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在沈七郎身后,走了小半个时辰,七拐八拐,进入一个狭**仄的小巷。
大雨依然未停歇,密集的雨滴敲打着小巷青石板地面,小巷十分破败,两旁的院子皆破旧不堪,几乎没有灯火,只有其中几个院内,隐隐有数盏昏黄光晕从雨幕中透出。
沈七郎走到小巷深处,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走了进去。
唐旭则没有同时随他进去,而是在门外的雨幕中站住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院内情形。
院子很小,不过丈余见方,没有水井,只有一个石磨盘,院墙处堆着一些杂物。
院内三间小小屋子,极其矮小,也不知何时修的,几乎有些倾斜了。中间堂屋里点着微弱的灯火,一位女子和三个小孩正逆光立在门槛处翘首张望。
女子很年轻,不到二十五六岁年纪,细长身材,谈不上好看,倒有几分清秀,三个孩子,两个是女孩,一个是男孩,年齿都不大,头发皆枯黄,一看就是缺乏营养。
“七郎,你回来啦!”
见到沈七郎推门入院,女子顾不得外头大雨,跑下石阶迎接。
她没有看到站在门外雨幕中的唐旭,毕竟逆着光,外面又下着大雨,漆黑一团。
“云娘,你跑下来做甚,也不看啥天,小心淋湿了得病!”
沈七郎口中责备着,但听得出,他对浑家感情极好。
云娘笑了笑,也不回嘴,柔顺地同沈七郎穿过屋檐,来到堂屋前,三个孩子围了过来,口中伊伊呀呀说个不停,显然,在这大雨天中,爹爹及时回家让他们十分平安喜乐。
“七郎,快去换身衣裳吧,瞧你身上淋得什么样子了!”
云娘催促着自家相公,沈七郎向门外张望了片刻,不见唐旭人影进来,到底也不敢主动邀唐旭入内,就进屋去了,出来时,已换了一身衣裳。
“云娘,钱没有借到,肋条肉也没有买回来。”
俩位大人在堂屋的小方桌前坐下,三个小孩围在他们身边,牵着他们衣裳。
沈七郎叹了口长气,开口说道。
他这一开口,云娘眼中神彩一黯,她当然早看到了相公两手空空,并没带着肋条肉回家,但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听说连钱也没借到,让她真的有些失落了。
婆婆病重,急需用钱,家里的一点积蓄早就花光了,不然七郎不会腆着脸出去借钱。
如今没借到钱,婆婆的病可怎么办?三个孩子都好一段时间没吃上饱饭了,可怎么办?
但这种失落的神色只在她眼中停留了瞬间,很快她就微笑起来,安慰道,“没事的,一时借不着钱也是有的,七郎你别灰心,明日奴家回娘家一趟,好歹趁些钱回来,将这阵子光景应付过去,往后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她这边说着,那边,孩子们却不干了,她们还小,对钱没有太大概念,相对钱,肋条肉吸引力要大得多。
原本爹爹说带了肋条肉回来,包饺子吃的,现在没有肉,饺子自然吃不成了。
想到热腾腾的饺子落了空,好久没闻到肉香味的三个孩子失望极了,小嘴一扁,都伤心地哭出来。
“哭甚么,再哭娘亲就打了啊!”
云娘担心孩子的哭闹更让相公堵心,忍着心酸,喝住孩子。
见到这一幕,沈七郎没有说话,慢慢抱着头蹲到了地下。
其实他一直瞒着云娘,为了家中的用度,亲朋家的钱早就被他借遍了,他在外头已欠下不少的外债。
就算他今夜真的是去借钱,也绝借不到一文钱了,而不是一时借不到钱,也许过些日子,就有不少债主上门讨债来了。
若非日子窘迫到这种地步,他怎么也不会做下今夜这趟糊涂事的。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西屋传来,声音老迈,中气虚弱。
“娘又咳嗽了,我去看看。”沈七郎听到咳嗽声,这才缓缓起身,对云娘说道。
“七郎在家么?”
此时,唐旭忽地走了进来,开口叫道。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自然一一都在他的观察中,难免感慨良多。
“哦,是……是……”
沈七郎慌乱的奔出来,又惊又喜,见唐旭这样子,分明是不想揭露今夜之事,更不会杀他了,只是一时不知怎生接口才好。
“呵呵,连我这个姓唐的故人也忘了么?”唐旭笑吟吟地走上台阶。
“哦,哦,是唐兄啊,夜里看不分明,多时不见,快请屋里坐……这是浑家云娘。”
沈七郎反应也不慢,立刻就进入角色中,并向唐旭介绍自家浑家。
唐旭转过头,向云娘微笑点头,云娘有些害羞,低头福了福,就扯了扯沈七郎,将其拉到一边,俩人耳语了起来,神情带着几分尴尬,几分惶急。
换了别人自然无法听清他们耳语的内容,但唐旭却是清清楚楚,他们之所以如此,竟是因为家中没有待客的茶叶。
“七郎啊,说些什么呢?”
唐旭装作没留意他们的神色,索性主动询问道。
“这个,不怕唐兄笑话,家中没有茶叶了,没有茶水招待,浑家着急啊。”唐旭问话,沈七郎不敢不老实回答。
“一杯茶水有甚么打紧的,沈家嫂嫂,千万别客气,在下跟七郎是多年故交了,哪在乎这些虚礼,七郎,你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沈七郎自是点头不迭。
“……真是失礼了啊。”云娘却仍是一脸歉意。
三个孩子仰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唐旭看,脸上的泪珠儿还没干,家里头来了个陌生客人,她们感觉十分新鲜。
唐旭笑着逐个摸了摸她们小脑袋瓜,正要跟她们说说话,西屋一串咳嗽声又响了起来,唐旭故作不解,望向沈七郎。
“是我娘她难受咳嗽,唐兄,你坐,我去看看她就来!”
“原来令堂有恙,一起去看看吧,你忘了,我倒是略通歧黄,可为令堂把把脉,诊断一番的。”
唐旭毫不迟疑地说道,同沈七郎一起进了西屋。
只见西南角一张小床,床上半躺着一位老妇人,头发花白,正咳嗽个不停,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
“娘,你觉得怎样?”沈七郎扑到床前关切问道。
“娘还好……七郎,这位相公是……”老妇望到一旁的唐旭,询问儿子道。
“我是七郎的故交,大娘,我会些医术,让我把下你的脉。”
唐旭走上前去,也不待对方回答,就伸手搭住她右手的脉。
他自然不懂脉理,但身为只差一线就达到金丹的修士,凡人的一些病症自是不值一提。
他一搭脉,一道幻剑真元就顺着手指尖进入对方的体内,在对方周身经脉转了一个周天后,收了回来,同时,他手指也离开了对方之脉,含笑问道,“大娘,你得的病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气血不足,多休息,吃些补品补补,很快就好。”
“原来是气血不足啊,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得了什么大病呢,哎,孙儿孙女都还小,我这老太婆还舍不得走啊……”
沈大娘高兴地说道,她感觉,经过唐旭搭脉后,身体竟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四肢百骸都舒服极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但无形中却对唐旭有了说不出的信任。
“大娘尽管放心,你老人家身子硬朗的很,依我看,活到八十岁也不算什么。”
唐旭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就退出了西屋。
他并非虚言,沈大娘的身子经过他幻剑的滋养,活过八十岁绝不是问题。
他出来不久,沈七郎也跟出来,脸上尽是讶异之色,他原先并不相信唐旭有什么医术,心想只是搭个脉,反正对娘亲也没什么伤害,就让他搭好了,不料搭完脉后,他竟发现娘亲的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而且片刻间,就呼呼睡着了。
而在这之前,娘亲她可是一直睡不好觉的,更不用说睡得如此之香了。
他耳闻过一些内功高手可以用内力替人医治伤病的,难道对方不仅是暗器和轻功的高手,还是一位内功高手?
若真是如此,就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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