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咸阳。
当世的三大高手应邀而来,而我,要以一敌三。
此时的肖兆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因为我的剑法已经神乎其技。
狂风,残云。
我左手拿着一本天下人可望不可求的剑谱,而这本剑谱就是这三大高手命丧于此的理由。而我的长剑,一直就背在身后。
我把剑谱向这三个人扬了扬,但他们不知道一件看起来唾手可得的东西其实遥不可及。
他们已经打了这本剑谱好几十年的主意,而这本梦寐以求的秘籍现在就在眼前,按奈不住的他们飞身向前,用一招“十字围杀”袭向我的左手。然而这些幼稚的招数在我看来就像是在表演。
血光闪动,三条手臂已经掉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手还在地上颤动。
我只是笑,将书线扯断,然后漫天的书页随风而飘。
我又看到了李商隐的诗句,北斗兼春远,南陵寓使迟。天涯占梦数,疑误有新知……意思好像是说李商隐梦见他的一个很久没见过面的老相好另结新欢了。做梦都想着别人对不住自己,这不太好吧。
“因为一己之利蒙蔽双眼,这是江湖人的愚蠢。无限循环的恩仇,这是江湖的本质。只有看穿这一切,才可能凌驾江湖……”
“肖大侠,江湖人永远会记住这些话。而你,将会再度震撼武林。”
风尘滚滚,那震撼江湖的,不再是死斗的呐喊,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刀剑,而是这突兀的宁静。
时值正午,又一个非常玄幻的白日梦。
我睡在一张檀木床上,而这屋子非常简约,仅摆有一张茶几,一面书案。房子里有一股很特别的气味,就像是檀香,入鼻清幽。
我走到窗前,看一看窗外有什么风景。
窗外有一座很小的假山。
正当我在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侍童端着饭菜走进屋来。
“公子伤势尚未痊愈,万不可下床活动。”
“下床倒是不错,可是你也没见我活动不是。”
童子淡笑,不再废话。
让我看看有些什么菜:豆腐,春笋,还有一道绿颜色的菜没见过。这家主人还真是吃素的。
“怎么称呼?”
“景儿……公子怎么称呼?”
“别什么公子公子地叫,太见外了。你就叫我肖大侠好了。”
“肖……肖大侠,”童子的表情说不上是尴尬还是别的什么,“我家主人吩咐,公子乃是上上嘉宾,如有所需,但说无妨。”
“你家主人……让我猜一猜,是不是叫东方南阁。”
景儿也不隐瞒:“正是。”
“带我去见他。”
假山背后有一口清澈池塘,里面有些小鱼很无聊地在里面游,我不是鱼,也不知道这些鱼快不快活,一个老者正在池边收拾渔具。
池塘四周多种有桃树,桃树林间有一条幽幽小径,经过小径有一面矮墙,矮墙上的浮雕尽是些象棋残局。
到大厅门口,童子通报道:“庄主,肖大侠起来了。”
跟他开玩笑,没想到他倒是当真了。
庄主,南阁子,卒三退一,东方南阁。名字倒是不少。
庄主起身拉我入座,说:“肖大侠,年纪轻轻,却是棋艺高深,而且自称大侠,真是难得啊……”
“其实呢,叫我肖兆就好,大侠是真不敢当。但是如果你觉得叫的顺口,那我也不是很介意。另外想请教一下庄主,这里是叫什么庄啊?”
“这里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事物,前人种有一株桃树,五年一开花,七年一结果。据说此树是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枯,枯后千年不倒。后来又有人说是什么星下凡,化作神木……总之这个庄园就因这颗桃树得名,叫做桃木庄。”
我们可以从此得知,原来这位东方南阁还是属于地主阶级。
“照这样说,这个神木结的桃要三十五年才能吃上一次了。”要在同一年开花结果不就是五和七的最小公倍数了。
“不错,昨天我的不情之请就是想请肖大侠来我这庄园做客,只是你身上中的这毒我倒是不得不提醒一下……”
“多谢庄主提醒。”
“先别急,还没提醒呢。幸亏我的棋友吴神医在这里做客,不然还真是麻烦得很,因为是我代劳配置的解药,好像是药效不够,或者药材搭配比例不对。虽能解毒,但仍有余毒未能尽除,因此你平日还是小心为好。”
“要怎么小心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小心不要让余毒攻心。”
“那要怎么就不让余毒攻心呢?”
庄主咳嗽了两声,指着窗外说:“你看,今天天气倒是很不错啊……”
我懂了。
问题是,今天这天色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狂风来急,搞不好到今天夜晚就会有一场大雨。
“等肖大侠身体好转之后,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又是不情之请,我一口答应:“好!等哪天天气好,我陪庄主走一局。”
庭院之中,一片窒闷气息,大雨应该马上就要来了。而这个时候恍惚听到有脚步身,庄主站起身来,说:“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
“有客人来了。”
“唐诗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易快乐啊,那有什么不对……”
“守庄的侍童没有来通报,看来来的人喜欢走后门。”
庄主的预料可一点都没有错,因为他的客人竟然真是从后门进来的,而来的这两个人,竟是在客栈救过我的红衣女子和“公子哥”。
红衣女子很没有礼貌地跟庄主打招呼:“东方南阁,你还没死啊……”
庄主不但不动怒,反而很恭谦的样子,“这位姑娘好面熟,我们应该在前年还是去年见过一面……”
“不错,我就是红叶。”
之前还以为她跟那片枫叶有什么联系,没想到她就是叫红叶。
庄主向她拱手,然后转向公子哥,“那这位……这位……”
我实在忍不住笑出来。
那公子哥似有怒色,道:“你笑什么?”
我强忍住,说,“阁下是想听实话呢,还是假话。”
红叶淡淡地说:“那要看你是想说话还是想做一辈子哑巴。”
我回想起师父曾经的教导,然后对他说:“易容术呢,最重点的是说话音色神态,易其外貌却是最浅显的。”
公子哥听得不耐烦了:“你想说什么?”
这可是他自己逼我戳穿他的,“第一,阁下的说话的音色显然没有掩饰好。第二,阁下的神态更加显得很扭捏。第三,你的胸围也没有掩饰好。总之就是很失败的女扮男装,长了眼睛的人一般都能看出来——这么不入流的易容术,不是搞笑吗。”
那家伙果然动怒了,“他”从红叶的手中拔过长剑,挺剑向我刺过来,而这一剑似乎避无可避,因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出剑,而是在往前走。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秘的剑法。
而我还在想我的佩剑是不是忘在刚才那房间里了。
兵刃相接的清脆响声……
这一剑被庄主用他的烟枪格开,我在想这个世界有些事情变化还真快,前几天那人来杀我的时候我是被他们搭救,现在竟然又来杀我……残酷的世界。
“多谢庄主出手相救。”我努力掩饰下自己的狼狈。
“王家少主要是真的要出手杀你,恐怕就是有十个南阁子在这里也救不了你肖大侠。”东方南阁说得这样认真,看来并不是开玩笑。
我不禁好奇起来:“那多谢王家少主不杀之恩——王姑娘你女扮男装做什么呢?”
只看到她脸上的怒色再度浮现,这就是不祥之兆。
“别,别……为什么这么容易发火呢,武功我是不如你,但是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人们不是常说,冲动是魔鬼。”
姓王的姑娘收回长剑,红叶接过,她用很不友好的语气说:“我只知道,少多事才能活得长。”
我问庄主:“这位王家少主应该很有来头吧,怎么不介绍一下。”
庄主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应该就是名剑门王宗宗主的千金王如令,江湖人称‘曹柳王吴,冠绝江湖’其中的‘王’就是指的这位女侠了。”
那个叫景儿的童子很懂事,分分钟就端上茶水糕点,这两位不速之客入座以后庄主有些正襟危坐的样子。
“既是稀客,便无事不登三宝殿,请问王少主做客桃木庄有何见教。”
红叶走上前,说:“见教就算了,我家……我家少主有件礼物倒是要送给庄主你。”
说完,她拿出一本书,书面上写《奕述》。应该是一本棋谱,庄主却不敢伸手去接。
“这么贵重的礼物,老朽还真是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