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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仕不义

那豁牙听完不禁拍手,起哄道:“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姜檀儿无奈道:“这又不是讲故事,事情原委讲到这里,也就完了。”

一旁替别人代写书信的中年书生会些笔墨,不似豁牙乞丐那般胡乱起哄,捋了捋半长胡子,点头说道:“小兄弟果真不俗,听你口述便觉得所吟诗句堪称妙笔,没能在场亲临,可谓是一大憾事。”

中年书生年轻时虽会些笔墨,却也不是什么内行家,只觉得句式公正,辞藻不俗,究竟是如何好?也说不太清楚。到头来也只与众人一样,看看热闹,为本身的故事的戏剧性所吸引了。

姜檀儿也没指望眼前的众人能与他有什么太大的功名,故事虽精彩,但最实质性的东西,却没有引起功名,是个瑕疵。

正在议论之时,人群最后,偏有一声轻轻的不屑,声音不大,倒是被姜檀儿听在了耳里,只见那人也是个书生打扮,相貌也颇为周正,身后背着个遮头的竹篓,一看就知道是来京都求学的外地人。

与其他等人打扮气场皆格格不入,姜檀儿便只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表示,他平日里所讲的东西,难免有些夸张,也习惯了有人的异议,一般时候都故意忽略不去计较。

姜檀儿无表示,反而对方当做了示弱,当即便说道:“你说的这故事这般离奇,口述的那些诗句,众位可能不甚理解,恕我直言,完全可以匹敌于当世大家们的诗句,只是……”

后面当然是要贬损姜檀儿身份的言辞,不过有所顾忌,也没多说,但众人也都会意。

豁牙等几个乞丐平日里对姜檀儿可谓是高山仰止,一见有人有疑问,便抢言说道:“你懂什么?这位小姜哥,可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小才子,能作出那样的诗词也不奇怪,倒是你这么奇怪,混入到这里,乱听还乱讲,我们没管你收银子便已经好的了。”

那书生见几个乞丐言语颇为激切,心道:就算是那些诗句是那个茶壶所作,那又是为何平白无故吸引了这么多……这么多不懂笔墨的人?

不过看那书生作态倒是落落大方,受到抢白也不着急,对豁牙等人说道:“我不与你争辩,我只是问那诗句是否是这位你们口中的小姜哥所作而已,便由他来回答就好了。”

自始至终说话腔调不急不躁,虽有些傲慢,不过却是个干脆懂礼之人。

“凭什么要回答你?那赛诗会乃是真人真事,偏就你跑来说些有的没的。”豁牙又说道。

那书生颇为无奈,只说:“我说了,不与你争辩。”说罢,又眼神灼灼地看向了姜檀儿。

这话倒真的问到姜檀儿心坎儿上了,撒一个谎之后,就必须要继续撒多个谎来圆,本来是“酒后乱性”闯的祸,也有些怪罪自己,不过怪罪归怪罪,却没打算承认,他本不打算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眼下都这节骨眼上了,也只能闷头硬挺了。

当下便说道:“是我作怎样?不是我作又怎样?就于诗词本身而言,既不能救国救民,又不能画饼充饥,我讲这个故事给大家伙听,本意只是茶余饭后、消磨时光之用罢了。”

那书生听到他的言辞,颇不高兴地说道:“你怎可抱有这样的心态?诗词在你眼里仿佛成了一文不值的东西,它自有其道理所在,你看不惯这些,但也并不代表天下间的诗词都是用以消磨时光之用。兄台这般轻狂,恕我不能以礼相陪了。”

说罢,起身便走,可是末了停下来,又说了一句“见你复述的这些诗词,我作为读书人本来很是佩服,可是再听你的见解,却觉得有些辱没了这些。”其态度不说凌厉,但语言颇为憨直。

他本就是个聚在门口“听戏”的,哪里来的相陪不相陪?在姜檀儿看来,与那书生虽然观点不同,但对他人品和行事的态度却颇为赏识,对着眼前的背影说道:“那你便高看我了,这些诗词出自我口,却只沦为宴筳助兴之作。”

姜檀儿也不避讳,一言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便又接着问道:“不知兄台贵姓名谁?”

“免贵姓周,名筠文。”

“兄台是外地人吗?”

“正是。”

“兄台来京都,是为何事?”

“不仕无义,实不相瞒,我来这京都,就是来做大官的。”

说完这句,人已经走远了,姜檀儿瞧见那人群之中晃晃悠悠的竹篓,不知怎地,顿觉这位仁兄的率真和坦诚,不说佩服,但真有刮目相看的感觉。便又朝着人群喊道:“兄台,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再看那竹篓转瞬淹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有一首小诗隐隐传来:

壮心未宜逐樵渔,泰运咸思备扫除。

剑责百金方折阅,玉遭三黜忽沽诸。

红绫敢望明年饼,黄绢深惭此日书。

三策举场非古赋,上天何以得吹嘘。

再品这首小诗,以和氏璧自比,又描写了进士会考成功之后宴会上皇上赠送的二十八红绫饼的典故,可见其仕途的抱负和雄心壮志。

这首只是周筠文信手捏来之作,也没指望这小东门门前的一干人等理解,和那个小茶壶三言两语不和,便兀自走开了。

他来京都是来参加殿试的,昨晚与同窗一同拜会了京都名师,秉烛夜谈,喝酒到半夜,早上起来也都是七荤八素的,其他同窗忙着临阵磨枪,他成竹在胸,却没那么着急,早上趁天气好,便在附近逛了逛,主要目的就是看看这京都里的烟柳巷是否也与苏州青楼相媲美,等到自己殿试过后,金榜题名之时,再来此地喝他个三百杯,那岂不是更痛快?

这才大早上的遇到了姜檀儿等一帮乱七八糟的人,碰巧听到了他口中的奇事,又碰巧斗了几句嘴罢了。

周筠文曾在留都应天府乡试中第一,得称号周解元,在苏州也是很有名的,只是眼下到了京都,却没人认得了,往小东门门前一站,名不经传,人生地不熟。不过他倒也不在意,依旧瞧着哪里都觉得新鲜,春风得意、信心十足。

却不知道,不久之后,他将要牵连到一起科场案舞弊当中,锒铛入诏狱,日后写下回忆那段经历的诗句“自贯三木,吏卒如虎,举头抱地,涕泪横集”之时,再想起此时现在的心境,又是如何呢?

姜檀儿自打穿越来这里,便一直抱着小富即安的思想,得过且过,能活即活,周遭人士不用说,比他更现实更小农,冷不丁见着这么一位有着豪情壮志的才俊,还真有点不太习惯。这一小插曲过后,大家一起哄,便要讲新的段子,姜檀儿几经开口,到了嘴边的话反倒忘了要讲什么了,他还在回忆之前的插曲。

恍然间,有人在门里对他喊道:“姜檀儿?莫要在外边胡闹了,陈夫人找你。”

那陈夫人平日里连小东门也少来,怎么会找他这个小茶壶,回忆起来,那一个耳光到现在他还历历在目,又想到陈夫人常常为难“娘亲”,想来依旧有些愤愤不平,便没好气说道:“不要骗我,她找我能有什么劳什子事情?”

“真的,你就甭耽搁了,陈夫人现在人在后园呢!差人叫你过去”,来传唤的茶壶嫌他没见过世面,又说道“你不知道,平日里能让陈夫人这般对待的下人、茶壶,那一定是要升职了,你怎还这般懈怠,还不赶紧的快去?”

姜檀儿性格娇憨,在下人、茶壶圈子里人缘儿还算不错,其他人有些什么经验也都乐于帮助他,这才把小东门里暗规则说于他听。

姜檀儿这才遣散了门口的一干人等。

有了陈夫人的指示,姜檀儿自打因为“调戏”事件离开后园之后,还是第一次正大光明的从正门里进入后园。茉莉香坊分前堂后园,小东门算是前堂的门面,鱼龙混杂,后园的门面便居于湖岸一处叫做的群芳苑的门市,只是后园里的倌人们平日里都在自己的小楼“办公”,只有出现大型集会的时候,才会聚集到群芳苑,所以这里虽然照比小东门造型典雅豪华,却冷清了许多,陈夫人平时也在这里做事。

见到陈夫人时,姜檀儿在屋子里一站便是小半个钟头,对方便一直窗户口摆弄一支盆景,也没搭理他。陈夫人若是按照他“后世”的标准来说,也等同于一家娱乐公司的总经理了,身边那么多事要忙,偏偏对他卖起关子,不免有些奇怪。便张嘴问道:“陈夫人找我有何事?”

陈夫人张嘴说道:“你去外边再提一壶水过来,我好浇花。”

姜檀儿无奈,去了外边取了一壶水过来,又眼瞧着陈夫人不紧不慢地把水浇了。良久之后,这才坐在座位上,示意姜檀儿也坐,这屋子除了门边一个青花瓷器瓶下面的圆木板凳之外,剩下的就是陈夫人屁股底下占着的“老板椅”,哪里有姜檀儿的“容身之所”?

以往陈夫人每每邀见下人也都这般做派,其他人见着她的假意也都拘谨地继续站着了,没说什么,倒是姜檀儿最实惠,左右看看,便把门旁那个硕大的瓷器瓶给搬到了一边,把底下的板凳弄了出来,一屁股坐了下去,两人呈现对质之势。

陈夫人“哎呦”一声,说道:“那可是前朝的东西,你若是给我磕着绊着,把你卖了也赔不起。”姜檀儿嘿嘿一笑,说道:“不能,不能,陈夫人要我坐,我怎敢不坐?”

刚才在小东门外说的口干舌燥,还真把陈夫人的一亩三分地当成休息的地方了。陈夫人这才缓缓说道了正题:“这段时间在小东门里做事,还适应吗?”

其实陈夫人对那姜檀儿本人,倒也没多少讨厌,凡事也并非针对他一个小毛孩子,之前种种不过是话赶话,事赶事,赶上了也没有办法。

当年姜檀儿还尚在襁褓之中被放在了茉莉香坊的门外,正直腊月寒冬,是解雨姑娘给抱回来的,晚一点时间便就没命了,后来交予到了陈夫人的手里,那时候她刚做鸨母不久,活生生的一个生命,也没办法不管不顾,三心二意地还真的喂养了几天,之后姜红棉才提出要养这孩子。

那时候姜红棉风华正茂,是小东门里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陈夫人自然是不同意,双方拉锯战一样,姜红棉年轻气盛,一改平日里温婉如玉的性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该用的招数都用了,陈夫人被磨的没办法,又忌惮她真的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最终万般无奈之下才答应了。

为什么当初姜红棉对这个门外被人遗弃的孩子这般上心?多少年过去了,她依然无法理解。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病怏怏的姜檀儿,半死不活的到了现在,却也真是一件奇事,这也就罢了,一个打小被在青楼里长大的孤儿,能有什么作为?能有口饭吃度命就已经是上天恩泽了,哪里会想到他不知从哪里学了一身本事,竟能在那赛诗会上大放异彩,等同于变相的救了一次场,这乃是她亲眼所见,要不然不敢相信。

姜檀儿见陈夫人问话,兀自想了一想,穿越来这里虽然一波三折,倒也有惊无险,他自己整日忙着自己那点破事,又是画画又是写书,小东门里的“本职工作”只是得过且过罢了,便答了一句万能句式,说道:“还行。”

陈夫人又说道:“昨晚所作诗词是谁教你的?姜红棉吗?”

“是。”姜檀儿也只能凡事都往自己“娘亲”身上揽了。

陈夫人也是抚了抚下巴,有些不太相信,姜红棉在倌人之中,对于诗词歌赋方面的造诣算是一顶一,只是若要使出浑身解数与名冠京都的柳忻相提并论的话,还是差了一个等级,看来这姜檀儿果真有些慧根,相比自己的娘亲是更加青出于蓝。便说道:“你可愿意做个师爷?”

陈夫人说完也不看他,自言自语又说道:“虽然年纪尚轻,不过看你昨晚表现,笔墨上应付得来,经验欠缺也无妨,叫其他的师爷教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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