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都迎来了这一年最盛大的使节团欢迎仪式。百姓们在几日前就得知了邻国皇子出使中州的消息,民间传论纷纷,眼瞅着中州闭关几十年,这次别国出使会不会打破这样的僵局呢?毕竟老一辈的记忆里,建仁年间京都要比现在热闹多了,边陲的市场和交易也来往频繁,盛世繁华,那才是真正的天朝之国。
此次别国出访,或许是一个契机。但是大家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几个月前的月花轩兰姬一案,也让不少人持观望态度。但不论如何,这支队伍的到来让整个京都都沉浸在欢歌笑语之中。
吉时一到,崇武门徐徐打开,城门口御林军林立,象征天朝威仪的号角在城门之上频频响起。远远的,百姓们看见一支队伍缓缓出现在路的尽头。
“来了,来了!”
“快看,快看呐,那就是胡国的使团。”
两道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翘首以望。当前一道青葱骏马,徐徐驶来。马上男子着一身翔云苍鹰纹路袍子,发顶编着玛瑙、玉石,更衬得男子目若悬星,直把人的魂魄都要吸进去。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修长的身影着实让人惊艳。
这便是胡国三皇子,百里稼轩。
随行卫队皆步伐一致,比起御林军绝不逊色,人人皆配着弯刀,那上面也镶满了各式的宝石。
胡国盛产珠宝,胡国人酷爱宝石,常常将其点缀在身上,阳光折射过来,所有人不禁赞叹,真有钱!
众人还未在珠光四溢的眼花缭乱中回神,鼻尖便闻得一阵幽香。
卫队过后,宝马香车紧跟就来。
随行四名侍女皆是中上姿色,步履稳健,一看就受过专业的训练。这便是彤云公主的马车了吧。
只可惜马车堵得死死的,谁也看不懂公主的样子。但闻这一股异香,就足以让大家心驰神往。
楼下的队伍缓缓驶过,常琦将窗户掩上,就听见夏侯宸一声冷哼。
常毅忍俊道:“殿下?”
“不过一个小小皇子,用得着这么招摇吗?”
“百里稼轩代表胡国而来,自然不能失了国之气度。”
“你瞧见那些侍卫身上的腰刀了吗?还镶着宝石,生怕别人不知胡国盛产珠宝么?”
常琦淡淡道:“殿下,属下去边境暗中接应的时候,他奉胡国皇帝的意思,一共带了二十箱珠宝玉石、一百箱金叶子,还有不知名宝箱数十箱,还有……”
“还有什么?”夏侯宸咬牙。
常琦摸摸鼻子,道:“还有两匹汗血宝马。”
……
“也不怕遇上劫匪……”
“杀手一共来了十几匹,不过都是冲着人来的。因为一路属下都未能近距离接触百里稼轩,未能察觉那个是假的,还请殿下恕罪。”
“没想到他手底下也有如此高人,连你都能瞒过去。你先下去休息吧,一路帮他们杀人,咱们也吃力不少。”
“是。”
“常毅,你怎么看?”夏侯宸轻声问道:“那一晚在太子府还卑躬屈膝,今日一见,我倒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凡心机深邃的人从不喜形于色,百里稼轩易容潜入京都,后来又突然高调现身,是有些古怪。也不知道会不会……”
“你直言就是。”
“属下也是猜测,如果他是因为避开杀手,完全可以甩开队伍,根本不用让人易容成他的样子来欺骗众人。他之所以如此做应该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跟着使团一起,那么他孤身一人出现在中州是为什么,恐怕要好好查一查。”
夏侯宸神色一冷,道:“你是说他潜入京都是为了暗中和某人会面?”
“有这种可能。”
“他在京都能见谁,镇南王府的人?”
常毅摇头,道:“属下已派人查过,近几日镇南王府并无生人进出,而且王妃深居浅出,一直在府中也没有出去。百里稼轩并没有武功,不可能避开我们的耳目和府中人会面。”
“那阮家呢?”夏侯宸问道。
常毅一愣,迟疑道:“也没有。灏国公自……先太子妃逝世后,大病一场,阮家几位公子也没有异常。”
夏侯宸看着常毅的眼神,道:“你觉得我不该怀疑阮家?”
常毅低眉:“属下只是有些吃惊,不敢妄论。”
夏侯宸道:“阮家势力虽大不如前,但母后稳坐中宫,只要孤这个太子不倒,阮家在朝堂上就几分力量。但是,外戚势力是一把双刃剑,孤不得不防。”
“是。”
“那这就奇怪了,莫非百里稼轩真的只是来京都游玩?”
这话说出来连夏侯宸自己都不相信,他明锐地觉察到自己的周围已经拉起了一张巨大的网,在它还没有罩住自己之前,一定要将其看破!
“走吧,进宫去,孤要当面会一会他。”
人走茶凉,余香未散。茶座挨着的一处房间,易天慢慢品着上好龙井,唇边勾起一丝笑意。
有意思,这么快就猜到了百里稼轩入京的目的。
只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百里稼轩见了谁,也永远猜不到结局是什么了。
……
时间倒退到三日前,易天避居的宅子里,百里稼轩一脸沉色。这些年没了父皇的庇护,他忍辱负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活着。察言观色,窥人内心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难事,这一次远赴中州对他而言是一次生命的博弈。他看得出每一个人的内心,却独独猜不透眼前的这个人。
“皇子远道而来,在下扫榻相迎。不知皇子要喝什么茶?”
百里稼轩面色不善,道:“就不要兜圈子了,我知道你。易天,你这样私下见我,就不怕被你们的皇帝知道?”
易天冷笑:“皇子放心便是,没有人会知道。不知皇子打算怎样处理彤云公主的事?”
“莫泰将军奉命保护公主,这一次她自己偷溜出来,我已经告知了父皇。明日我便入宫面见皇帝,解释原委。”
“贵国皇帝如此大费周章将皇子派遣中州,不仅仅是为了出访这么简单吧?皇帝让皇子远离皇位之争,当真是舐犊情深。”
百里稼轩笑道:“你果然不简单,不仅手握虎符令,连我宫中的秘事都这么清楚。”
“昔日王爷尚在时,在下曾为王爷打听过一些他母家的消息。皇子在深宫中虽然有胡王的庇护,但这几年也是九死一生吧。胡王共有七个儿子,四子已夭折,此次皇子被迫出访中州,想来贵国太子暗中也出了不少力吧?”
百里稼轩无所畏惧,淡淡道:“你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