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呜呜……·”
彼时众人已坐在大厅里叙旧,冷冰卿死死抱着水幻的一条胳膊,生怕她会先消失了似的。水幻眼底也红着,本以为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自己落泪了,可是冰儿……她视若亲妹的姐妹,从那么高的绝壁上摔下来,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上苍保佑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竟然还和薛灵大哥结为连理,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若是师母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她下意识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见冰儿神色一顿,似是被吓到了一般,小心问道:“三姐,你方才说什么?”
水幻一叹,将她坠崖后的事大概说与她听,从她的兄长继任南宫宫主,解散冷云堂,一直到她奉命来中州寻找龙图,这期间种种险阻都被他轻描淡写地略去。可在场所有人都深深被她执着和勇敢所折服,要怎样的勇气和信念,才能让一个女子跋山涉水,孤身一人来到异乡,只为寻找一份或许根本就找不到的地图。
时至今日,夏侯宸才终于明白为何当日她会对自己身上的那份乾坤图如此感兴趣,想来她以为那是她洛州遗落的地图吧,所以才会舍身潜入宫中讨父皇欢心,默默地为自己的目的筹划着。
“母后……怎么会这样……”冰儿泣不成声,怀中的雪吟似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竟也啼哭起来。
水幻娓娓相叙,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当年的事于任何人而言,受到伤害最大的便是冰儿。那个时候,她和薛灵被白氏兄弟带落不颠坡,落下绝壁,也是在那个时候,师母秋恩曼为了封印怨灵而灰飞烟灭。那个时候,年少无知的她本以为封印住的是附在她身体上的怨灵,直到她在那个地方亲眼目睹了前世今生所发生的种种,她才明白,或许冥冥之中,上苍在几千年的时光轮回里,设下了这个局,每一个入戏的人都不过是命运之轮手中的棋子,得之轻易,弃之随意。
“事已至此,师母的死我难逃干系。冰儿,请你节哀。”
冷冰卿有些承受不住,愤愤道:“你说的如此轻松,那是我的母后啊!我背井离乡三年,我以为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可是你却告诉我说……我的母亲,竟然死的那么惨!还是在三年以前!你教我怎么节哀,我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怎么可以节哀!!”
“冰儿……”半夏有些看不想去,试探道:“郡主,你··还是少说点吧。冰儿生下雪吟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说的都是实情。”水幻安慰道:“冰儿,师母虽然已经作古,但你还有薛灵大哥,你还有雪吟,你还有你的兄长在家里等着你回去。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无法愈合的伤口,时间越久,就会越痛。但是,时间总会往前走,我们无法抗拒,为何不让剩下的日子过得开心一些呢?”
水幻的话让冰儿慢慢止住了悲伤,她依然饮泣紧紧抱着雪吟喃喃:“我只有女儿了,相公……我好怕……”
夏侯宸盯着水幻平静的面容,总觉得她似乎真的变了,要说从前她难过的时候绝对是写在脸上,甚至连怒意也从不收敛。可现在,她周身虽然平淡得仿佛像个外人,但他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抹不开的沉重与忧伤。
什么时候,她也变成了善于伪装的人呢?
她消失的这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薛灵大哥呢?”水幻皱眉:“我怎么没见他。”
“唉,他先回了洛州,都走了大半年了,到现在杳无音信。”半夏担忧道:“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何处。”
“他怎么回的洛州?”
“月花轩的兰姬本是我们的师伯,师父辞世前曾说她有法子避开朝廷的耳目秘密前往洛州。去岁八月,云菲,茯苓还有薛公子一同去了月花轩求见兰姬,后来传信回来说会由一位叫邱暖的姑娘带着前往洛州。”白芷细细回道。
水幻听闻脸色一变,道:“邱暖?!”
熟料半夏也是一脸错愕地跳了起来,水幻面色不善道:“她是个叛徒,难道兰姬还不知道么?”
“此话怎讲?”
“邱暖本是洛州白泽城琉璃阁的阁主,当年我孤身一人来中州就是由她带路,半途中她杀我不成,便弃我逃走。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兴风作浪,真是可恶!”
“怎··怎么会··”半夏不解道:“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
水幻直视着她:“当日在白泽城遇袭,就是她泄露了行迹,说起来……”水幻转身看着夏侯宸道:“那些暗卫还是出自太子殿下的手笔,想来当日的首领便是常崎无疑。”
夏侯宸莞尔,颔首算是默认。水幻继续道:“随后城主休书一封给兰轩主,告知她身边藏有奸细,吩咐两处的交易暂且叫停,待风声过后再继续。谁知邱暖提前下手,本要杀了我这个传信之人,只可惜棋差一招,叫我给逃了。更没想到的是,竟在半途中遇见了被人追杀的太子殿下。”
一切似乎都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在了一起,水幻细细想过这几年发生的每一件事,自己在这个巨大的阴谋里越陷越深,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判断那里才是出路。她到底从什么时候沦为别人的棋子,无从得知。
“我猜测邱暖当日回到中州后,面见兰姬并没有说奸细的事,兰姬蒙在鼓里,继续与中州做交易,却不知她早就被暗卫的主人盯上了。这么说来,邱暖带着薛灵大哥回洛州,必定是绝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
“你··说什么?”冰儿脸色苍白,几乎站都站不稳,水幻轻叹:“荒漠之中,阵法清奇,且环境恶劣,若是没有人带路,很难走出去。不过,阵法已经衰弱,要至他们与死地还不至于,就看他们能否另辟蹊径,懂得以退为进。”
半夏脸色也变的苍白,水幻安慰道:“薛大哥吉人自有天象,不会有事的。冰儿,你不要担心。”
“三姐……相公真的会没事么?”
水幻拍拍她的手背:“若是薛大哥连一个小小的邱暖都摆平不了,那就不是薛大哥了。你总要对自己的夫君有点信心啊。”
“嗯。”
“如此一来--唔!”水幻刚要说什么,忽而脸色一白,紧接着一串血丝便挂在了唇边,众人大惊,急忙扶着她坐下。连翘心急火燎地冲上来:“汀兰,快,快扶她躺下!”
水幻只觉得双目晕眩,胸口更是火辣辣地疼着,浑身像是突然被什么碾过了一般,一寸一寸裂开似的。
半夏细细探过脉,有些嗔怪地看着她:“你明明就很不舒服了,为什么都告诉我们,万一你伤着了……”
“半夏,”夏侯宸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急急问道:“郡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