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走！”赵文锐的火药桶刚刚引燃，岂能让王二麻子就这么跑了。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这一枪打的十分准确，硬生生穿透王二麻子的大腿，顿时血流如注。
“啊！”王二麻子怪叫一声，栽倒在地.身旁的老四见状紧忙将他扶起背在身上。这会儿是什么也顾不上了，能跑的了再说吧。其余几个匪兵也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火气，让赵文锐几枪下去，吓得直往后退，有那眼神好的，明白事儿的知道，二当家的念着以前的感情，开枪的时候都往胳膊大腿上招呼，只伤人不害人。于是也都不再开枪反击，而是跟着四当家往后退去，只求那子弹别招呼到自己的腿上。
却说那王二麻子疼得昏了过去，被四当家的一路背出了雷神庙，又丢下了那几个没了用的乞丐，骑上马冒着雪夺路而逃，生怕再被赵文锐撵上。就这么一路跑，一路颠，等自己感觉安全的时候已经离开了牟平地界。
风雪给他们带来了极好的掩护，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在哪里他们会生出何样的枝节……
赵文锐不想杀人，当年从王二麻子的山寨中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放弃了杀人的念头，只求平静的度过下半生。他和马平，刘勇，六儿一起从山寨出来，本想做点小买卖，却被王二麻子摆了一道，折了本钱。又想去威海卫投奔亲戚，却不料遇到官兵捉拿土匪，而他的样子早被人用画像传遍山东，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四处流浪。
躲避风雪来到了雷神庙，见到江问天以为是军官，想要灭口的时候，杨队长却不合时宜的也进入庙中，一通盘问。本想着糊弄一晚上就得了，却见到了那仇人王二麻子。如果不是他开枪打伤了六儿，恐怕他是不会动手伤人的。
所以当老四背起王二麻子逃了出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追赶。
趴在地上好一会儿，直到枪声没了，江问天才抬起头来，看着外面已经没了土匪，终于起身站起来，本想好好自我批评一下，检讨自己胆小的错误。却意外发现，有比自己胆子更小的。那杨队长带着一众警察东倒西歪的趴在地上，眼睛紧紧地闭着，这装死的本事显然没练到家，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杨队长果然是人民公仆啊。”江问天过去，蹲在他身边：“土匪王二麻子已经跑了，现在外面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话音刚落，杨队长的眼睛就睁开了，紧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啊，走了啊。”说着站了起来：“弟兄们，赶紧起来吧。”
这命令下得甚是及时，哥儿几个早就手脚发麻了，听到土匪走了，纷纷站起身来，一个也没有觉得刚才行为丢人，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虽说这人已经丢到姥姥家了，个个却浑不为意。仿佛刚才就是眯了一会儿似的，现在觉醒了，该干嘛干嘛。
只有那杨队长心里忐忑不已，他赶紧走出院外，奔着赵文锐就跑了过去。来到面前，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二当家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刚才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兄弟们都是养家糊口的人，还请您大发慈悲，放兄弟一马吧。”
“杨队长，你起来吧。”赵文锐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我不是王二麻子，不会滥杀无辜。”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的行踪想必今天以后，就在也不会是什么秘密了。”
“兄弟是绝对不会出卖二当家的。”杨队长紧忙解释道。
“不是你。”赵文锐摆摆手：“王二麻子已经知道了我的行踪，还有那群乞丐，也知道了我来过这里，即使你不说，别人也会说，我总不可能把你们都杀了吧？”
“那是，那是。”杨队长点头道。其实他也明白，赵文锐能这么客气的跟他说话，就证明这人并不想杀了自己，所以回答起问题来干净利落。
“只是，有件事情，需要请你帮忙，你可以带着你的弟兄离开这儿，但是枪，你要给我留下。”
赵文锐的话刚刚说完，刘勇便抢先说道：“这事儿，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说着用手颠了颠手上的长枪。那意思是‘你懂的。’
“明白，明白。”杨队长说着，让人赶紧出来，统统卸掉手中的枪和腰间的弹药。这才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听赵文锐继续吩咐。
“还有一个要求，你们走可以，把那个人留下。”说着，赵文锐用手指向了江问天。
“这个人可大有来头啊。”看到赵文锐指着江问天，杨队长面露难色道。
“如果他没有来头，我怎么会留下他？”赵文锐说着抱紧拳头道：“谢杨队长赐枪，文锐感激不尽，来日放长咱们后会有期？”
“后悔有期。”杨队长点点头，紧忙带着人离开了雷神庙，至于那个人的死活……听天由命吧，大不了上头追查下来，自己一个失职之罪，最多脱了警服回家，犯不上丢命。
江问天一直站在殿内，却看到了赵文锐用手指了下自己，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当看到那杨队长带着人离开的时候，他便是越来越害怕。毕竟眼前的这几个人的确是真真实实的土匪，若只望着他们大发慈悲救除暴安良，还不如指望那群胆子比耗子还小的警察呢。
所以当杨队长带着人离开之后，江问天便紧忙跑了出去，心里却想着怎么也不能跟杨队长似的，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摇尾乞怜。于是便尽量压住自己紧张的心情，大跨步的来到赵文锐面前，抱拳说道：“都说山东响马赵文锐厉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然这话是杨队长喝多了说的，现在拿出来，不过是想找个开头。
“我老赵在这里，代表兄弟们，谢江长官救命之恩。”说着那赵文锐竟然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江问天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只觉得后背发凉，呼呼冒着凉气儿。眼前冲自己鞠躬的人，不是寻常百姓，不是流氓混混，更不是那些胆小如鼠的警察。而是杀人如麻，砍头切菜的土匪。他刚才的确帮了点小忙，那只不过是怕给自己惹上麻烦。而赵文锐却当成了对他们的帮助。一时之间江问天愣在那里，也忘记了下一句自己该说什么。
“多谢！”又是一声。还没等江问天从这一茬反应过来，刘勇和马平也站在了江问天的面前，双手抱拳道。
“没，没什么啊！”江问天勉强的露出微笑，两只手扶起还弓着腰的赵文锐，结结巴巴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所以还请江长官再帮小弟一个忙。”
“啊？！”
清晨的阳光唤醒了沉睡的人们，外面的雪早已停住，风和日丽，一片出行的好天气。刘勇赶着马车，拖着昏迷不醒的六儿，其余几个人骑在马上，身体被厚厚的棉袄例外三层的裹着，倒也不觉得冷。
赵文锐和江问天对着烟台的地形完全不懂，只能由三叔那群乞丐在前面带路，而赵文锐去的地方，绝不会是什么合法单位的。
“江长官，一路上咱们遇到关卡巡哨挺多，所以只能麻烦你送弟兄们一程，没办法，这行走江湖的，就靠个朋友，能有江长官这样的朋友，在下三生有幸。”赵文锐一边走，一边搓着冻的发红的双手。
“请二当家的……”江问天是个没有骑过马的人，勉强的上了马，只能努力保持平衡，所以说话也没了昨天晚上那么利索：“请二当家的千万别再叫我江长官了，我真不是什么长官，其实我……我就是个教书的。”想了一下，江问天认为只有这个身份才最不会引人注意。
“不会吧？”赵文锐显然没觉得江问天在说实话：“要不然那姓杨的为何对你那么客气。”
“就凭这个？”江问天疑惑道。
“还有你脚上的靴子，一般人，可没有啊。”
“我曾在美国留学，这是在美国买的，穿了很多年了，一直没舍得扔。”江问天说的也基本上是实话，鞋确实是美国货，可凭着他这种连高中都没念过的人来说，怎么可能留学去过美国。
“啊？那……那天你跟他说了什么，他就不再问你的身份了？”赵文锐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昨天晚上杨队长询问江问天的身份，而江问天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点什么，那杨队长竟然十分畏惧，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哦，这个太简单了。”江问天呵呵一笑：“我不过是说我的上司叫陈果夫，杨队长你认识吗？”对于一个从小对历史极不感兴趣的人，陈果夫的名字还是在百家讲坛里听到过，如今却拿了出来吓唬人，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想想也是，如果当时直接说是委员长的人，那估计早让杨队长拉出去毙了，胡扯也得有点根据才行。
“原来是这样，你冒充了特务，所以他不敢得罪你。”赵文锐恍然大悟，心说文化人是真不能惹啊，瞎吹都能让人信，却忘了当时他也认为江问天是军官的事。
“陈果夫是特务？”江问天完全不知此人的身份。
“还是特务的头儿呢！”刘勇赶着车，随口回答道。
“如果不是特务，那杨队长也不可能对你敬而远之的。”赵文锐说着感觉自己的心情大为放松，也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有意思的紧，便也放松了那点仅有的警惕，打趣问道：“那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江先生咯？”
“啊，这个称呼还行。”江问天点点头。说实话，那种能接近现代人最亲切的称呼，顾及也就是‘先生’这个词儿了。
“江先生你会说美国话吗？”马平显然对这个年轻人产生着极大的好奇。
“会啊，howareyou，yes，no。”对于江问天这种连高中都没念过的人，能说这两句单词已经极为不宜了。
“啥意思。”刘勇摸着脑袋，这话真是不怎么好理解。
“以后会明白的。”江问天哈哈一笑，心情自然好了不少。那种远离父母爱人的痛苦，也渐渐的被放在一边。
一路说笑，没人注意前方的路，任凭着三叔那几个乞丐在前面带路，悄悄地路过那座村碑，没人注意上面写着什么，似乎也没人看见。但他它真真切切的竖在那里，写着并不清晰的两个大字：“北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