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听到胡刚强在门口叫我的时候，下意识的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收好信纸走了出来。
“怎么了哥们，没事吧？还以为你在里边睡着了呢。代驾来了，你先回去吧。我估计这帮人也差不多该散了。”
我打过招呼，坐上了副驾。吐过之后头疼的厉害，但是没有那么晕了。我回头看见“聚福苑”亮闪闪的招牌，心里酸涩的说不出话来。
曼晨，曼晨，我的曼晨。
城市的夜景妖艳而炫彩，跟当初一样没什么变化。那年我大三，和几个发小从父辈的酒会上偷跑出来，一路飞车开到“聚福苑”门口，不理会“打烊”的牌子冲了进去。当初的“聚福苑”远没有现在的规模。大厅的灯已经关了大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扫地。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赫然是那一张干净的脸。我忽然没有了劲头。
“算了，这个关门了就换一家吧。”
“我草，说好了来吃他们家的酸菜鱼的，皓阳你真没劲！”说话的是宋宁，他转过头去换上嬉皮笑脸的表情，对苏曼晨说：“美女，麻烦了，给哥儿几个开一桌呗？”
曼晨好像认出了我，也可能没认出我。她一手拿着扫把，对宋宁说：“不好意思，打烊了，明天早来吧。”
宋宁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我一把扯回来，“算了，我也懒得吃了。”
其他人家里的企业都没有我们俩家里的企业大，所以都跟在后面走了出来。宋宁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去不去夜店，我不置可否，目光却在后视镜上多停了两秒。
直到现在我都在想，如果当初绝尘而去，是不是后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撕心裂肺的故事。
我们几个人冲进去的时候，苏曼晨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她的对面是我刚刚在后视镜里看见的那几个小流氓。其中站在中间染着红头发的那个还在恬不知耻的说：“上次跟你好好说你不愿意，这回哥儿几个直接把你扛回去，让老大睡了你，看你到时候还嘴硬不嘴硬。我说小妞啊，你最好识时务，跟了我们老大，你还用得着在这儿打工么？我们老大可是说了，他连学费都给你包了。怎么样，考虑考虑？”
苏曼晨仍然一脸安静，只有胸口的起伏泄露了她的情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们都给我滚！”
那个红毛好像早预料到她会这么说，冷哼了一声说：“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给老大弄回去！”那几个人呼啦一下全部扑向苏曼晨，我感觉到她在颤抖。既然事情是这个样子，我们也不再犹豫，一拥而上和那群流氓厮打在一起。我们这些人从小就专门学习各种特长，文能弹钢琴，武能跆拳道。混混们虽然人多，却也不是黑带的对手。几个回合之后，我看着满地呻吟的人，忽然感觉很得意。回过头却看到苏曼晨那张仍然不起波澜的脸。
“妈的苏曼晨你给我等着，我们老大早晚办了你！”
等那些小混混互相搀扶着跑远了，她才慢慢回头放下手里的菜刀，拿了一把拖把过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弯下腰开始拖地，一边拖着一边说，“林皓阳学长，谢谢你们。”
就在那一刻，我有了想保护她的冲动。我很喜欢她隐忍的双眼，喜欢她紧紧抿着的嘴，喜欢她越看越好看的侧脸，喜欢她软软的叫我“皓阳学长”。
“宋宁，你们先走吧。我今天回学校住。”
等她拖完地把门锁上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她是上次送外卖的时候被那个红毛口中的“老大”看上的，他们几次骚扰她都没有占到便宜，今天便带了一帮人来抢人。我觉得很惊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相信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那你怎么还一个人在店里待到这么晚？”
“我白天要上课，只有下午放学后来打钟点工。本来只忙晚饭的时候，现在老板娘在坐月子，所以让我每天晚点走，说了这个月给我加200块钱的。”
“你不是申请了贫困补助的么，不用这么辛苦吧。”
“没有。老师说申请补助要回户口所在地办一些手续，所以没申请。”
“其实你可以让家人办好了邮过来啊。”回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她说：“我爸妈离婚很久了，我判给我爸，户口在老家。可是我爸早就不管我了，平时都是我妈挣钱给我交学费。我跟她说了要回老家办手续，她不让我回去。她要争一口气。”
我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这个女孩子的坚强和冷静都来自哪里，心里生出了更多的怜爱，“那你自己这样岂不是很危险。我送你回宿舍吧。”
“谢谢学长。其实也还好，平时人来人往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我听到这话又气又急。“这还叫做不敢怎么样，你非得吃了亏才知道小心么？！”
苏曼晨听了这话，猛地转过头来说：“那我还能怎么样呢？我除了躲着还能怎么样呢？学长，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条件。我这个月不打工我下个月就只能吃馒头咸菜。不过，我对付不了他们，他们也休想占我便宜。我再缺钱，也不可能理会这样的人。如果逼急了我，我就拼个鱼死网破！”
我叹了一口气，心里犹豫了好久。终于是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语调说：“不理会那样的人。那我呢？我这样的人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我看着她气冲冲的走进了女生宿舍楼，心想幸好我还没说“我也有很多钱，也可以帮你交学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