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有些暗,又是雷雨天,蒋岩看着窗外,路上的行人打着各种颜色的伞,像是水底缤纷的水母。看了一会,蒋岩扭了下脖子,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还有几个等着他签字的文件。
蒋岩随手翻开一个文件夹,粗略的扫了一眼,不知为何他今天对工作总是提不起精神。
”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蒋岩头也不抬的说了声:”请进“。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皮鞋明快的声音涌进了蒋岩的耳朵里。
不用猜——是何委员。
蒋岩抬眼,手上的笔划在了文件下方。
“早上好啊!蒋经理。”何委员总是一副精神气很足的样子,眼中的玩性又太浓,所以总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他也不等蒋岩搭话,笑呵呵的侧过身子,对着身后看了一眼。
何委员的举动引起了蒋岩的注意,原来何委员的身后有一个人紧随其后,也因这个人斜向前走了一步,蒋岩才看到那个人有一头长长的头发,而那长发下的眼睛总是那么灵动。
“怎么会是你?”蒋岩吃惊之余,笑容很足的看着宁汀问。
宁汀怎么也没有想到,继父给她走后门的公司规模不是很大,但公司内部的装潢很是有个性,更没有想到自己这样残缺的腿也能给公司经理当助理,尤其还是给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当下属。
缘分真是万万没想到,宁汀报以微笑的点了点头。
何委员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又不是什么值得八卦的事,一脸正色的看了一眼蒋岩又看了一眼宁汀说道:“蒋岩我的妹子可托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蒋岩一听这话就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但一时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就只能对着何委员干笑两下,而宁汀刚刚接触何委员又不知道他的性情,只以为是用词不当,所以也跟着干笑两下。
“不要这么神同步好吗?”何委员打趣的说,眼睛却不时装作无意的样子扫向了宁汀的左腿。
宁汀从蒋岩的办公司走出来后,就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公司简介已经最近涉及的项目。虽然没有交接的前辈指导,但宁汀不想丢继父的脸更不想失去这份宝贵的工作,就看得额外认真。
可没看几页,宁汀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几天没有联系夏蕊,要知道夏蕊在和自己跑销售的第二天中午,就到老家邻居的电话说是她的父亲突然晕倒了,已经送往医院了,你赶快回家之类的话。而夏蕊早已克制不住的哆嗦,眼圈也红的要溢出泪水,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自行挂掉电话后,就疯一样的冲往火车站。
“嘟——嘟——”电话响了两声,宁汀已经开始害怕听到夏蕊干哑或者严重的鼻音,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直到夏蕊接通为止,她无论如何都要知道夏蕊近况,即使最糟糕。
“宁汀,你好”夏蕊一接听电话,声音就很冷静和当初手足无措的夏蕊判若两人。
”叔叔的身体怎么样了?“
而听到这的夏蕊,紧绷的神经就要断开,她生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泛滥。于是定在那里,酝酿着情绪,眼睛却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父亲,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比想象的严重。“
”那你好好照顾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夏蕊在电话那头点了点头,她已然忘记自己是在打电话,宁汀是看不到她的任何回应。于是电话就在那晾着,没过了多久后宁汀也就悻悻的挂掉电话。
将电话放在床头柜子上的夏蕊坐到了父亲的面前,她看到父亲正对着自己的看,但夏蕊在他的眼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或者什么情感。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了,他们父女俩儿真的就没有好好的说句话,不是争吵就是指责。
也该妥协了吧!不管是命运还是硬挺的情感。
”你是报复我吗?”夏蕊声音颤抖。
弓着身体的父亲没有说话,依旧瞪着浑浊的眼睛盯着夏蕊,有种死磕的精神。
夏蕊深吸了一口气,她今天一定要把自己像说话的说完,她不想在他病入膏肓的时候还隐藏自己的想法,她可不敢肯定,站在墓碑前说的话死者都能听得到。
“有意思吗?现在搞成了这个样子?”夏蕊目光如炬。
弓着身体的父亲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还是死磕到底。
“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让我背负这个罪名一辈子。可你不这样,我也不会活的很好。酗酒,生活没有保障,我都忍了,可这一忍,你就得了肝癌。为什么要这样?”夏蕊说着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为什么?难道你就是想要我陪妈妈一起陪葬你才开心吗?为什么·····为什么·····我真的知道我错了,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可又能怎么办?妈妈她活不过来,你就不能放过你自己吗?一定要这么折磨你自己····吗?”
夏蕊的父亲看到女儿哭得撕心裂肺,他的心就像回到了妻子死去的时刻,那种痛无法言表,唯有痛哭才能宣泄,于是他将手放到了女儿的肩膀上流着眼泪。
夏蕊几乎要哭得晕厥过去,她隐藏这么多年想要说的话终于可以发泄出来。可是已经太晚,晚到父亲身患绝症才让他幡然醒悟,晚到她们像正常父女一样的时候太少,晚到······连呼吸都会痛。
肖冰将蒋岩约到到她们一年前去的咖啡店。
依旧坐在窗边的那个位置的肖冰早到了半个小时,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这家咖啡厅了。这里的服务员几乎都换成陌生的脸,也许是倒班自己还不知道。但肖冰作家的情结进而引发,她想到最近一次到这家咖啡店的时候也是自己约的蒋岩,好像是自己花了重金买来的广告策划机密,但蒋岩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揣着明白什么都不做,白白的让广告文案的奖金泡汤。
“诶,蒋岩你什么毒,我会中得这么深。”肖冰在心里偷偷的叹气,继而将视线转到了窗外,一眼就看到了不紧不慢的蒋岩。
“没有想到你比我还早。”算是蒋岩在打招呼。
肖冰的脸上略显苍白,黑色的丝巾却衬得她精神很好。她也不答话,眯着眼就对蒋岩笑,等着蒋岩落座。
“钱筹到了,你可真厉害。”蒋岩开门见山。
“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了。”肖冰搓了一下手掌,眼睛盯着蒋岩看:“那是结完稿子的钱。嗯,敏蓝恢复自由身的时候,不要让她知道钱是我出的还有我住院的事,对了,她的妈妈也不要说。“
”为什么?“
喝了一口咖啡的肖冰,看到服务员走近并询问蒋岩需要喝点什么,蒋岩有些心急,想也没有想就随便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我怕她不会接受,毕竟我们吵了起来。这是那个画家的联系方式和住址。”肖冰从包中掏出一张写好的纸递到蒋岩面前,接着开口说道:“在你去之前我已经和他谈好了价钱,只需要给他二百万就可以。敏蓝和那个画家签订的协议你一定要拿回来,省的过后麻烦。”
蒋岩一想到敏蓝和那个画家的情景,心里就是翻江倒海的难受。但他还是比较理智的点了下头,对肖冰不告诉敏蓝自己的付出,多少有些不理解。可女人的世界,谁又能够了解呢?
又喝了一口咖啡的肖冰,视线从蒋岩的脸上转移到窗外。外面的景色有些萧条,看来春天该来还是会来的。
蒋岩联系到敏蓝的时候,听到一个男人的咳嗽声,那个声音就像正对电话,这让蒋岩不胜其烦。但还是要言归正传,蒋岩只是粗略的说明情况,让敏蓝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当蒋岩来到程大画家的画室时,确实是被他的画给震撼到了,不仅画风另类而且足够大胆,赫然出现在蒋岩眼前的竟然还有敏蓝的半裸画像。
敏蓝看见蒋岩看到自己的画像,她身上的血液像被强力的针管抽走一样,穿梭在血液里只有冰冷的空气。
“说实在的,我还真有些舍不得。”程大画家眼睛游走在敏蓝的身上,又舔了舔嘴角的胡子玩味的说道:“可我们的缘分就这么尽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把协议拿来吧!”蒋岩不想多说一句话。
程大画家似笑非笑的将视线看向蒋岩,他将已经准备好的协议递给了蒋岩。而蒋岩又将协议递给了敏蓝问:“是这个吧!”
敏蓝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你收拾收拾行李,跟我走吧!”蒋岩像敏蓝催促,他呆在这里总是感觉到压抑,即使一分钟。
“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敏蓝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两百万,她怎么会想不到这钱的出处,自己身边有这个能力的人也只有肖冰了。
蒋岩:“嗯”了一声。他的眼底一直飘荡着敏蓝的画像。
真是太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