漏斗,暗袋,放大机……还有一只三洋的公放CD机,看样子也用了许多年。左边固定夹上有一排照片,十几张,还是黑白的。

她就着琥珀色的灯光,踮起脚去看,是那个水乡小镇,一条蜿蜒而下的溪,萧索的破船,繁盛的梧桐树枝,街边卖笋干青豆的婆婆,带着风车在石板桥上跑的孩子,和,背着双肩包的她……

许多张她,背影,侧面,特写。

“嗯?怎么在这里。”这时文博走进来。

“你……是偷拍狂?”冬亦指着一溜照片。

“不好看?”文博声音从容,站在她背后,伸手绕前取下一张放到她面前,比一比,严肃地说:“不可能,应该比本尊好看。”

冬亦睐目,扁嘴,“谢谢。”

文博明朗地笑,“不客气,喜欢你可以带走……”

冬亦立刻转身去够,她太矮,他又挂得太高,半天够不着,他也只静静站着,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看她爪子挥了半天,才补充道:“不是那几张,是前头的纯风景照或路人照,随便挑。”

她扭头朝他翻白眼。

他拧一拧她的脸,说道:“你这个小姑娘。”又说:“你脸红什么?”

冬亦指一指安全灯,撇嘴说:“真是下三滥,明明这种灯底下谁都是关公。”

文博刚想说什么,门铃却响了,他才转身就让她抢前头急急跑去开门。

门一开,冬亦愣住,外头的人手上也提着一只保温罐,看到她跟着眼角微微一跳,旋即恢复正常。

她僵笑道:“润之。”想说点什么,张张口,还是僵笑。

润之和善地笑,询道:“冬冬?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我也是刚到。”她辩白,也不知辩白点什么,仿佛真的心里生鬼。

润之进了屋,冬亦长吁一口气,关上门,就听润之说:“怎么这么大的腥味?”

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额头,快一步跑去抱住自己那只罐子,说:“我,烧了极其失败的鱼汤,准备拿去倒掉。”

“鱼?”润之不可思议,“他受这种伤得忌口,吃鱼会发……”

“没事,我没喝。”文博听到动静从书房里跑出来,他朝冬亦使眼色,“我还想多活几年。”

冬亦抱着汤小碎步去厕所。

客厅里两个男人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相视大笑。

润之行事最稳妥,送得是一盅乳鸽汤,文博才喝了一口就直接说:“下次少放点盐。”倒不是挑三拣四,是那种专业口吻,仿佛大厨教育新丁。

冬亦眨眨眼睛就听润之笑着低喝:“滚蛋!”她头一次听到老实人胡润之说这个词,有点稀奇。

润之坐了会就走了,他才出门撞上送外卖的,目光蔼蔼地望了手忙脚乱光顾着接三菜一汤,来不及和他道别的冬亦一眼,就独自下了楼梯。

只剩文博和冬亦两个人吃饭,那个楼下小饭馆送的榨菜肉丝例汤根本没有人碰,一顿饭他们一句话也没有,饭后冬亦主动收拾碗筷。

文博抱着手站靠在流理台边,神色闲然地问她:“不可惜?”

“什么?”她给碗抹上洗洁精。

“润之。”

“我以为你不会问这种蠢问题。刚才我已经险些尴尬而死。”

“情况本来就很蠢。”他帮她重新扳开水龙头,一本正经说:“润之中意的姑娘看上我。”

冬亦掬起一捧水甩到他脸上,“……晁文博,要脸不要脸?”

文博抬起头暗示性地指一指小腹,“噢,不是这样?”

“你就用这种方法勾搭姑娘?这么不高明,怎么还能有人上当?”冬亦湿漉漉的手往牛仔裤上蹭了蹭,就走出厨房,“我该回家了,谢谢你的饭。”

文博也不拖延,送冬亦出门,她还没道别,他先说:“你考虑一下。”语气却是毋庸置疑。

冬亦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要!”

文博眉头一皱,“不要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干。”

“你……”

“那么,索性干点什么。”他趁她犹在赌气,捧住脸,浅浅碰了一下唇,点到为止,再轻轻放下,扫她一眼,沉沉说:“喊这么大声,楼下都听见了。”

文博说完就关上门,冬亦一个人一脸被雷劈中的样子站在门外呆了五分钟才魂不附体同手同脚地离开。

她记得她做了一晚上噩梦,有一卡车的校内女生跳下来把她团团围住,认识的,不认识的,挨个指着她鼻子骂,惊醒过来一身的大汗,天气又闷热,她也觉得莫名其妙,想到那个“卫生吻”更是又气又恼,然后软绵绵瘫倒在枕头上。

开学以后,冬亦将近半年没有跟文博联系,包括润之。两个人的动态倒是偶尔听人说起,润之大约是工作去了,文博还留在学校读研,课又少似乎也不太来学校,倒是有一次布告栏里说他获日本某设计大赏新晋奖,看到他的名字,三个字,短短几个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知道他八成是说说而已,那个考虑他一下,一考虑考虑,他不知花丛里又四十乘四往返跑了几趟了。

有一次,在做课件专题的时候,用到一张水乡小镇的照片,是另外一个地方,只是有点类似的景致却让她一下思绪飞脱,心里茫茫然隐隐泛酸。晁文博的伤到底好了没有,她再也没有过问,有点薄情寡义。

但是她转念想,算了,反正肯定死不了,至多留道疤,不乐意也可以去磨皮。嗳,谁说的,留疤也好,可以为下一任,下下一任,下下下一任女友增加一点神秘情趣。

圣诞节,她接到刚刚跳下飞机的敏之的电话,想一想八成风头已经过去,才放胆出去聚会。

照例是四个人,许是冬天的缘故,敏之丰润了一点,润之则瘦了一些,文博,老样子。

在敏之的提议下,四个人决定去吃大排档,坐在四角透风的蓝色塑料大帐篷里,点了各种菜和肉放在一起大乱斗的煲,还有啤酒。

敏之夹了一块卤肉,神色鄙夷地说她这一生已经被设计师包围了,这个学期在导师办的聚会上认识一位华裔设计师,闲聊了没几句,就每个礼拜送一打粉玫瑰到她公寓。

冬亦诮说:“每个礼拜?真有毅力,现在的男人追姑娘,连一句话也是说过算过。”她睇一眼文博,他正一脸淡然地从金针菇里拎出一根近半米长的头发丝儿。

“追?追个棒槌,他再稍大几岁我可以不客气地喊他一声叔叔好,还长得丢到人堆里就不见了,真是,简直想掐死他。”敏之一脸忿忿。

冬亦笑,原来敏之还是外貌协会,又怎么不找外国人。

“外国人?不行,毛太多。”她漫不经心地说:“要找外国人我真还不如当初顺着爸妈的意思跟文博凑一凑过算了,反正他也是外籍人士。”

“小姑奶奶,我可不敢要你。”文博终于吭声,“我是国人,还有,我毛也不少,谢谢。”

润之连忙制止,说别闹了,到底关心妹妹终生幸福,又听是同行,问这个人的姓名。

“卓伊,庄。”敏之夹了一筷子粉条,说:“中文名?忘了。”

文博一听,拎了拎眉毛,说:“庄逸臣?”

“谁?噢,好像是,大概罢。”她低下头吃东西,还发出跐溜跐溜的声音。

润之和文博灵异地对视了一眼,冬亦分明看到润之用口型说:“敏之不会是在发梦罢?”文博耸耸肩。

饭后,润之说妹妹大概累了先拎她回家,敏之看一眼冬亦,又看一眼文博,一下了然,一言不发,只好由润之拖着先离开。

文博说:“冬冬,我送你。”

冬亦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他走到街对面去取车才想起,他好像从没叫过她“冬冬”。

他叫的,和别人叫的,不一样,明明是同样两个字罢,说不上,就是哪里不一样。大概是叠音的小名听上去亲昵,却让他叫得四平八稳的感觉。

路上,她见他脸色阴郁,白白问道:“伤好了没?”

他听了,目露凶光地扫她一眼,又直视前方,不回答。

她觉得理亏,也不敢响了。

及到宿舍楼下,冬亦准备跳下车,却听到保险喀挞一声锁上,文博说:“你考虑好了没有?”

“这都五个月了罢……”她扶着门把,讪言。

“噢,你也知道你考虑了五个月。”

“我已经说了不要。”

“不是已经被我驳回?”他转过来,忠实地说:“还是你也喜欢我一礼拜一打玫瑰,定时定点地送?可以,没问题。”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说着说着忽地没了气场,刚刚生了有点怯懦,又听他温温地说:“但不可能送一辈子,将来哪一天不送了,不要怪我不能坚持,说我对你标准降级。”

冬亦听着这句不算好话的好话,忽然心尖一亮,扬脸笑道:“一朵还没送呢,先说这种话。”

文博听了怔一怔,就探过去抱住她。

他的衣服领子蹭过她脸颊,绵柔的料子,触感陌生而熟悉,却叫她心里没来由的杂糅着欢喜和害怕,她仓促地轻声说:“我得上去了。”

文博依旧不纠缠,放开手下车帮她开车门,目送她上楼,进寝室,出阳台,和他招手,才放心离开。

他们回来的时间并不算晚,有人路过就有人看见,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了,苏冬亦成了晁文博的女朋友。各种目光或正或斜打在她身上,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只差没有和梦里一样有人跳脚。当然,跳脚还是可以跳的,背地里,一群女生集体玩跳房子也说不定。

自然,她们说,苏冬亦上场快,下场更快。

谁知两个人认认真真地交往了大半年,这句“她们说”传成“乖乖女勇擒孟浪”,还是羡慕嫉妒恨,经过时间考验,换了一种相对好听的讲法。

冬亦也觉得奇怪,敏之不是说他是混蛋,大,那个什么口……?可除了有两次她觉得唇上有点辣疼,后来也给她咬回去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就是清汤白水的两个人。

她甚至有点阴暗龌龊地怀疑过他是不是还有别人,可看着这个家伙在厨房里给她蒸粉蒸肉,又觉得自己委实是阴暗龌龊了点。

文博看着她吃得很香,提议道:“冬冬,不如寒假跟我回加拿大,粉蒸肉我妈做得极好。顺带让我再回去学几手,也好给你换换花样,吃来吃去这几只菜你不腻?”

文博真是精益求精,冬亦则属于一吃饭脑经就转不过来,含糊说:“啊?太远了,你想学烧菜其实我爸手艺也不错,不如你跟我回北京。”

文博又一愣,说:“也好。”

她中计,大冬天的,只好把他带回家。坐得是火车,一共十九个小时,两个人通力做完了一本数独。他听到边上两个北京爷们大刀阔斧地聊天,小声问她:“埋汰,什么意思?还有白斋,是什么东西?”

她笑而不言。

下了车,冬亦的爸爸来接火车,她将近一年半没有见到爸爸,高兴地扑上去搂住他脖子,又转身大大方方指着边上一个大高个介绍道:“爸,这是文博。”

她父母不是不开明的人,自己教得女儿自己有数,还嫌她这么久了光知道读书没进度,于是冬亦爸爸见到文博一下就笑得极为可亲。

谁知道,文博低头颠一颠背上的登山包,一伸手要去握,结果口中很随顺地喊:“爸……”

冬亦一听,身上一凛,险些当场心脏骤停昏死过去,简直需要电击复苏。

晁文博也有水土不服自乱阵脚的时候,他自己也是呆了三秒,握着人家老人家的五根手指头,这松也不是紧也不是,差点渗出一背脊汗。

还是冬亦爸爸沉定,他一只手摸着女儿的头发,暖融融地笑说:“这个小伙子,比我还心急,得了,爸就爸罢。”

文博呵呵一笑,索性就说:“爸,我是文博。”

冬亦见状,干冷干冷地咧口笑了一声。

回到家冬亦妈妈看到文博更夸张,根本是遇见外星闪亮生物一样,颜色三分惊异七分欢喜地一圈一圈不住打量他。这最关键的是,包饺子的时候这个小伙子还能帮她拌馅儿,手势一看就是调理过的,她连忙故意带点羞愧地说:“嗳呀,文博,我们家冬冬从小就给惯坏了,什么都不会,以后可全得麻烦你了。”

文博缓重点下头,冬亦却在一边默不作声地专心啃梨。

吃了晚饭,她和他坐在院子里放手持烟花,他摸了摸下巴,问:“今天表现过关?”

“呵,没看见他们打算就地把我卖了。”她白他一眼,“得了,你少在那儿得意。”

文博又拿打火机点了一根递到她手里,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只觉得可爱,于是戏谑地说一声:“卖大姑娘咯。”

冬亦推了他一巴掌,就见妈妈披着衣服出来大约觉得天气冷想喊他们回去,才不过探出个头又被爸爸拖走,她也觉得好笑。

他们进屋的时候,两个老人家早就睡下了,家里黑黑的一片。

文博睡客房,冬亦睡她自己的房间,两个人也不开灯,就轻轻在过道说晚安,然后各自回房。

可冬亦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还惨遭鬼压床,她心悸醒来,口干舌燥,起了床摸黑到客厅里倒水喝,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叼着杯子慢条斯理抬头一扫钟,才过凌晨一点。

回头听到客房门吱呀一声,刚觉惊悚,只见文博也默默走出来。她看他一眼,刚想说他怎么连衣服也没脱,该不会也睡不着罢。

结果……

文博二话不说轻松地一把横抱起冬亦就回了他的房间,她反应不过来倒还捏着那只杯子,剩下半杯水晃出来洒了两个人一身,一下透过衣服渗到皮肤里,那点沁凉,后来也很快被滚烫而仓促的体温吹得蒸发无踪……

这一夜,苏冬亦真成了晁文博的大姑娘。

根本是顶风作案,像是偷回来的快乐,分分秒秒都是急切要紧的,即便细致柔和,也必须相互绞缠在一起。

可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仍在自己的那张床上,要不是有点隐隐的疼,也觉得像是做了一场不可告人的梦,她趴在枕头上笑得掉泪,可到下午她爸妈出去窜门子剩下他们两个在家,她又懊悔得要死,重重拍了他的肩,沮丧地说怀孕了怎么办,几乎要咒他去死。

文博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抬头看她,问:“你几岁了?”

“二十一,虚岁二二,马上二三了。”她讷讷地答,眼神还是带点绿的。

“够了,到法定年龄了,有了就结婚。”他放下报纸,携过她的手送到唇边吻,温和地说,“正好,我喜欢孩子。”

“鬼才要给你生孩子。”她听了就任他拢着她的手,似清风拂心,却好气又好笑地说。

……鬼才要给他生孩子。

也许,真是这句话说坏了。

于是再后来的许多年许多年,他们也没能有自己的孩子,只剩樱桃,他说那是女儿,也是一样的。

那时他们已经共同努力了许久,放弃了。

她比他不甘,不甘得多了,是他反过来常常安慰她。

真是奇怪,这样多年了,细数从前他们之间开头的种种,好似在放一部台词熟烂的胶片电影,一幕幕,他指腹粗糙的手,他腰上为她留下的长疤,还有赛拉知不知道,他头上有两个漩。

后来再盛大的甜蜜,也不如最初的那些……那些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东西,她也许再也不能触到了。

却不是完完全全的属于林赛拉的,只要她仍介意。

而至少,曾经,很长的曾经里,是鲜活完整,属于苏冬亦一个人的。

晁文博,这一生里注定要在开头有一个苏冬亦,就像他注定最后会得到一个林赛拉一样。

有了赛拉,他总会好的;

只留下她一个人,再好不起来了。

这样一怔一忡,冬亦靠在沙发独自坐到晚间节目已经结束,已是一夜,天亮照样要上班,几点了?连韵风买的凌晨气象贴片广告也跳了出来,这种垃圾时段的广告,价格优惠,聊胜于无。

聊胜于无,比没有好。

她的手一下一下抚着手里一本并没有打开的影集,眼神迷离,又有些空洞地盯着白墙,又落到缩在沙发那头睡觉的樱桃身上。

手势是想翻开的,却又将它阖得更拢。

那是离婚时她偷偷带走的,其实文博是知道的,对不对。

还记得她在泰国,七月末行至清迈的时候,去了邓丽君住的那家湄滨酒店,当时身边也带着这本影集,而文博,住在她楼下的一间房里。

也是这样凌晨的时刻,她蜷着腿坐在沙发上,翻着里头的相片,一帧一帧,都是她,正面,侧脸,背影,微笑,赌气,伤怀,他拍的,在世界各地。

几乎是想冲下去敲他的门,同他说:“老公,我们回家罢。”

到底为什么没有呢?反是记不得了。

她只是一时兴起,取了一支刻着酒店名字的原子笔,微微一笑,在扉页注下四个字,“此去经年”。

那时不知为何,仍深深笃定他们还有他们的此去经年。

至少,那时他还在楼下等她。

此情此景。

原来,竟是良辰虚设,此一去,再无经年。

到头来,终于,她还是失去了他。

(番外《此去经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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