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好了？」剑士再度确认。
「没错，必须战斗。」我道，「做好马上就要去死的觉悟吧。」
剑士轻闭双眼，抚膺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微微张开那双蔚蓝的眸子，
「我曾经应付过一次，自我感觉，当时很多数值都不如她……但是现在，数值已经和她很接近了。」
她这样道。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听完她的话，我挠挠头，「那再好不过了。」
◇
就这样商定好了一切。
银鸢披着女式大衣并围着条围巾跟在穿着大羽绒服的我身后，待我放学后，我们俩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约定场地附近。
放学后校门外的小吃很多，银鸢买了两人份的烤串，递给我边吃边走过一带带的车水马龙。
我猜穿着紧身保暖裤的她自然会成为人群中的亮点，毕竟那份惹眼的美丽让我连猥亵的青骚年正当心思都没有。
烤串很香，两人在冷风中呼出的白气可谓是毫不间断。
剑士在某个无人的巷子里时刻做着突破即将展开的时之幕的准备。
天很白，白如阴郁的积雪。像是裹着一层厚重的云霭。随着我和银鸢的走动，天色正在不断地变暗，以能感知到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知为何，感觉大街与高楼都是白色……数不尽的白色，与天同郁。
到了。
「去吧，银鸢。」
「嗯。」
「加油。相信自己。」
「嗯！」
因为天冷，虽说是小区里的绿化小园，但这块地方现在是毫无人迹。
这个地方施展了类似于闲人免入的魔法，所以绝对不会有旁人注意到。
银鸢豪迈地将大衣脱了下来，我接过。
腾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挤出了一个非常不自信的微笑。
「在害怕么……」银鸢忧心仲仲地慰问我。
「嗯。如果你死了，我也可以自杀了。」我直白地说。
「别，我不会死的。即使我死了，也不允许你以自杀的方式忘记我！」突然间银鸢换了副口气，很强硬地这样命令我。
不管之前做过多少的心理准备，
也无法克服对手是最强的这个事实所造成的心里阴影。
我的身体在寒冷与恐惧的夹击下开始发抖。
「战胜她！」
我道。
突兀地一个女声传来，
「呵，你们好！」
这声音无比耳熟，银鸢和我同时往那边看去——三楼的窗台上，一个白色长发的女孩坐在那里，身着银色的大衣，却穿着短裤与白色的长靴，露着雪白得不像是人类皮肤的修长的双腿。
即使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近视眼，也能清晰地看见在那阴郁的天空背景下，
那双闪着微光的红如玛瑙的眼睛。
然后她从窗台上轻松地跳了下来，在前方十几米处站着。修长纤细的身姿仿佛冷风中绽放的雪莲花。
「我是，最终之人。」
以宣读教本中神之语的神圣语气，
她朝我甜甜地微笑。
就是在朝我微笑，
而我却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
「呐，我就是教皇。」
我却强作冷静地宣告自己的迎战。
「要上了啊……」我道。
「嗯！」这一次她展现出了绝对的自信——
突然启示录的声音炸起：
「战书契约生效，3，2，1，开战！」
下一瞬间，
银鸢便化成绝尘之影，
武具燃烧的光焰拖出了炫目的长长的后摆。
而另一边，白色的女孩弓起身来，召唤出燃烧着实体般莹白色焰状花纹的武具，
开始迎击！
这一刻，在我眼中被莫名其妙地放慢……
对于最终之人，这里有两种结果：
要么是硬碰硬的迎击。不管最终之人有多强，和真正的纯武者的力量比起来肯定是有所差距，所以这一定不是最佳选择；
要么，就是作出迎击的姿势假以进行回避，取得先手权。
于是我迅速提醒了银鸢。
战斗的场景开始在我眼里回到原来的速度继续下去，
只见最终之人从原来那个迎击的动作开始逐渐转变姿态，
果然，迎击的姿势是个假动作！
撇开这些不论，我并不是很清楚为何自己能将战况看得那么清楚……如果真的要考虑一下原因的话，一是银鸢的视野分享，其次，可能就是墨鹂的意识当前处于苏醒状态的原因。
言归正传，
这一击最终之人向左闪避并预备好了攻击银鸢的背部。银鸢得知了我的猜想之后迅速偏转攻击方向，也是向左变换身形、纵身低跃而起。
最终之人没能得逞，银鸢则是双脚蹬地刺啦一声划出了一段距离并扶了下地面才刹住闸。
劲风袭过最终之人，她的银色大衣高高地扬起了衣摆。银鸢早就在倒计时的时候换好了战斗服，而最终之人只是亮出表示自己公平竞赛的武具，没有换装。
上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穿的是另一身银灰色的女款衣服。
不得不称赞她确实很美。
我迈开脚步，围绕着战斗圆心开始寻找最佳观战点。
「小心她对向量的控制，尤其是反弹！」我再度提醒银鸢。
银鸢传来肯定的信号。
只见空了第一回合的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再无什么耍花招的心思，纷纷向对方冲去——
很明显的两个速度差距，居然是最终之人更快！
魔力波动告示着这一切的真相：最终之人开启了「力量暴增」，将爆发力提到了S-水准，
银鸢毫无惧色，一拳迎上那凶猛的攻势，只见对碰的空气爆裂开来，两道不同色泽之光所绘的花纹也是汹涌地绽放而出。
气浪并没有推开银鸢，银鸢开启自由打击，迅速在气浪的侵袭中完成旋身踢，
左腿的武具旋绘出弧虹式的蓝银异彩，最终之人格挡的同时居然也在向迎击反方向闪躲以化解力道，
迅疾的一击很快便不自然地疲惫下来……看样子最终之人发动了恶心的力量化解。
突然她以肘回击，
银鸢本想闪躲，却碍于速度的差异，只得护住即将被攻击到的要害，被动地挨了打。
「果然，还是有差距呀！」我恼怒得暗自咬牙切齿。
裂空刃在预算好的情况下使用可以达到非凡的效果，因为是新技能，冷却时间长达42秒。现在的自由打击的冷却时间已经降到了1.4秒，不过这1.4秒内就可以错过多达四下的攻击。
到底需不需要保留瞬间移动的底牌呢？现在自己的任务是尽可能拖延时间到剑士前来，
忽略她或许会背叛我们这一点的话，还是藏着瞬间移动比较好。
接下来的一系列攻击就是正经的拳脚之战，但是最终之人突然的力量暴增与一直在悄悄瓦解银鸢力道的力量削减使得银鸢长期处于劣势。
银鸢一直以来都是拼蛮力的。而且利用自然使的战斗招数确实算是百战不殆。
可是眼前的最终之人刚刚好克制银鸢的战斗方法……
恐怕现在，只有别出心裁的战斗创意才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硬要说的话倒也有一个——不知道靠不靠谱，但是值得一试：
前几天银鸢使用的那一套东方的格斗技巧……其中就有，类似于太极的格斗术，
与提着长剑的剑士切磋时使用太极简直就是找死，但是当前的局势是一位傲娇的家伙要和武者比拼拳脚功夫，
以力打力，这种运力方式最终之人的各种天赋魔法恐怕是无法干涉的。
「试试吧，银鸢。」我把我的想法传达给了银鸢。
银鸢摆出半信半疑的神情，但是身体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怠慢——
转眼间，她就换了一套战斗方式。
战场上的她突然就从无坚不摧的长矛化作以柔克刚的长鞭，仿佛一弯清水，可以侵蚀顽石！
从最终之人突然蹙起的眉梢，便可以猜到对她而言，银鸢开始变得难缠万分；那般诡异的打法前所未有，她无法看透，更无法找到突破口。
实际上突破口就是她自己的攻击。只要她中断自己的攻击，银鸢的借力打力便再也无法成立，
不过要她做到放弃攻击这一点，那是不可能的。
「真的，有效！」银鸢无比喜悦的心声传来。
当然会有效。
这一举措减少了银鸢的魔力消耗，并成功拖住了最终之人的强硬攻势。真是一箭双雕之举。
当最终之人的拳头疯狂攻击而来，银鸢选择以掌相迎，接住拳头之后却并不发力，而是顺其拳之攻势后伸，待拳力解尽，
振臂反击！
或者干脆牵过最终之人，一瞬间便把她拉倒在地，然后三番地面搏击中银鸢的失利证明了银鸢除了这个方法之外根本就无法与最终之人抗衡。
最终之人突然一记高脚旋踢，以能削掉人类头颅的恐怖力道袭来，
银鸢往后弓身，以一发完美的下腰、腹部蹭着凶猛的攻击闪过。
但是只不过百次，最终之人便找到了克服这一接近于无敌招式的战斗方法：在银鸢借力的阶段强行打断自己的攻击，以施加上魔法更胜于银鸢的蛮力把银鸢的迎击废掉，
然后反过来左手一拳飞过去，
银鸢主动选择了转身闪躲。
这样的话，就是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手了，
但是，这也是银鸢临时想出的战斗计谋。
配合我的提示闪过最终之人的下一记右拳，银鸢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最终之人出拳的手腕，然后以后背贴上最终之人的身子，
背摔！
伴随着沉闷的一声重响，最终之人后背着地，被银鸢狠狠地摔倒。
不过她却和我的日常病态一样轻笑了一下。
「你们真有意思呀！」她趁着空档对银鸢这样笑着说。
然后鲤鱼打挺式起身，迅速做好了下一轮攻势的预备。
这一次，以那种恐怖的魔力波动……她是计划把攻速发挥到一次极限！
「闪！」我已经顾不得保留底牌了，直接下令让银鸢瞬移，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银鸢刚才所站的位置，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十八击在三秒内完全打完……
银鸢咬紧牙关，在她的后背给她便是一记直踢，
她瞬间被蹬倒在地。
这一记攻击，对她的腰部造成了高额伤害。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银鸢居然打伤了……最终之人……
「很好。」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嘟哝道：「久违的，对手呀！」
只见她那玛瑙红色的瞳仁开始发亮，渗出血的颜色。
看样子，她是打算「认真」地进行战斗了！
她像饿狼一样冲向银鸢，身后拖出一条残影——
「裂空刃！」我焦躁地低声命令，
银鸢下意识地用指尖在自己前方一划，一道闪烁着银色星河的空间伤痕迅速浮现。
但是最终之人的反应速度出人意料！
她下蹲滑着地面越过空间裂缝，将酝酿已久的一拳全力打给了银鸢。
银鸢拼命去用右臂的武具挡住这一记攻击——其他部位只要被打到恐怕都会崩裂为血沫！
那一击，武具彻底撕开了空气，
伴随着令我心寒的惨叫声，银鸢咳了口血飞了出去。
银蓝相间的武具，从被攻击到的部位，全部都在不停地溃烂着。尤其是迎击的那一块，几乎在武具的破洞里的场景皆是血肉模糊。
肌肉的伤和内脏的略微震荡倒还不是影响最大的，
只怕万一小臂骨头上也出现了裂缝……那么战斗也无法再持续下去了。
银鸢咬着牙忍痛，向我以微笑的精神讯息传达了「没问题」的慰语。
她的嘴角处，一道鲜血流了下来。
最终之人握紧了拳。
下一刻——
居然还是同样的攻势！
在那种爆发的速度下银鸢根本就来不及闪躲，再度被轻描淡写地打退，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分毫……
该死！挑战最终之人，果然还是太自不量力了。分明那种战书压根儿不用去理会就好！
而且混蛋剑士居然也还没来！
不过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似乎才刚刚过去五六分钟……上一次剑士的突破用了将近一小时。
果然不能企盼她么……
「银鸢！」我呼唤她的名字，迅速穿过地上的草丛接近战场。
「别过来！！」银鸢用心声慌乱地大吼着提醒。
然而下一瞬间，最终之人膝击银鸢的小腹，又扼住银鸢的脖子疯狂地对银鸢身上的所有疼痛神经带进行攻击。
接着银鸢被她一脚踹开。
我却被这幅场景逼红了眼……
血雾渐渐地侵袭了我。
……
银鸢啊，再这样下去，
只要再挨上那样的一击，
妳必定会死得惨不忍睹！
怎么可以就这样干脆地离开我呢？
我的指甲深深扎进了肉里。伤口并没有流血，却腾出了丝丝瘆人的血气。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这么强，自己这么弱？
血雾沁得皮肤上满是血珠，眼前的世界开始被不明的事物染成绯红……
所谓的瞬间转移出的那点距离其实连逃跑也算不上。凭最终之人的速度与破坏力，即便银鸢瞬移到地底下恐怕都会被掘地三尺地找出来结束战斗。
自己，真的要输了。
「杀了，我吧……」我狰狞着脸垂着头。
好想竭尽全力去咆哮。但我做不到。
银鸢，
这场战争！
我还没有亲手终结它！
所以，
在最终之人的最后一击之前，
我向那里冲了过去。
「你，会，死，的！」墨鹂全力以赴地阻止我的前进。刚才那句话是她拼尽了可以创造的全部喧嚣，在我脑海中造出最响亮的嘶吼以干扰我。
但我不可能被干扰。
我是，教皇！
「疯子！混账！」
墨鹂大骂着我。
银鸢疲惫地传来必须阻止我前进的命令讯息。
但是，没人可以阻挡我了。
不管刚才的那一切有多么精彩，我们也只是失败者。
「教皇……不要……」
突然想起来她在梦里呢喃的那句话，
其实，那场梦所梦到的，就是一个身影，为她阻挡了一次致命伤却不争气地死去……
她那时确实笑了，
是以令人同情到心碎的惨笑笑出来的。
◇
我早就有这个觉悟了，
为了她去赴死，我死了，忘了她，她却可以永远地记住我。
这才是人间最为凄美的佳话吧！
最终之人的最后一击已经发动，
我却离她还有七米。
但是，这七米，只不过是一次瞬移便能解决的距离。
银鸢认为我不可能来到她身边，所以带着满心的疲惫在微笑。
我，
粉碎了她最后的梦！
魔术回路在血雾里激发而出，闪烁最为华美的血红色光芒！
「我！」我吼叫道。
完成了这场人生，最后的潇洒！
◇
无与伦比的恐怖力量袭来，
顿时间自己那支在前方的妄想挡住这攻击的手臂便不复存在……
骨骼全部在瞬间之内碎裂，筋脉统统如同被烈焰焚烧般炸毁，肌肉组织被瞬间瓦解。
但是当最终之人看到我时，她呆滞住了。
很奇怪呢，她为什么要呆滞住？
是被我为了自然使赴死的行为，打动了一瞬间么？
……
我不清楚，
我也，无法再去得知这一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