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肃?”常崎似是没想到距离成功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会杀出一个自己人来。
“退下!--”
竹肃面无表情道:“属下要护卫小姐的安全。”
常崎恨恨道:“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竹肃把眼神扫向夏侯宸那里,道:“主人?”
妖娆的红色早已让夏侯宸的理智失去了控制,他死死盯着一脸倔强却不肯改变初衷。
“取血,杀无赦!--”咬着牙说罢,他不再看一脸错愕的汀兰,也不管竹肃滴血的左手,转身的刹那,眼眶莫名地湿润,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感在心底泛滥开来。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沦陷在汀兰编织的情网中。她当真做到了,深深地玩弄了他!
常毅安静地吐了一口气,只要殿下松了口,当一切落幕便不会有人知道这一段曲折,殿下依然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殿下,帝王之家,不允许有儿女情长···
“你还不放手?”常崎冷斥道,这个死傀儡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还是取血要紧。
竹肃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脑海中像是裂开一般,两个奇异的力量相互撞击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觉醒,又有什么力量在生生地抑制。
常崎见竹肃还傻傻地杵在那里呆掉,索性不再关顾他握住刀刃的左手,直接狠狠地将刀拔开。
唔--
竹肃发出一声闷哼,额头上有冷汗布出。汀兰从悲伤中觉醒,麻木地身体慢慢有了一丝力气。她悲怆的目光似乎要把夏侯宸看透,这就是所谓的狡兔死,走狗烹么!她这只狡兔还未真正死去,却连累竹肃也···
恍惚间,夏侯晔的人终于抵开常毅等人的阻拦,也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一击狼牙棒便狠狠扫向竹肃的前额。
“不要!--”水幻尖锐地嘶叫混杂着难以抵御的深厚功力向四周铺开,狼牙棒的威力大减但还是击在竹肃的头部,面具碎裂露出狰狞的面庞。水幻只觉得眼前有两道银光嗖得从竹肃的后脑飞出,直直钉在了来不及闪避的她的胸口。
最后一丝力气用尽,两道身影齐齐跌在地上,死亡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逼近。她却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有些庆幸,庆幸在最后的时刻,还有竹肃陪着。
在所有人都拿她当做交换的活物,当做治病的药引,当做一件交易。在她对一切感情绝望甚至心生死志的那一刹,唯有他,像守护神一般紧紧跟随,哪怕在最后一刻也不离不弃。
沾血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向着竹肃的方向靠近,泪眼朦胧中,她看到竹肃狰狞的面孔含带着温柔的笑意。
好感人的一面,常崎冷笑着看着两个垂死挣扎的人。夏侯晔已经放弃了刺杀,似乎被他们两个做触动,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像是在观瞻一场神圣的祭礼。扭头撇向夏侯宸,脸色紧绷,苦大仇深地瞪着两只仅仅相握的血手。他轻蔑一笑,不管这场结局翻演道何种境地,他的好侄儿已经难以自拔···复仇最好的方式,不是让他死的有多难看,也不是灭其满门,而是看着仇人生不如死,看他的伤口永远这么血淋淋地溃烂下去,直到耗尽最后一口气。
残忍地笑意肆意地张扬在夏侯晔的双颊,她··似乎做到了呢。
天下伤人最深的,果然还是一个“情”字。
现在看到如此痛苦的夏侯宸,他终于尝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意。
常崎对这么感人虐心的一幕置若罔闻,擦了擦沾着竹肃鲜血的刀尖,十分精准地便刺进了水幻的心口--
“不要!--”
身后同时传来一声凄厉的制止,然而一切都晚了。
目光渐渐涣散,她看到连翘一身风尘地逆光跑来,看到胸口寒光逼人的利器。
生命在流逝,但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手指间淡淡的温度仿佛梦里囚禁在深渊中的那一缕阳光。
暖暖的,是爱的味道。
“殿下难道忘了连翘的嘱咐,没有连翘在,决不可取血么!”连翘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向夏侯宸吼了过去。她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还是来不及么···
常崎才不管这些,干净利落地将刀拔下,将视为解药的血滴进事先准备好的水晶瓶中。
连翘扑过去急忙点住汀兰的几大穴位,想要为她止血。眼泪却不住地落了下来。是她害了她!--
“汀兰,对不起····”
她从怀里取出一精致的小盒:“这是我赶回沉医谷拿来的金风玉露,你快服下···”
水幻淡淡地摇了摇头,她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口便有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我不该瞒着你的,你把我当成亲姐姐,可我却昧着良心···你知道么,我回去翻查师父留下的医书,终于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可以救殿下,也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是什么?”夏侯宸终于闷闷的开口,他的心被死死揪住,虽然恨汀兰骗他,可是他的心却一点也不想让她死!
“金风玉露为引,动用莲心诀,只需处子之血,随意哪里都好···”哪怕是划伤手臂取一点血就好。
忽的有人一把推开了连翘,水幻只觉得眼前一黑,待有意识,却看到一张模糊的面孔。
“···”
“水儿····”
似乎是意识涣散,连幻觉也沸腾起来。她竟然听见···听见了这一声久违的呼唤!
觞···隐觞····
她张了张口,却只能用口型呼唤这个埋在心底的名字。
温热的触感擦拭着她口角的血迹,她真切的听到那熟悉的呼唤:
“水儿,对不起。到现在···我才完全地记起你···”
意识忽的清明起来,水幻恍然回神,却见是竹肃深情悲怆地看着她,那目光简直跟觞的一模一样!
是幻觉么,还是···
“对不起,水儿··对不起···既见君子,不我遐弃。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还有谁会这般温柔地唤她“水儿”?还有谁可以在每一次危急的时刻奋不顾身地保护她?还有谁会知道她与他之间的誓言:
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真的是他···彼此相处了近三个月的日子,朝朝暮暮,相见却不相认。她虽怀疑过,却还是因为他毁去的容貌退缩了。
世间只道见而不识,却不知她与他整整错过了这么久!
一股从心底焕发出的求生意识让她死死攥住了隐觞的手指,她几乎有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再深究下去!
竹肃,竹肃,他的名字就在暗示着她啊!青竹为媒,肃而有情。箫声曾陪伴她度过多少无眠的深夜啊。
可她为什么就没有发觉--
他从未离开过!
不论他以什么样的身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他对自己的情意从未变过。
“在下姓隐,单名一个觞字。”
“你叫什么?”
“竹肃。”
···
不论是韶华初见的时光,他调侃坏笑时的潇洒;还是再一次错过,他满身伤痕、记忆缺失后的守护。
他都一如既往地深爱着她、只字未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