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在日本，春天是随着樱花雨的终结而落幕的。
每年1月下旬，冲绳名护城的樱花率先点燃，3月下旬蔓延到东京、大阪、名古屋和福冈等城市，4月有金泽、仙台，到了5月，等苹果到北海道时，这里的樱花才开始盛放。然而，樱花这样娇贵的东西，从花开到花残也就七天时间。也许苹果正是目睹了如此美景从灿烂到凋零的脆弱，触景伤怀，才下定决心和这段感情说good-bye的吧。
等小樽附近的樱花落尽，倏忽间，整个春天就这么过去了。
天气一天一天的闷热起来。到了中午，记者的大编辑部里常熄了灯。马虎一点的，把椅子横七竖八的一拼，依形就势蜷在椅子上打盹，讲究一点儿的，就自己买张瑜珈垫，或者那种便携式的折叠帆布躺椅，拉开阵势四仰八叉地睡。因此，男男女女间也多了些诸如“别睡我这儿，睡她那儿去”，或者“你看你，把我的衣服睡得那么皱”之类的小笑话。这天，我正在大编辑部靠角落的一张旧沙发上歪着，斜眼里看到苹果推门进来，东张西望地往里走。她穿着一条短到不能再短的红色热裤，露出两条刺眼的长腿，猫腰踮脚地找到我躺的沙发前。
“你睡觉呢啊？”她在我身边蹲下来，轻声细语地怕吵醒别人。
“嗯，累。”
“是懒吧。”
“好吧，是懒。”
“别睡了，陪我去游泳吧。”她央求道。瞳孔一闪一闪笑着怂恿我。
“真的吗，现在？”我看了看时间。
“是啊，我到2点前都没事。去不去？”
“走呢。”
我走回自己办公室拿车钥匙，她拉住我说不需要，她有车。
门外阳光刺眼。我稍等了一会儿，苹果开了一辆银色的车过来，就是那辆宝马5系。
“来啊，上车。”她挪开副驾驶座上的东西，推开门。车门发出悦耳的叮叮声。
我上车，她把那堆东西放在我腿上，“漂亮吗？刚买的，为了今年夏天。”
原来是几套泳装，有连体式的，也有分体式，暗灰水波纹、海军蓝、珍珠白的都有。我一件件拎起来看，又作势和她的身材比对，看得她哈哈大笑。
“说实话，还真没看你穿过泳装呢。”
“所以请你眼睛吃豆腐啊。”她的心情和天气一样明朗。
苹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办公室的八卦。我随口应着，眼睛却四处看。车里很凌乱，随手乱扔的有男式雷朋太阳镜、苹果的跑步鞋、抽了一半的中华烟，一把折叠伞，一只网球包，还有揉得皱巴巴的零钱。我一边看，一边酸溜溜地想像车里不属于我的风景。
到了泳池，我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苹果张罗着帮我买泳帽、泳镜和泳裤，她帮我选了式样，XL，她对营业员说。我看看她，笑笑，她也对我笑笑。她笑起来真让人想咬一口。
泳池人不多。苹果磨蹭了很久才从更衣间出来，她最后选了那件海军蓝分体式的。我坐在池边，心想蓝色果然很称她雪白的肌肤。她跑到泳池另一头，从三米跳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水下，过了一会儿，才从我脚边露出头来。
她看了我一眼，又在水下翻转身，双脚在池壁上一蹬，朝对面游去。
我滑下水，跟在她身后。
水下很安静，防水镜上很快结了雾，她再次消失在我视线中。
我用力挥着臂。过了一会儿，苹果像大头针一样头下脚上，悬浮在水下，调皮地看着我。等我游过，她又团身浮上水面，和我并肩一起游。
我们两个默默地游了几圈。然后她在池边停下来，等我靠近。
“好看吗？”她在水里像跳芭蕾一样转了个圈，短发把水珠甩进我眼里。
“当然啊，我们大苹果，身材一级棒。”
“骗人的。”
“哪儿啊，真心话。”
“可是我胸太小了。”她拉开领口，迅速地给我看了一眼。
“嘿，你疯了，女孩子能随便拉开衣服给人看胸吗？”
她哈哈傻笑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就感觉很亲切，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以后有别人在的话，你可要提醒我。”她又煞有介事地补充道。
“感觉和我很亲切，然后抛下我不管。”
“别噘着嘴像条臭咸鱼了，”她用一根食指摁住我嘴唇，“要不，你做我哥哥吧。”
我揽过她的腰。熟悉的身体。就像从小练到大的琴谱，只要随手翻开，手指就能自动弹奏起来。
苹果全身贴上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也就是说，你希望我当你是我妹妹？”
“嗯。”她咬着嘴唇，使劲点头。
“所以，哥哥和妹妹？”我看着她的嘴唇。
“是啊是啊，可以不可以。”
“你这是，算为我着想吗？”
“当然喽，人家想了很久，才想到的这个办法。”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成一座快喷涌爆发的火山。幸好，中午的泳池里只有几位慢吞吞蛙泳绕圈的老爷爷，没人注意相拥在泳池边的我们。苹果感觉到我泳裤的变化，她笑着推开我，学“海底总动员”里的小丑鱼，在水中左一扭右一扭地跳起舞来。
“做我的哥哥呀，可以不可以……”她眼睛一眨一眨，用的却是“给我一个吻”的曲调。
我正想再次把她拉进怀中，苹果突然沉到水下，一把扯下我的泳裤，然后逃到老远，跳出水面得意地拍着手大笑。她笑得前仰后合。
“好你个……”
“来追我啊。”苹要摇头摆尾，然后扎进水里，像大鱼一样上下摆动腰肢和双腿，箭一般地游走了。
我们又游了几圈，然后上岸去淋浴。
车里的真皮座椅被阳光烤得滋滋冒烟。
“好烫，好烫。”苹果夸张地扭着屁股，一边用毛巾拧干头发。
“你们还在一起吗？”
“我们别说这个好吗。”
“好吧。”
“谢谢哥哥。”她又恢复了明朗的心情。
“以后，我还能请你陪我来游泳吗？”
“好吧，我尽量。”
“下次把卡卡也带上吧。”
“嗯？”
“我们两个也无聊，不如把卡卡带上，我可以教他游泳啊。免费的噢。”
“我没意见，只要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啦，卡卡那么可爱，哪像你，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
“我敢吗。”
其实这样也挺好。我想。至少，苹果还能在身边，和我说说笑笑。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还能企求什么。
“对了，这个你戴上。”她指指仪表盘上的雷朋太阳镜。
“不稀罕。”
“哎呀，心气这么高啊。”苹果笑着说，“那么不给面子，以后我就不给你买礼物了哦。”
“你，给我，买的？”
“不然呢？”
我不免感动。
苹果真的在乎我呢！
多可亲的姑娘啊。我戴上雷朋。现在却成了我“妹妹”。我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
“帅气！瞧我的眼光！”
她在空中肥肥的么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