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炎死后,飔然一刻不缓的上了折子,力陈己功,请求接替孟炎在世时所任的太学丞,位列从六品下。
飔然是头脑极清楚、办事极利落的人,为主簿虽然时间不长,但日日价的为了显才干而揽事做。她因着女子的细腻而将飞霜堂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口碑不错,风评尤嘉。升官之事,宣铎想要批准,却是路征硬给压了下来,说此事不妥。
路丞相所身兼的众多官位中,有一枚名曰“国子祭酒”,意即中央学府并地方学堂们的最高领袖,飞霜堂的管事大官。
皇帝想要动这学堂之中的任何人,也不能轻举妄动,只因路丞相的意见举足轻重。
因此,路征态度强硬的不答应,皇帝也没办法。
飔然是极想要升官的,想的寤寐思服、寝食难安。但他偏不能给她这官,因为孟炎之死,是她亲手为之。他不能助长她踏着别人尸首前进的歪斜志气。
他力主暂缓此事,一控就是半年。
飔然再不灵敏,日子久了也可知道是谁阻塞她前路。任她软硬皆施,也折不服她家相公,给她这七品升至六品的机会。她于是和他置气,不许他上床。这事半点不成功,路征在家里本是极顺着她,但在同床这回事上,绝不能转圜。
她想逃,门都没有。
那一年,冬末春初,日头尚冷,然而有黄澄澄的骨朵在枝头绽放,千娇百媚,嫣婉动人。
到了这繁花吐艳然而风沙肆虐的时节,飔然便知临近生辰了。她将要在年纪上再加一,成为二十。
她对生辰并不大记挂,路征却记得一清二楚,还想好了拿什么作礼。“明日午膳和我一同用。”
飔然被说愣了,胃里反酸,“路大人何必讽刺我?知道你们三品大员每回上朝都是吃独食的,圣上钦赐的堂厨。我等小人,实不敢高攀!”
“昨晚不是攀的很用力?”
飔然脸红的像苹果,一拳向他捶去。他捉住她拳头,放在唇边亲吻。
她最恨的,是她一闹,他就笑。
而且,骗谁呢?她怎可能不想去吃皇帝御赐的堂厨?
第二天的锦阳殿,如此便多了一位好奇姑娘。程飔然做得个高高端着的姿态,但总忍不住,眼神按的低低的,四下流窜。这大殿有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格出一处静谧怡然的空间来,内里坐了二十余人,大多是紫麟袍,少许几位着绯红袍。
食案是红漆玉蝠奉寿桌,方方正正的摆了两条,众人坐起稍显拥挤。看似不甚宽敞,实则是为了这些重臣便于交谈而为之。右侧礼部与工部两位尚书正低声秘语,谈的是一座名谓置怡阁的宫殿之翻修大业。
后来路征只是低了头吃,极少与旁人说话,她便担心,他是不是人缘不好?紧接着就有两男子走了过来,言笑晏晏的与他交谈。
上官鸿吹起了他的小胡子,不快的打量飔然,“子辰,天朝三品以下官员,按例不得入堂食。”
路征没有任他斥责,顶了回去,“锦铭,后妃外戚,按例不得在朝为三品以上大官。”
上官鸿走了。
陈庭之性格柔滑许多,对路征又常有恭维之意,于是道,“不妨带夫人一起过来坐。”
路征眼睛也不抬,“你们太吵。”
陈庭之也跟着上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