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的伤···”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没想到连乾坤阵都奈何不了我,留我一口气在···”
“公主···”那中年妇女红着眼眶道:“您这又是何苦?其实为了救明王,不一定非要启动那乾坤阵的。”
“若不这样做,昀儿是不会放过他的。”静香无奈地闭上眼:“我无法看着他们自相残杀,逼走明儿,用乾坤阵封锁这两处唯一的通路,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可是公主你这样自损身体,就不等他了吗?”
“等?”静香苦笑道:“****之事,我早已经看透了。女人不过是依附在男人身上的附属品。就像是衣服一样,漂亮的衣服会让男人面上有光,华丽的衣服会让男人顺势爬上高位··如果当初,我不是以山野女孩的身份遇见她,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会活在他编织的梦里吧。信姑姑,我再也不会相信了···”
中年妇女心疼地拍拍她的手臂:“都过去了,公主,一切都过去了。您不是说要重新开始么?”
静香一抹眼角的泪珠,淡然道:“不错,我夏侯曦不是一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公主,既然无缘自然不会强求。现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昀儿能够成为一个好君主,让我中州永远安定下去。”
“太子殿下一定会做到的,从小他最是听您的话了。”
“父皇病重,明忽然反叛,小晔还小···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愿一切很快过去,天佑我中州···”
“公主···”
“你附耳过来,我有事交代你。”
中年妇女贴过去,静香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只见中年妇女的眼神一惊,有些迟疑道:“公主当真要这么做?”
“此物唯有如此才能保住江山,你只管跟昀儿如此说,我想日后若是真的用到了此物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奴婢知道了,公主你先好好休息吧。”
水幻好奇地跟着中年妇女出去,才发现这里是一片繁茂的山谷,如世外桃源一般。中年妇女从一座修葺中的高阁中进去,水幻往上看去,上书“北木阁”三个大字。
看样子还挺气派,她刚想跟进去,却见中年妇女抱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转身穿过一片园林来到了太子住所。
见到了年轻的夏侯昀,也就是当今的承渊帝。水幻一时五味陈杂,这个男子年轻的样子和夏侯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夏侯宸比他多了几分病气,看上去也就没有那么威严。
只是看着夏侯昀身上的黄金甲,水幻一个精灵,这不是在荒漠梦里那个面戴金甲面具的男子吗?
原来他就是夏侯昀啊,那么先前那个梦,如果所料不错定然就是公主静香施展什么乾坤阵的时候了。
“长姐怎么样了?”夏侯昀一见信姑进来,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信姑福了福身子:“太子殿下,公主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去看看她。”
信姑拦在他面前,面不改色道:“殿下应该知道,公主已经‘身故多年’,此时此刻还是不要见为好。”
夏侯昀惨笑道:“她诈死了十二年,瞒的我好苦···信姑,这些年,她过得好吗?”
“公主一生只为完成夙愿,今日她自毁修行只是为了保全殿下与明王之间的兄弟之情···”
夏侯昀的脸色一僵,他淡淡道:“我知道,三弟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了。这是我对长姐的承诺。”
“殿下心系天下,日后一定会是一位明君。公主有所嘱托,还请殿下一定要牢记在心。”
信姑说罢,招手带上了一位十多岁的小女孩:“这是公主收留的孤儿,叫做李翊。还望殿下带她回宫。”
夏侯昀看着眼神怯懦的小女孩,却不知道长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小翊,还不见过太子殿下。”
李翊颤颤地上前行了礼,夏侯昀不忍道:“信姑,她···?”
“明王虽然已经大势已去,但肯定还藏有余孽。殿下在这种情况下登基,根基必然不稳。”
“阮家已经暗中与我达成协议,太子妃也会从中帮衬···”
信姑轻叹:“殿下也许不知道,这些年奴婢跟着公主游历在外,才知道阮家的势力在宫内宫外已是盘根错节。历代皇后、宰辅皆出自阮家,功高震主,殿下若是不想将来也轮到皇帝这般遭遇逼宫退位,最好还是未雨绸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阮家一定不能再重用了!”
夏侯昀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些,身为储君,朝堂上的事情多少他还是历练了一些。
总以为是父皇昏庸无能,才会让明王骤然逼宫。可是现下让信姑这么一点拨,此事未必是他看到的那么简单。可惜当时情势紧迫,参与逼宫的一干贼党都被就地正法,而罪魁祸首也···逃得不见踪影。
“小翊身家清白,无父无母,在公主身边多年,也算学了不少本事。不过她心思单纯,深宫之中殿下一定要暗中护她周全。断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发现她是你手里的一枚暗棋。”
夏侯昀沉思片刻方才点了点头,他目光直视着李翊:“你可愿随我入宫,做我的妃子?”
李翊看了看信姑,又看了看他,忽然坚定地点点头:“李翊愿意。”
“那么从今日起,你要记得你不再是孤儿李翊,而是孤日后的良娣。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
信姑拍拍李翊的头:“小翊,好好辅佐太子,不要让公主失望。”
“是。”
招呼李翊下去,看信姑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说。
信姑从怀中锦盒郑重地交付在太子的手上。
“这是?”
“出尘大师手中的龙神乾坤图。”
夏侯昀一惊:“传闻出尘子手握一份藏宝图,竟然是真的?”
信姑道:“此物若现身江湖必然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大师圆寂之时,将此物给了公主,现下公主认为它只有在皇宫里才最安全。”
夏侯昀缓缓打开锦盒,却见里面一张金帛,正面画就山水,背面却是一些繁复难懂的文字,登时他的心里涌起一丝激动。
若是得到了这份宝藏···
可还未想下去,就发现这金帛的一边像是被撕下了一块。
信姑将他的素有神色都看在眼里:“这是半卷龙神乾坤图,还有一半,大师并未传于公主。”
“这···?”
“公主时日不多,她担心有人知道龙图的秘密会找上门来,所以索性让你带回宫里。再者她想以此物作为信物,若是今后殿下或是殿下的子嗣有什么难处,可以持此物相求。”
夏侯昀半信半疑:“长姐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难道她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信姑目光温柔,语气却有些僵硬:“出尘子的入室弟子,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殿下切记,回宫之后勿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公主说,帮完这一次她就再与皇室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殿下要慎重这唯一的一次机会。”
“哼,即便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来求她的!我宁愿自己深陷困境,也不要她和皇室脱离关系!她生是夏侯家的人,死是夏侯家的鬼。若是有日听闻她过逝的消息,我也要亲自将她的尸骨接回皇陵!”
信姑听闻,不由叹道:“也罢,时候不早了,殿下快快启程吧。”
“信姑,你可以告诉我。长姐这些年,真的过得很好吗?”
信姑指了指不远处的月亮:“就如那明月,阴晴圆缺,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才知道。若殿下真的想知道,待会离开的时候,不妨多回头看看,或许能够知道答案。”信姑说的含糊,夏侯昀听得一知半解。可等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就发现信姑已经消失在了房里。
水幻刚想再跟上去,一股灵力将她生生地拽离,许是心力不够,幻境只能维持这么久。她感到自己像是驾驭一匹千里马,耳边呼啸着嘈杂的人声,眼前人影叠错,说不出的混乱。
她看到夏侯昀驾着马缓缓离开这里,看到谷口巨石,“沉医谷”三个大字金灿灿地直晃人的眼睛。
她看到李翊慢慢地长大,看到她一身贵妃朝服娇艳地站在新皇登基的夏侯昀身侧。
忽的有大片殷红的鲜血漫开,她看到一张惨白的面颊,听到一个女子在垂死挣扎间凄厉地叫喊着:“李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婴儿的啼哭,皇帝的震怒,数不尽的人来人往。直到最后深宫落锁,涵香殿渐渐冷寂下来,她降为愉妃,却依然活得云淡风轻。
慢慢地,明黄色的服饰掀开重重帘帐,她听见皇帝未曾衰老的声音:“小翊,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脑海里飞快流逝着有关愉妃的一切,她只觉得心痛欲裂,一声尖叫之后,所有的声音终于归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