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自古红颜多薄命,在陈暮看来深以为然,因为丑货是没人在乎他到底活了多久的。
不过此时此刻,有一句话陈暮觉得倒是与自己十分贴切。
祸害总是遗千年嘛!
从前混混咧咧混迹三教九流,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都干了不少,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坑蒙拐骗门门不落,说他是祸害,也真是没有冤枉他。
自从学校混混呼呼的勉强毕了业,生性躁动的陈暮便按耐不住心中的浮躁,总幻想着忽而一日陡然一富,为了这,好好的工作不做,终日与人厮混,凭着还算有些机灵儿劲儿的脑袋,成天投机取巧,唯利是图。又遇人不淑,三教九流痞—子流氓物以类聚,于是便成了游走于社会阴暗面的一颗腐朽渣子。
事缘一日顶头老大发话,让陈暮到城中村一处收‘水费’,不料失手被抓,大家都知道,对于陈暮这种社会垃圾,正义的人民警察叔叔向来是手下不留情的,于是错手之下,陈暮便被揍得意识全无,陷入昏迷。
再醒来,真有一种昨日春风拂面去,桃花依旧人面非的滋味。
陈幺九是金陵城南三尺巷的痞—子,今年才十七岁,父母已双亡,整日里便跟着城南疤脸王一众的市井流氓争勇斗狠,靠着偷蒙拐骗欺负小老百姓赖以为生。
可万事但凡有市场就必定有竞争,哪怕是市井混混。城南的菜市场昨日发生了一场械斗,以疤脸王及另一伙大个张为首的两股混混势力发生了激烈碰撞,双方都倾注了全部人马,据应天府府衙不完全统计,本次恶性械斗事件,双方交火人手足有五六十人以上,而事情起因,只是因为这城南菜市场摊位收租问题。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相信臧先生的这诗,适用于绝大多数穿越者。
陈幺九被重伤,陈暮醒来之后便接收了他的所有记忆。
看过不少事,都付笑谈中,万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也成了故事主角。
陈暮陈暮,晨钟暮鼓,父母取名的寓意不是要他在平静中激起一丝波澜,只是希望他能在繁华浮躁下存留一种心灵的静谧。如晨钟暮鼓,于喧嚣中苟得安逸,以静人心。
可事已至此,再悔也不及当初。
躺在仅有一床薄被的旧木床上,只感身虚体弱浑身痛楚,又头晕眼花,全身乏力。
屋子很小,不过几平米,除了一床一柜一桌几根长凳,再无一物。老旧破漏的纸糊窗,裂缝断瓦漏光的横梁顶,脏兮兮的泥土地,这屋子在这个时代,不像卧室,更像大富家的破柴房,甚至还不如。
屋里唯一的卧柜上有面模模糊糊的铜镜,因为太老太旧,镜面并不平整光滑,上面还磨出了很多划痕,这年代还没玻璃镜子,女子梳妆打扮什么的,靠的就是它,这面镜子还是陈幺九母亲留下的,平素陈幺九根本就用不着,也谈不上怎么保管,久而久之,这铜镜也就越来越花越来越模糊,既然用不到,陈幺九也肯定不会花那俩儿钱找磨镜师傅修复,况且有这钱,还不如去赌一把万一发财呢?
陈暮看着模糊镜面里映照出的自己,五官还是那样熟悉,不过显得很青涩,一头长发扎髻用一根发带束着,因为在床上躺的时间太长,发髻松动显得凌乱,一张脸青白色,嘴唇更是没有血色,眉宇间总是透着一股着痛楚之色。
这是自然,任谁被打成重伤打得昏迷不醒那也是要命的事儿,怎么能不痛?
陈幺九今年才刚满十七岁,比陈暮小了足足十岁,没想到一个穿越,还越活越年轻了。陈暮心里苦笑,笑过之后,不免又忍不住想起今后该何去何从?
正想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人,很久没见过阳光的陈暮被突然而来破门而射的光芒刺得下意识抬手遮眼。
“小九哥,你醒了?药熬好了,快趁热喝吧。”说话这声儿,柔柔弱弱,显得有些恬静羞涩,不过声音却好听极了。
来得是个清秀可人的丫头,看模样十五六岁,个子不高,偏瘦,布帛扎着一头黑发,梳了两条小辫耷拉在肩头,穿着桑麻衣布裙,踩了一双泛旧的浅红色绣花鞋。
她手里端着大土碗,里面是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汤药,见陈暮醒了,眉宇间透着喜色,端着药小心翼翼的来到床前,生怕洒了一滴。
“你怎么来了?”陈暮问道。
这小丫头叫双双,也是一个苦命人,本不是金陵本地人,跟随她爷爷来金陵讨生活不过半年不到罢了,事缘那-日-爷孙二人在酒楼说书卖唱,恰巧被大个张手下那伙无赖欺负,陈幺九本就与他们那伙人有怨,这才看不过去帮她爷孙俩壮了壮声势,不过要说陈幺九有什么路见不平的侠义心肠,那也是高看了他。
爷孙二人要在金陵地头讨生活,这地方上的市井流氓自然得好好‘招呼’,其实说白了到了哪儿都是一样的道理,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你要在别人地头上混饭,方方面面都是要考虑的。在陈幺九看来,这城南这块儿地,就是他们的自留地,自然容不得大个张他们乱伸手,爷孙二人的‘关照费’,当然是该自己这帮人来收,别人敢乱伸手,就给他剁了。
当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阴险心理,陈幺九是见着双双丫头水灵,心里早惦记着要么以后有机会弄回家侍候自己,要么将来拐入窑子换些钱花,对此,陈暮是默然的,无关乎正邪对错,说到底陈幺九只是一个市井之徒,贪财好色唯利是图是本性,陈暮曾几何时也一样如此,虽然早年的教育让他也时不时会受着良心的拷问,但在一个染缸里待久了,那还有其他什么颜色,良心?几块钱一斤?
可到底陈暮不是陈幺九,加上这上天又给予的再来一次机会,陈暮反思过去种种,自己是该把握住这再活一次的人生,不能再继续过往的灰色世界沉沦。
“是二狗哥他们告诉我,你受伤了……”双双垂着头,好像不敢对视陈暮的目光,贝齿轻咬着樱唇。
“二狗子……”陈暮想了想,原来这二狗是陈幺九的死党,也是跟着疤脸王混日子的。
“我睡了几天了?”陈暮皱了皱眉,不止是身虚体弱,更有些长时间卧床的肌肉酸痛萎靡。
“已经三天了……”双双吹了吹热气沸沸的汤药,递到陈暮面前,“小九哥,趁热喝药吧。”
陈暮无声一叹,接过药,“这么说,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我了?”
双双脖颈微红,低声喃道:“爷爷说,得人恩果千年记,要是不报答,以后是要下地狱的……”
咕噜咕噜捏鼻喝完药,没办法,再苦也得咽,良药苦口利于病,双双收回碗,陈暮才道:“也是,除了你,他们那帮混蛋谁他-妈还管我死活,若不是怕官府追究,只怕连把我抬回家的心思都欠奉,管得我自生自灭?”
双双捧着碗,问道,“二狗哥不是和你是好朋友吗?那天你们还一起……”
陈暮冷笑,“朋友?这世道有钱有势才是朋友,你活着,还有价值,才是朋友!”陈暮很清楚这些个地痞心思,要是换了躺着的人是那二狗子,陈幺九也肯定一样的做法,倒不是说他们真的没半点儿义气,只是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对这帮市井之徒更甚。
说到底,大个张又怎样,疤脸王又如何,再怎么在地痞堆里威风,也都是没钱没势的主儿。
双双眨了眨眼,“双双不懂,不过双双知道,小九哥你是好人,好人总是有好报的……”
“哈哈哈——”陈暮一阵发笑,笑得双双丫头面色又是阵阵红霞。
“好人?就因为帮你打跑了占你便宜的那几个混球,你就觉得我是好人了?我不也还是拿了你跟你爷爷辛苦赚得那点儿钱?”陈暮嘴角泛笑。
“双双能感觉到,小九哥和他们不一样……”双双脑袋垂得更低,一双手捧着碗似乎不知往哪儿放,脖颈更红了,声若蚊吟。
陈暮在心头叹息,人心险恶啊,要是这小丫头知道陈幺九最初的想法,只怕不知要惊得怎样,单纯,稚嫩,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摇摇头,陈暮道:“看来这几天请大夫又买药什么的,都是你付的钱了,放心吧,我陈...幺九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也说不来什么客套话,不过只要我不死,这情就算记下了。”
心里,却想得是如何在这陌生的地头迈出第一步,然后扎下脚来,自然,首先要先把身体养好。经过这么三两天的调养,刚才又喝了药,说来也是奇了,明显能感觉身体机能在一点点复苏,伤处也在慢慢恢复。这时代说来人体机构各方面就是好,抵抗力也强,自愈力也强盛,也不知是环境使然还是这陈幺九自身底子本就好,换从前,就这身伤,能不能醒不成直接成了植物人都还要两说。
“双双就是报恩的,小九哥说得哪里话……”小丫头好像天性腼腆,动不动就爱脸红。
咕咕一阵怪响,纵使陈暮老脸忒厚也架不住面上一红。
双双咯咯一笑,像黄鹦鸣翠似的好听,一双月牙儿似的眸子都是笑意,虽还青涩,也初初显露了醉人的风情,便是花丛老手的陈暮,都忍不住短暂的侧目一呆。
“小九哥这两三日就喂了些温水,只怕是饿了,双双这就给小九哥熬些清粥去,小九哥你等会儿,双双很快的……”笑着,撒脚丫子转身出了门。
那粗布裙掩映下一晃一晃的小屁股,在门外阳光的阴影后,合着醉人笑声,居然别有韵味,陈暮忍不住啧啧嘴。
“禽兽啊禽兽,人家还是小姑娘——不过,我现在也是小骚年啊……”
穿越的第一天,在小丫头双双的背景下,陈暮竟莫名有了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