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屿想要出门的时候看见一大捧郁金香,送花的店员问:“请问哪里是总经理办公室?”
她指指里面,看着店员要走进去,好心地提醒他:“虞总今天不在,这花需要签收吗?”
店员站住:“要的,麻烦您签收一下行吗?”
紫屿点头,签了名字,一眼瞥见订花的人写的是苏小姐。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订花的是姓苏的小姐吗?”
“是的,很漂亮的那位。”
“她也不在。”
店员笑着说:“钱早付了,签收就行,谢谢你。”
“我帮你把花送进去。”
紫屿抱着花往总经理室走。最近雪夜的办公室隔一阵子就有人送花来,她以为他有摆放鲜花的爱好,原来都是师雅订的。
师雅喜欢讲究情调,用鲜花来装饰办公室本来是挺不错的,可是不知道买花的钱谁出,师雅拿的那点钱够干嘛。
推开门看见深紫色的花梨木办公桌上一张水晶相框,一台电脑,以及一些简单的陈设。旁边茶几上是只长颈水晶花瓶,造型优雅,插着一束半陈的鲜花。
拿起快要萎落的花想要扔掉,她突然停住了手。
花上传来淡淡的香水味,香奈儿5号。再闻闻新送来这束,单纯的花香,不带任何香水味。
花店送来的鲜花一般会洒上一些劣质香精或香水,师雅订的这家如果不是经过特殊关照,就是她特地选的一家不洒香水的花店。
那为什么原来这束花上有香水味,还是香奈儿5号。
这样名贵的香水不是女人用的吗,用来喷洒在鲜花上这么奢侈。
出神地想了一会,她换上了花,走到办公桌前。
其实这间办公室她还从来没有进过,如果今天雪夜在,她也不会进来。
水晶相框里有一桢照片,雪夜的模样像当年她认识的那样,清新随意,有点散漫,但很干净的笑容。
心里刺痛,轻轻拿起相框合在胸口。
爱如果可以放手,请告诉我怎样做才对。
手指沿着相框里的脸颊划下痕迹,她已经触摸不到那张真实的脸,但起码还能有时相见。哪怕这种咫尺天涯的遥望会让她窒息无力,她也愿意承受着这种无边痛苦留在他身边。
敲门声响,吴冕神情怪异地站在门口。
紫屿匆匆放下相框向门外走。
吴冕走进来,慢吞吞拿起茶几上一只精巧的香水瓶,朝鲜花上喷洒着香水,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有人喜欢把香水洒在衣领,有人喜欢洒在腋下,但是也有人不喜欢洒在身上,偏喜欢洒在鲜花上,这个爱好也算特殊了。”
紫屿停了脚步,回头看他。
“好闻吗?”
“这么昂贵的香水喷在花上,不觉得很浪费吗?”
吴冕笑笑:“有人喜欢。”
“师雅总是这样奢侈。”
“因为有人喜欢,她才不得不这样奢侈,反正香水也不用她花钱买。”
紫屿总算听出吴冕的弦外之音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联想到的是那束香水百合,露水轻凝,纯洁无瑕,散发着清淡宜人的香味。
“雪夜喜欢?他一个男人,喜欢这种女士香水,这是为什么?”
吴冕抬抬眉毛,他的眉毛既淡又弯,跟雪夜真是恰成反比。不过耸起来的时候很喜感:“这个好像不是我一个男人应该关心的话题。”
喷完了香水,他放下香水瓶从紫屿身边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说:“他喜欢什么,就会送别人什么,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啊,当然了,香奈儿5号,这么名贵的香水,不喜欢的女人也很少。”
他是这样的人吗?紫屿觉得不是。她认识的他从来不用香水,更别说是女士香水。他也不会送别人不喜欢的东西,难道现在他已经完全改变了?
香奈儿5号……师雅的新男朋友……
紫屿突然觉得呼吸急促,胸口憋闷,手足冰凉。
这不会是真的,不会的,是她太多心了。
掉过头快步想离开总经理室,结果跟人撞了个满怀。
“你来这里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刺骨的目光。
雪夜看她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心里不可抑制地泛起酸涩之意,痛觉侵蚀了她的神经,默然地低头从他身边走过。
回到座位,师雅也回来了。
要出现两人一起出现,还真是巧。
“师雅,刚才花店有人送花来,说是你订的。”
师雅愣了一下。
“我送到雪夜办公室了,还洒了点香奈儿5号,听说他喜欢这样。”紫屿平平淡淡地收拾桌子,看都不看师雅一眼。
“对不起。”
紫屿抬头看着她:“对不起什么呢?”
师雅有点不安,看看周围,大家都在忙,没有人注意她们。她轻声说:“有些事回家再说吧,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只是觉得……”
紫屿朝她笑了一下:“其实你的事不一定要对我说得很清楚。”
“紫屿,请你原谅我没有早点向你坦白,但是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紫屿疲倦地给她一沓资料:“麻烦你,送给虞总。”
“哦。”师雅无奈地拿着资料走开。
敲敲门走进去,满屋子的香水味。师雅皱眉:“喷了这么多,香得要晕过去。”
雪夜出神地坐在转椅中,盯着水晶相框。
“怎么了?”
“哦,没什么。”他回过神来,目光又扫了一下相框,镜面上天天擦,不会有一丝灰尘,因而清晰地印下了几枚指纹,侧面看得一清二楚。
“紫屿让交给你。今天的花喜欢吗?”
他没看资料,答非所问:“她说什么了?”
“她?哪个她?”
“算了,你出去吧。”
“今晚……”
“今晚我有点事,不能陪你出去了,对不起。”
师雅没说话,掩上门退出去。在门口站了几秒,默默地想为什么他只要见到她还是会失神发呆,语无伦次,难道她的一举一动还能让他失魂落魄?
一到下班时间,师雅立即说:“紫屿,我今天晚点回家……”
“我知道,你有事。”紫屿头也不抬,“我加班,你先走吧。”
“你自己早点回家,走夜路小心。”
“嗯。”
加班加到天黑,依然没多少效率,很多东西错了又重来,紫屿心神倦怠,恍惚地关了电脑,两手支着额头。
“紫屿,又没走。”
吴冕皱眉看她,最近她特别热爱加班,可也没见她工作效率提高多少。
“走了。”她勉强笑笑,起身关灯关门。
“我送你。”
“不用。”
“还是送吧。”
吴冕这回居然比较安静,不时看她一眼而已。
“总监,你知道些什么?”
“什么知道什么?”吴冕装死。
“喜欢香奈儿5号的是虞总吧,送香水给师雅的也是他,这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
吴冕赶紧说:“对不起,我什么也没说,你丫脑子加班加出水了吧,这种帽子往我头上扣,虞总他老人家会炒了我。”
“好吧,你没说,只是暗示。”
吴冕嘿嘿一笑,不回答也不反驳。
“你知道我住哪里,也是师雅说的吧。”
吴冕瞟她一眼:“我跟那只花瓶没交流,偶尔听她说了一下住在XX小区XX楼,想让虞总送她回去,结果虞总他老人家当场就变了脸,说他有事。”
紫屿一阵的气窒胸闷,说不出话来。
吴冕慢吞吞说:“人总要先搞清楚自己想些什么,喜欢什么,免得浪费了时间浪费了感情,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你说是么?”
“是——吧。”紫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有些事情,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我这个旁观者呢,是观棋不语真君子,所以嘛,点到为止。”
“……”
“到了,下车。”
紫屿慢慢走下车,感觉喉咙有点堵,魂不守舍地往楼上走,边走边听见吴冕又在那里叫:“楚紫屿,听说环卫北路有家冰醇酒吧很不错,有空去那里坐坐,别老闷在家里。”
紫屿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心里想我从来不泡吧难道你不知道。提着铅一般沉重的双腿踏进电梯。
“叮”一声,电梯门关上,她心里忽然跳了一下,立即按了开门按钮,冲出电梯门跑到路边去拦车。
“冰醇酒吧,快点师傅。”
紫屿从来没有来过酒吧这种地方,感觉灯红酒绿衣香鬓影闪得她心慌,穿着暴露曲线优美的女郎在舞池里疯狂地扭,目光热辣情绪高昂的男人们用目光猎艳,钢管舞女郎身上闪着金属光泽的比基尼简直遮不住什么,泛着光泽的皮肤在灯光下看得人血管贲张。
吧台边一个男人衣着简约,面孔清俊,漠然地一杯接一杯,酗酒的感觉让他觉得可以淡忘些什么,可是只要还没醉得透彻,那些记忆就会像老式胶片般拼了命地往他脑海里钻,浮光掠影般的美好与寸寸无情的割痛交相辉映,是什么样拙劣的导演编导了这么一出戏,令他头痛欲裂却又挥之不去。
身边的女孩轻轻握着他的手臂,担忧又关心地看着他。
“不能喝了,你要醉了。”
“为什么要跟着我来?我说过今晚有事,不能陪你。”
“你可以不陪我,但我可以来陪你。”她柔声地说。
“你傻了。”
“我是傻啊,可是你没权力不让我傻。”
“我要回家了,结帐。”他摇摇晃晃起身,把最后一杯饮尽。
“我送你。”
“司机在外面等我。”
她微微一笑:“我让他走了,你忘了我也拿到驾照了。”
他蓦然转身:“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让他走?”
她抿嘴笑:“他太太打电话说要生了,让他快回家,我做好事让人家先回家了,难道这也错了吗?”
他瞪了她很久,终于不发一言地往前走,奈何脚下虚浮,步态不稳,不得不由她扶着。
一个踉跄,他几乎整个人倒在她身上,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臂。
紫屿四处张望的时候,看见的正好是这一幕。
光怪陆离的灯球在他们脸上明灭,女孩吃力地架着他,脸上泛着微笑往外走,而他看上去已经没剩几分理智,醉得一塌糊涂。
两个人都没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