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中空旷寂寥,只有大海潮生,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唐旭盘坐着沙滩上,身影一动不动,到了第四日,他忽地从乾坤袋中唤出金藤来,神识透入,进入竹林幻阵中。
在这数日时间内,他已看出这沧海法阵,远不及李淑真当时围困牛头神的竹林幻阵,却是比自己模拟的要高明,也比金藤内的禁制法阵要高明些。
毕竟是考较金丹期的弟子,设下太玄奥的法阵大可不必,而粗浅的法阵却也没意义。
拿自己现成的竹林幻阵来比较,此阵一点也不繁复,只有一片大海,不像竹林幻阵,有竹林,有清溪,还有小径,但它简单归简单,若单论水符的神奇,这片海水水符却远胜过清溪水符。
当然,若跟困住牛头神的竹林幻阵中的清溪水符相较,这沧海水符还是逊色得多。
唐旭清楚,这沧海法阵是由低阶法宝刻下法阵道则,从而幻化而成,有别于他那纯以神识幻化的法阵,不过,不管高下如何,神奇与否,两种水符却天然有相近之处。
要在七日七夜内对这沧海水符了然于胸,自是一道难题,但若以清溪作为对照,细辫精微之处,却是事半功倍。
唐旭神识时而进入沧海中,时而流连于清溪内,两种水符交替闪现,法则中有种种细微差别,唐旭一一细辫,参悟,演化,不觉时光之流逝。
第六日下午,唐旭蓦地睁眼,单手一招,收起金藤,而后缓缓起身,再次向海中踏去。
他衣袂飘飘,踏浪而行,如履平地,海风扬起他的长发,潇洒至极,他已掌握此法阵水符道则,这片沧海,任他遨游。
只踏出百来步,这片看似无边无际的沧海,已走到了尽头,他踏上了对面的沙滩,幻阵倏忽而逝,他已然置身于同楼下一模一样的空间,呈青灰色,宽阔高轩,数百根巨柱支撑其间,只是少了墙壁处众多甬道。
“我破了这法阵了。”
唐旭环顾眼前的空间,喃喃自语。这时,右手心一团光幢闪起,裹着他向山脚下的传送阵飞射而去。
与此同时,禁地外广场,蜀山上下都从罗禁宝鉴中,看到二楼法阵突然消失,而唐旭身影出现,并被光幢送回的情景,在短短几息的沉寂之后,猛地爆发出雷鸣声的喝采声。
七日七夜的时间还未到,法阵消失,唐旭出现,这毫无疑问意味着唐旭已破得此阵!
“只用了六天,太不可思议了!”
“十几届了,总算有人破了!”
“这人是谁,是哪一脉的弟子?从未听说过此人的事迹啊!”
广场上众人皆惊,极其震撼。
少女师父,慧能慧净她们仨早已迫不及待了,使劲地欢呼起来,不远处的苏云握紧双掌,激动万分,虽然他被取消了夺宝资格,但义兄居然一举夺魁,顿时让他心中的失落一扫而空。
谢雪亭杏唇微颤,两行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谢姐姐她怎么啦?”慧能问慧净。
“不知道啊,主人夺魁,她还哭,真不明白……谢姐姐你怎么啦?”慧净一样茫然,直接问起了谢雪亭。
“没怎么,姐姐只是……只是高兴。”谢雪亭双手揽着慧能慧净,又哭又笑地道。
那边,赵子恒一言不发,径直离开了广场,连南宫雪,他也顾不得招呼一声。
……
片刻后,青光一闪,唐旭被传送回了广场观礼台上的大型传送阵中。
说实话,他并不知自己获得了魁首,他是留在禁地中的最后一人,虽破了法阵,但焉知别人破了没有?但一见广场沸腾的情景,似乎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也隐然意识到什么,却不大敢肯定。
见观礼台上的尊长们,纷纷向自己迎来,有些茫然中的唐旭连忙走下传送阵,快步上前。
“好,好,好,唐旭,此届魁首非你莫属,你不但破了法阵,还破了十数届以来未变之局!足以激励众多后来者!老夫极感欣慰!”
紫电真人当先拉住他的手,满面笑容地一连说了三个好,之前,他同唐旭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主持唐旭的入门仪式,眼下,再次同唐旭交集,不想竟是夺宝大典上为其定魁。
他身为掌门,格局自是不凡,只一开口,便拨高了唐旭此次夺魁的意义,说是破十数届未变之局,足以激励众多后来者,而大多数人心中虽隐隐也有相似的念头,却未必能说得如此明晰……如此拨高,不但夸耀了唐旭,实际上也大长了自己一脉的威风。
“弟子只是侥幸,怎敢当掌门谬赞?”
得知自己当真夺得魁首,唐旭心中猛地一跳,随后急忙定住心神,向紫电真人一揖到底的说道。
“少年人不骄不躁,更是难得啊。”紫电真人又添了一句赞赏之词,便笑道,“好,同你师父叙叙话吧,你得获此誉,最欣慰的恐怕就是她了,老夫就不掠美了。”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笑望向身边的赵简,道,“赵长老,说实话,此次大典我最看好的原是星雨,岂知,最终本脉一个新入门的弟子竟然折桂,这恐怕你我都想不到吧?哈哈。”
“正是,恭喜掌门了。”
赵简强笑地说道,但一转身,脸色就完全阴了下来。
此时,裴星雨孤零零地站在赵简身后不远处,整个人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他身形一动,化为一道长虹,向远处而去。
“裴师兄!”数十丈处,一直在留意他一举一动的姜月急忙唤了一声,也化为一道长虹,向他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唐旭走到李淑真跟前,一个长揖,“师父!”
“唐旭,真没料到,你居然替本脉,替为师争得这莫大光彩,为师好生高兴!”李淑真打量着他,一向恬淡的面容也显得格外容光焕发起来。
“都是师父教导有方,弟子才有今日。”唐旭毕恭毕敬地道,他敬爱李淑真,此言完全发自真心。
“你跟亭儿一样,嘴巴甜,尽会哄我。罢了,我倒是要问你,你那竹林幻阵是何时领悟的,为何到了摘宝阁才使出来?实令为师难以索解。”李淑真抿嘴一笑,转而问起了幻阵之事。
师父问起,唐旭岂敢相瞒,当下忙将原委一一道出,毫无遗漏。
“原来你揣摩幻阵已然许久了,到雾禁中始悟,怪道如此……好,修行便要有这种执着,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此言再不会错的。你再接再厉吧。还有,你须知,虽然你道基甚好,但修为和法术并非突出,务必警省于心,不可有半点懈怠,知道么?”
“弟子明白!”听到最后一句,唐旭心中一凛,急忙答应道。
李淑真所提到的这个问题,也正是他现在所正视的,夺魁固是欣然,但也别因此自矜。
“哎,姐姐,你对弟子也未免太严苛了些,刚夺了魁首,就教训个不停。若是我座下,不说赐下许多法器灵药,最不济也给上好些嘉奖的话儿。”
一旁听着他们师徒说话的梁洛莲步轻移,走上两步,巧笑嫣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