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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抢婚

竹岚依然被家人‘软禁’着。她出来进去都会有母亲的跟随。竹岚一度想要报警,但最后她放弃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又想到了弟弟,想到了大学几年弟弟挣钱给自己攒学费的情景。她想,就这样顺其自然吧,一辈子也就三万六千天,怎么样都是过日子。她尽量在一遍一遍的说服自己。最后,自己却又反悔了。弟弟也三番五次的劝慰不能因为报答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手机也被父亲藏了起来。竹岚只能以一个囚徒的命运来待字闺中。她想不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也许生命会在任何一个时刻停止,也许自己真的会顺其自然,得过且过走一步算一步,也许自己可以什么都不顾,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就这样终老一生。她想着,笑着,哭着。闭着眼,眼前什么都没有。哪怕一丝星光的闪耀也会点亮她脆弱的几近浮夸的心。可这一切没有海市蜃楼般的奇迹,什么都没有。时间拼命的从指缝间钻了过去。竹岚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等待别人摆弄命运的人。没有挣扎,没有呐喊,只有无声无息的顺从。或许顺从可以让人看到久违的宁静。

这几天刘胜家也频频的询问竹岚的事宜,包括衣服,家具,被褥,金银首饰,房子等等繁文缛节的事。在村民的口中如今流传着这样一些话,刘胜既然知道竹岚是个不干净的人,娶了她是出于心口的一股怨气,在怨气释放的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把竹岚休了。事情就这么简单明了。

不胫而走的谣言在空气中传来传去传到竹岚的耳朵里。压力像一座山压着自己。谁能知道她心里的无奈,谁能帮她走出这个噩梦连连的地方,谁能像个爷们一样挺直腰杆说,竹岚我要把你带走。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勇气。他们都作为旁观者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在逼近一个几乎行将就木的躯体。

事不关己的事情每个人都想推得远远的。这样竹岚被孤立了起来。父亲,母亲,刘胜,围观者,他们的眼神里迸发出来的一幕幕的凄然。让竹岚心灰意冷,走投无路。父亲说,朱克很快就能到家。竹岚想,也许只有朱克能帮助想办法。但父亲明确告诉了朱克只能在结婚的当天回来,其他的时间只能在外面。

结婚的那天天气很冷,山里的湿气很大。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成章的进行着,鲜红的地毯从竹岚的家里一直铺到刘胜家。这是红河镇迄今为止最为壮观的一次。两边的灯笼,彩球舳舻千里,令人眼花缭乱。噼里啪啦的炮竹从早晨一直到中午不停的闪着火舌,惊醒了沉睡许久的山谷。

依着山里的风俗在十点半必须把新人接到自己家里。所以在凌晨时分刘胜家就开始了忙碌,唢呐班也不得不滴滴答答的吹奏着,把快要熟睡的夜叫醒。送亲的队伍冗长的就像千年的历史。各种名车更是不在话下,本来就狭小的山间小路被那么多的车堵塞,着实有些便秘。全村的人都被惊动了,树上,院墙上,屋顶上站满了人。他们没见过那么多名贵的车;没见过西装笔挺,戴着墨镜,手腕缠着闪闪发光的劳力士手表的人;没见过身材婀娜,浓妆艳抹的高挑的风情女人在瑟缩发抖的季节里还照样丝袜依旧,香肩迷人,酥xiōng裸露。男人们眼睛直了,女人们眼睛也直了。男人垂涎的是车,是身份,是金钱;女人们垂涎的是首饰,是容貌,是衣着。

为首的是一辆银白色的法拉利F430,后面的车为了婚车能顺利出去,各自钻进了村里的犄角旮旯。刘胜身着白色的燕尾服,手捧一束玫瑰花,踩着泛着潮气的红地毯向着竹岚的闺房走去。

朱克和朱达成站在一起,两个人凝视着刘胜的一举一动,刘胜面无表情。径直走进竹岚的房间。竹岚坐在梳妆台前,泪水已经把画好的妆漫漶的如同一幅天然的油画。刘胜冷笑了一声:“走吧!”声调拉的很长,话语间竹岚听出了轻蔑与漫不经心。

竹岚僵硬的坐在那里,犹如一尊佛像。除了眼泪是流动的。她的身体是静止的。刘胜把她抱了起来,没有费多大力气。她觉得自己轻盈的就像一张纸,要是自己真的是一只会飞的纸鸢那该有多好。飞出刘胜的怀抱,把这根生命的线剪断,任由自己在未知的地方飞舞。

走出大门,排成两排的接亲队伍不断的吆喝,起哄,喊着整齐的口号。一排喊过另一排紧接着奏起,唢呐声悠扬阔荡,抑扬适中,轻伴着曼妙的婚礼进行曲,刘胜把竹岚放到车的副驾驶的位子上。

车子发动了起来,缓缓的驶出朱家大门。走到村头的时候一辆银白色的劳斯莱斯银魅挡住了去路。

“操,这他妈谁开的车?”刘胜骂了一句。

车上的人对他的开天辟地的话没有感到震惊,反而感到紧张的气氛被中和了不少。紧接着在劳斯莱斯的后面陆续开来一辆两辆三辆......一直延伸到村头的弯道。

“妈的,够气派。”刘胜下了车松松垮垮的站着,定睛看了看。不像是来送亲的队伍。对方目前没有什么动静。所有的车都停住了。但没有一个人下车。

竹岚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从挡风玻璃看去对面的车里很暗,看不清。她没有再看,再一次垂下眼睑,她很疲惫不想再看眼前的无聊的事情,莫不是哪家无聊的有钱人也是接亲走了同一条道。除了争执辱骂还能呈现什么呢?竹岚整个身体都松弛下来,她靠着松软的座椅,梦的脚步在一次次的逼近她。

这时劳斯莱斯的车门随着一声机械声缓慢的打开。与此同时所有的车也跟着打开车门,他们同时下了车。好像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似的。随着为首的那个人向前走的同时其他人也接踵而来。

看到眼前乌压的黑色景象扑来,刘胜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们要干嘛?你...你...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

“你爸呀。好像是个很大的官哦。我真的很害怕。哦,忘了介绍一下。我叫陈虎。”

“陈虎?”

竹岚听到这个名字猛地抬起头,她伸了伸脖子,提了提眼睑。是他,真的是他。他的装束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色的西装,还有就是反季节穿的白色纯棉衬衫,陈虎喜欢这样个性化的装束。他喜欢没有约束的装束自己,这样的生活看起来没有压力。

竹岚的困意顿消。她把车门玻璃放了下来。外面的声音更清楚了一些。

“我呢,办事不喜欢拖泥带水。至于今天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等这件事发生以后,你自己拿着小笔头就能够总结出来。我相信你的智商。”陈虎撇了一下嘴。眼神往竹岚这里瞟了一眼,然后迅速的收敛过来。他好像有些慌,停顿了几秒钟,又向前走了几步。

“你不要过来。这件事我想完全可以就此偃旗息鼓,我不想日后留下后患。兄弟,我不知道你什么来路。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希望你高抬贵手,让我把新娘迎娶回家。日后一定重谢。”

“怎么回事?”从四面八方窜出来很多人,个个面部狰狞,蓄势待发。他们麇集而至,手持各种武器,大多以电棒为主。一个拿着形似鸣鸿刀的人嘴里好像和平鸽一样吊着一根沾着牙垢的牙签。他走到刘胜跟前,刘胜止住了他。

“噗。”和平鸽把牙签吐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刀太重,他把刀顺手插到了地上。不过,陈虎看出了是一个爱出风头的毛头小子,他现在很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差一点锋利的刀尖刺穿自己的脚掌。鸣鸿刀稳稳当当的从鞋头穿插过去,足有半个刀身那么深。

“小朋友,刀不是这么放的呦。而且现在是高科技时代,很多时候刀是用不到的。好了,不跟你们废话。我今天来是来抢亲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竹岚清晰的听到了陈虎虽清浅但很厚重的话。

“都没听清吗?那我再说一次。我是来抢亲的。哥们没有经验,搞的场面有点大。真不好意思。”

一群人在刘胜后面跃跃欲试,秣马厉兵。

“兄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不用了。自己留着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得把人在十点半带回去。误了时辰可就不吉利了。我陈虎一点也不希望耽误时间。”

“我看你们谁敢动。”和平鸽瞪着牛眼,滚滚硝烟从牛鼻子里窜了出来。

“虎哥。”亮子一个箭步走过来,一巴掌扇了和平鸽的肥大的脸上。他好像第一时间由于脂肪太厚,神经中枢传导太慢没有感觉到。几秒钟后,和平鸽才捂着脸,哭了起来。

“去去去。滚开。真他妈给我丢人。”刘胜把和平鸽推到了一边。

亮子与刘胜对峙的时候,陈虎走到了竹岚的面前。打开门很绅士的伸出了手。不料,就在这时候刘胜向后面做了一个手势。陈虎看到很多人立即挥舞着长刀短棍向自己蜂拥而来。

“我看你们谁敢来。”话音刚落,黑宇宙的兄弟们像一簇簇的乌云向这里袭来。

“都******慢着。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干嘛都那么冲动。”陈虎说的很认真的样子。他绕到婚车后面,围上来的一群人后退了一步。他走一步,前面的人后退一步。

“姓陈的不要欺人太甚。”

陈虎从后视镜看到了竹岚很担心的样子。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冲动。竹岚打开了车门,车里的伴娘极力劝阻不要下车。但竹岚顾不了什么风俗不风俗的。陈虎二话没说,把竹岚抱了起来送到自己的车里。整个过程简单而又浪漫,竹岚居然惟命是从。

“******太让人生气了。兄弟们给我砍。”

随着刘胜的一声令下,一群貌似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冲了上来。那些看热闹的村民知道会出人命立马逃回家里关门闭户。山间里顿时响起一片厮杀声,混乱的场面不堪入目。陈虎依然潇洒的坐进车里,然后载着竹岚缓慢的倒车,有人举着刀向他们砍来,陈虎一踩油门,把他撞到,当陈虎想要压死他时。竹岚喊了起来:“不要杀他。放了他。不要杀人了。不要再杀人了。”

陈虎停住了车。思忖了一下。做出了一个决定。于是他铿锵的下车,整了整领带。他从后备箱拿出了一把大砍刀,这时候亮子的刀在空中划了一个血红的弧线,待快要接近脖子的时候陈虎一把抓住亮子的手腕。

“不要再打了。”陈虎喊道。

刀戟相碰,人声混杂把陈虎的声音淹没了。

当一声枪响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非他妈得动真家伙。”陈虎吹了吹正在冒烟的枪口。随后扔给了亮子,

血肉模糊的和平鸽东倒西歪的走了过来,他被割了手腕的动脉。嘴里不时的有鲜血冒出。然后他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就倒在了地上。陈虎示意刘胜的手下赶紧把和平鸽送到医院,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整个场面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成了马革裹尸的战场。受伤的人捂着脸,捂着腹部,龇着牙,扶着胳膊,拖着腿景象各异。当陈虎看了一圈后,发现刘胜不见了。

“喂?刘兄。人在吗。”

“大哥,人好像跑了。妈的。”

“跑了好。命是自己的。他应该跑。”当陈虎看到竹岚家的门还半开的时候,忽然有人骂了一句之后门就被重重的关上了。

陈虎把受伤的兄弟安排上车,赶紧送往医院。他看到亮子的脖子后面在冒血,他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这不是我的血。”亮子笑着抹了一把枕骨。

回去的路上是悄无声息的。竹岚坐在陈虎的旁边,她惊恐的看着挡风玻璃前面的两个木偶人,陈虎松了松领带,解了下来扔到了车后面。他从开始上车一直没有看竹岚的脸。他自顾开着车在山间里空空荡荡的悠哉着。他照了照镜子,拿出了一张薰衣草香味的面巾纸,把脸上溅到的血渍擦掉。

一路都安静的竹岚最后实在压抑不住长久以来的痛楚,呜呜的哭了起来。这里没有人约束她,她可以尽管放肆的哭,放肆的发泄。从后面不断的支援了五包纸巾,一字排开放在竹岚的面前。

到了一处加油站,除了几辆车去了医院。其他的都停了下来。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看到这样的情景有些心惊胆战。他加油的时候手一直在哆嗦。他根本没有数绵延几里地的车到底有多少辆。他低着头加完了一辆,开走了又加下一辆。他用余光看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人,那个人故意做了一个鬼脸吓唬他。却被另一个人打了一巴掌。

两个小时过去了,加油站的工作人员说没油了。说的时候声音很小,生怕吓了别人。

原本打算在附近的酒店歇歇脚,没想到陈虎在朱维村的事被会长知道了。吴局长打着电话把会长训斥了一顿。上一个屁股还没有擦完,又递过来一个又肥又大的屁股。吴局长气得让陈虎立刻回局里。

陈虎走后,安排了四个人站在竹岚的房间门外。连续一个礼拜竹岚都是在惊恐中度过的。第八天才算有了好转。每天四个守门员按时向陈虎报告竹岚的生活动态。开始几天竹岚不想走动也就没有感到约束,当他想出去转转时,被四个大老爷们跟着。跟苍蝇似的。竹岚反反复复的说,不需要跟着。他们都会异口同声的回答,虎哥吩咐的。

期间,他们对竹岚的称呼也有了变化。从开始的默不作声,到现在的一口一个岚姐叫着。竹岚讨厌这样的称呼,她不想让自己也沾染hēi社会的风气以及土匪式的生活。可是八天的相处她倒觉得这几个大块头并不坏,而且对自己很好。虽然知道这都是陈虎的安排。但竹岚对这些人的印象并没有那么坏。

陈虎办完事立马赶了回来。回到酒店里,两个人开始了漫长的缄默不语。陈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他无法再像抢亲那天霸道,野蛮,无所畏惧,荦荦大端。那种长驱直入的感觉没有矜持,内敛,温文尔雅的束缚。陈虎心里直打转,他特别不喜欢现在的场景。不知不觉又惹得心跳加速。而竹岚自顾玩着手机,停停顿顿,间或显出凝神的样子。

突然竹岚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噘着嘴用枕头捂着脑袋爬在床上。

“怎么了?”陈虎试探性的问。

陈虎看到竹岚没有反应,依然用枕头压着脑袋。他窘了起来,以为竹岚故意不理他。他憋了一口气,深深的呼出去又吸进来。他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出去玩?”

“没心情。”

“没心情!”

陈虎看到竹岚还是无动于衷。他站起来。把枕头拿着扔到另一边。当他的眼睛和竹岚的眼睛相对时,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内敛男人的胆怯。

“怎么会没心情呢?那么好的天气。”

“没心情就是没心情。不想出去玩。”

“那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不吃。没胃口。”

“龙肉吃不吃。”

“不吃。就是星星也不吃。”

“星星也不能吃呀。月亮可以吃。像个烧饼。”

“明天我想走。”

“走?去哪里?回家吗?那个家没必要再回去了。你还能去哪呢?”

“去胡婷婷那。我给她说过了。她收留我。免费吃喝拉撒。”

“你们的经济来源呢?吃喝拉撒不要钱吗?”

“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次你救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请你吃饭吧。”

“不,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你的工作是因为我才丢的,这次逼婚也是因为我说的话给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所以我欠了你一个很大的人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吧。”

“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吧。保证能发挥你的实力?”

“我想自己找工作。”

“也行。我可以通过朋友......”

“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我说过我自己找。不需要你的帮助。还有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你真的让我很讨厌。你这样的人除了打打杀杀以外没别的了。还有门口那些人现在就让他们离开。我不是犯人,不需要一天到晚的监视。”

“他们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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