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近几年岛上颇不平静,原本平静温和的大海竟然数次突发海啸,当时近海的鸡众无一幸免,狂风掀掉了飞天殿侧殿的脊瓦,更将普通鸡众自建的锥形茅屋掀翻无数,木羽营各处驻扎的分队在民众慌乱中帮助抢险救助,各队均有伤亡。去年年中时紫渊阁更纠集数百帮众聚集生事,闹到事态失控,几乎明枪执仗与木羽营对阵,木羽营为防事态进一步扩大,只能以守为主,步步为营,同时飞报箭羽营来援。但箭羽营拖延数日方派队支援,而且到了之后亦一味躲在木羽营之后坐阵,并不主动攻击,最终箭羽营无一伤亡,而木羽营死伤过百不说,还损失了一名沐阳十分得力的队长。
后来由王子殿下金翊出面,答允东峰沿海一带统归紫渊阁管理和捕捞鱼获,但其中一半的鱼获需上缴飞天殿,骚乱方息。事情过后,箭羽营将军黑雕反密报王子金翊道木羽营处事不力致使事态扩大。金翊明令申斥,沐阳不敢辩解,只得领罪,但仍小心说明木羽营近年损失较大,定员一千,实不满八百,带队的队长目前也缺失一名,而近年兵源渐减,补充不足,所以请求来年招兵能优先考虑补足。金翊申斥完了,气也出了,木羽营缺员有目共睹,倒也觉得有理,于是点头答允,交办给黑雕。
黑雕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十分的不爽。金羽国自第九代国尊始,护卫司不设司长,由国尊亲自掌控,本朝因国尊不理朝政,则由储位王子金翊代理,金羽、箭羽、木羽三营主将均直接听命于王子金翊。但黑雕却心下忿忿:箭羽营兵员虽少于木羽营,但质素要高很多,怎能与木羽营平起平坐?况且木羽营主将沐阳懦弱、死板,满嘴的“因为……所以……”、“条例……规矩……”,金翊嘴上不说,心实不喜。反观自己刚猛、敢言,从不讲什么大道理,一向只唯王子金翊马首是瞻,故十分得宠于王子殿下,几乎言必信之,箭羽营、木羽营一应大事小情都是交由自己去办的。偏这木羽营的主将沐阳迂腐,看不出个眉高眼低,遇事还像以前那样直接请示金翊,金翊若觉有理就会再下令给自己,这种情况让黑雕十分郁闷。
这次黑雕将上百新兵全部收入箭羽营,箭羽营的兵员就已突破六百,等于是在扩充;而木羽营仅仅只补充了四名,跟木羽营二百多的兵员缺口相比,基本等于没有补充。所以今日之事其实就是黑雕摆明了要剃沐阳的眼眉,相当于一个警告:县官不如现管,我就让你看看究竟谁说了算!
沐阳虽然有些懦弱、迂腐,倒也并不愚蠢,黑雕的意思他心里是清楚的,但也毫无办法。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将事情上报给金翊,黑雕一定会扯一通什么今年兵源紧缺、质素不高,且不独木羽营,箭羽营同样需要兵员补充等等既摆得上桌面、又貌似确实有理的堂而皇之的理由,最终王子金翊只会觉得自己目光短浅,只知道盯着木羽营这一亩三分地,不识大体,斤斤计较,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是以沐阳望着黑雕带领箭羽营扬长而去,纷乱的脚步搅得干涸的土地尘土飞扬,他也只是扑棱扑棱头颈,无声地叹了口气。
副将褐英走上前去,愤愤不平:
“将军,明明我们木羽营最为缺员,急需补充,怎么全归了箭羽营?就给我们剩了四个他不想要的货色?”
“……唉,也是紫渊阁和虹照居声名日盛,吸引了太多民众,否则今年的兵源也不至于这么少。”
“少也不至于只给我们四个啊,摆明欺负我们木羽营嘛!”
沐阳苦笑了一下,摆摆翅膀示意褐英住嘴。他明白:虽然碍于出身金羽营黑雕伸不进手去,但目前箭羽营和木羽营都已是黑雕的天下,很多木羽营的事情,自己都作不得主,而要听凭黑雕为所欲为。自己上不得宠于殿下金翊,中被黑雕排挤,平级却屈尊似下属,而下面普通鸡众都是会跟风的,况自己平素一向按规治军,没什么施恩之处,除了“公正”好像也没落下什么好名声。目下这木羽营,除了几名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的部属还算忠心之外,其他或兵或将,很多都只是维持个表面的恭敬,内心早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可叹自己执掌木羽营多年,恭肃严谨,尽心尽力,现在反如同傀儡一般,处境尴尬。如果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黑雕或金翊耳中,只怕是更添波折,平白送个把柄出去。唉,罢了罢了啊。
沐阳回头看看身后默默侍立一排等候自己命令的九个分队长,再转头瞅瞅面前五步开外同样等待自己吩咐下一步行动的那四名新兵。哦,对了,应该是三名新兵和一个队长。呵呵,黑雕啊黑雕,你倒还真是考虑周全,兵员和缺的队长都帮我补充了,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呢!沐阳咬着后槽牙想着。虽然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发火,但憋得难受,难免就看着这四个本就不讨喜的新兵不顺眼,尤其是那个刚刚登岛、白纸一张、年岁又轻、看去毫不起眼的新任“队长”——大冠。
大冠一声不响地肃立在一边等候着。跟金羽国这些天寿可达百年的鸡们相比,自己确实还很年轻,但鸡棚的惨烈经历与一路孤翔所体会到的身心之痛,令他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啰嗦公公教授的修习之法自己从未间断,虽然尚未看到大的进境,但口眼鼻舌身意六般功用已灵敏异常,沐阳与副将褐英的简短对话虽已刻意压低声音,但自己还是一字不漏的听了个真真儿。话虽不多,但依大冠的颖悟还是能推断出一些东西来的。但苦于自己刚刚登岛,目下金羽国现状几乎一无所知,所以单凭那几句话能推断的东西着实不多。以自己现在的处境而言,最佳的应对就是以静制动,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