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高大的石碑,绣着繁复华丽花纹的袖口擦过玉石一般质地的碑身。
那双俯瞰天下苍生的眼,此刻却仰望着这巨大的石碑。
伸手,可以让手指从那血色的字体间滑过,然而,他却迟疑了。
每一年的八月初十,他都会屏退左右独自前来。
整个皇宫,除了英公公,没有人知道他那一天在做什么,到了哪儿去,只以为他闭在深宫内院。
然而,他却是拿了一坛子酒,浇在了这方肥沃无比的土地上。
之所以肥沃,只因下面埋葬着两千零一具尸骨!
御龙冢。
于天下人而言,这里是憧憬的神圣之地,是朝礼膜拜的地方,是英雄埋骨的地方。
于他而言,这里只不过是那个人,安睡的地方。
今日并非八月初十,而他却策马出京,瞒了所有的人独自前来。来等一个神话,等一个传说,也等一个奇迹,等一个渴望,等一个人。
这里是谷地的高处,风依着谷地的地势猎猎地刮进来,又因着这稍高的地势而独独地承受着狂肆的风,每一下都抽刮在那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疼痛,却清醒。
他期盼着,那个人,那匹马,在重逢在相遇之后最先想到的会是曾经那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所以他守株待兔地守在这里,守着希望。
烈日当空,明晃晃的阳光让人有了一种错觉,不知今生何生,期盼着守候的味道,难耐却又甘醇。比之绝望,这简直就是琼浆。
一声马嘶破空,震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他,他来了?
百里郁寒竟然稳不住地喘息着,慌忙绕过巨大的石碑跑了出去,望着那马嘶的方向。
天很蓝,风猎猎,吹起了那马上男子的衣衫翻飞飘舞。
然,百里郁寒的眸光却冷冽了下来,冷得如同天山上的泉水,未曾结冰,却比冰更寒!
不是他!
不是他!
不是他!
枣色的马儿,英俊挺拔的男子,似乎都有些喘息。
可,不是他。
既然不是他,那么这是谁已经不重要。
他为什么不来呢?
他见到了马,应该首先想到的是这些埋骨此处的兄弟们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不来?
骑着凌肆牵来的好马,祀风一路狂奔至御龙冢处,却看见了那个从石碑后跑出来的脸色从激动瞬间转变为冰寒的男人。
他认识这个男人
。
怎么能够不认识呢?多年前,他那样远远地看见过他,俯瞰苍生,如龙一般翱翔九天的男人!
他果然来了这里!
两个男人冰冷的视线碰撞着,百里郁寒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却深深地觉得那样冷冽的视线异样的熟悉。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都非泛泛之辈。
只是,他们都没有说话。彼此无言,只为等待另一个策马的人。
太阳升至当空,再渐渐西斜。
诡异的气氛盘旋着两位气势枭然的人中之龙。他们一动不动,那匹枣色的马儿倒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低头啃了几口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