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平看着慕子楚低垂的眼,却从未有这一刻这般觉得他的目光,像极了那悲悯的佛。
慕子楚抬眼看着司马安平,柔声道:“你若想中庸一世,便免去了那些厮杀与屠戮,可与国子监六小生的其余五人竹林品茶笙歌曼舞。你若踏入那境地,便会同我一样,双手染血,用枯骨撑起大燮数百年基业。司马伯父为你取名‘安平’,当不是希望你‘安兴天下平定山河’,而是‘安于平凡’。枯骨堆积而起的高山之上,不仅仅是寒冷,还有孤寂。”
“我自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司马安平坚定地道。
慕子楚笑笑,“那便好,没有人能够强求于你,也没有人能够左右于你。如今我未死之事大燮传得沸沸扬扬,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这也合了我的意思,让那些该还账的人,一次性就还清了吧。”
司马安平紧皱剑眉,问道:“当年······究竟怎么回事?”
慕子楚道:“不过是争权的把戏而已,君王之宠太过,权臣不甘罢了。”
“真的是柄华侯陷害的?当年北戎南国西疆以及凌华都有行动,难道都是柄华侯一人所为?”司马安平讶然。
“大燮之内,我要找的也就只有他和东方誉了。”
慕子楚站在窗前,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折射出万种光华来,“大燮之外的那些,我又有什么权利和立场去斥责去追查?各自立场不同,他们为了他们国家的利益,我也曾为了我的国家的利益。说起来,我杀的他们的人,比他们杀的我们的弟兄多了不知多少倍。那么究竟该谁来斥责谁呢?”
不知为何,司马安平听慕子楚这话却有那么一丝寻了柄华侯之后慕子楚便要消失不见的感觉,心内一紧,问道:“那以后呢?柄华侯倒了之后呢?你怎么办?还是做这劳什子乱红的尊主?还是被大燮那些曾经供你为神的人当做乱党喊打喊杀?”
慕子楚回头,道:“那便不是你过问的事了。”
“呵,是啊······”司马安平自嘲般地笑了,“我算什么,管到了你的头上。”
慕子楚未作多的解释,只淡淡道:“你要见我,该说的该做的都做了,你该回去了。安常在尾随你而来,巷口转了很多圈了。对于他,你大可不必隐瞒,越是隐瞒他心思越重,比起他将你的话套出来,你还是主动说了的好。”
言外之意,除了安常在的另外的人,全都不许透露一丝一毫。
司马安平前来的时候一门心思都在即将见到慕子楚这事上了,倒还真是没有发现那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安常在竟然尾随了过来。
只弯腰捡了地上的木鞘寒匕,回头定定地道:“我的高山未倒,那么你便等着,我终有一天会超越你。”
说完后自己拿起了那黑色布条蒙住了双眼,外间那女子听到慕子楚的吩咐后进门来将司马安平带走了。
慕子楚仍旧站在窗前,最后看了司马安平的背影一眼,唇边有着欣慰的笑意来。
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小少年,果然已经长大成人了。
只可惜,自己可还有那么一天,可以看到他真正超越自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