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势利了?”
“为什么跟殿下在一起,就用夜明珠来照明?跟我在一起,就提了个破灯笼?”
阿勉不是故意要去争,她自是不在乎这些小事,有此一问不过是要扯开林义的思绪。
林义眯着眼睛,非常郑重:“你刚接触殿下,自是不知,殿下他是见不得明火的,切记!”
“竟有此事?我认识他将近两个月,你又跟随了他多久?”
不知不觉,阿勉紧走一步跟在林义身侧,他没有想象中的高傲,似乎很好相处,也很耐心,尤其是一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很可爱。
“我跟了殿下十多年了,殿下六岁的时候便到崇山拜师学艺,那时,我在崇山脚下行乞,殿下心善,赏了我一个馒头。”
百里希臣也会这么仁慈么?
“殿下真是划算,一个馒头,换来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阿勉摸了摸鼻子,有些人天生就是领袖风范,一个小动作便会让你感动一生,让你穷极一生都心甘情愿的替他卖命!她不是这种人,也没有这种命!
林义声音里满是笃定:“我这辈子都会跟着殿下,只要是殿下说的,就算是死,我也一定会去完成!”
阿勉不由得转头看了看他,清瘦俊秀的脸庞,带着一种圣洁的光辉。人性是伟大的,那百里希臣竟能有此忠仆,想必也一定有他的人格魅力!
想到自己身世飘零,叹了口气:“哎,殿下真是幸运。想我阿勉孑然一身,何时也能有这样一个人真心对我?”
不料林义微一皱眉,然后笑道:“阿勉姑娘莫泄气,你既是殿下中意的人,那便也是林义要守护的人,林义自当与姑娘同生共死!”
他的样子不像是玩笑,唇边笑意浅浅,却带着坚定。阿勉心神一动,抓着他的衣襟:“真的?你真的愿意与我同生共死?你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别人是怎样看你的,我只知道殿下在乎的人就是我在乎的人,殿下不让你死,我便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你死!”
厚!
“我值得吗?林义,我真的值得吗?”
“值得。”
小手渐渐松了男人的衣襟,阿勉自言自语道:“除了希臣,我又多了一个朋友。林义,从今天起,我把你当成真正的朋友!”
正想着心事,忽听一个小卒朝林义急道:“快些吧,殿下等急了,皇上皇后都在宫里等着呢。”
林义应了一声带着阿勉来到百里希臣的寝殿,庭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列豪华车队,明黄的轿帘微微掀起,一根如玉的手指指了指身边红色软轿,林义会意,扶着阿勉上了轿子。
一路无话,阿勉正乏困之际,轿子忽然停了下来,还是林义将她扶下了轿子。
真是吝啬的太子,整个府邸里,婢女的人数满打满算不到五人,大量的都是侍卫,这一路出行,竟是他的贴身随从林义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阿勉瘪了瘪嘴,疑惑的朝百里希臣看去,他突然走进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在耳边低低的说道:“莫怕,一切有我!”
怕?难道这宫宴竟成了龙潭虎穴不成?阿勉微微侧目朝百里希臣看去,眉目如画,一身清冷,这样的男人,高大、独立、有主见,竟然也会有死穴?他真的怕火?
疑惑间,就听一声高喊:“太子到!”
入目的是一场最顶级的豪华盛宴,金盏琉璃满汉珍馐,还有那些衣着美艳的柳腰水袖,然而在座的人却只是观看歌舞,太子到来之前没人去动筷子。
只是一打眼,阿勉就看见了高台上雍容华贵的皇帝和他身边美艳的皇后夏侯仪。想起了那夜在宁王府初见皇后的事情,阿勉不由得好奇百里希臣带她来赴宴的目的,难怪他说“莫怕”!
夏侯仪原本是冷冷的看着百里希臣,那目光有敬畏有厌恶,同时她也看见了他身侧一身粉红金丝夹袄的阿勉,一瞬间的错愕震惊之后,她居然转头朝着皇帝笑了,笑得有些阴森。
皇帝起身招手:“希臣,上座。”
百里希臣微一点头:“谢父皇!”
阿勉被男人紧紧的拥着,周边都是艳羡嫉妒她的目光,果然,人群之中不见了郭优之的身影,后来是一个侍卫告诉了她,郭优之被太子从朝中拔除了。
刚一落座,迎面就对上了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是他。
阿勉有些动容的看着依旧一身淡蓝色长衫的百里云长,只见他也正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像是很意外她会出现。铁雨一身鹅黄色宫装,两鬓都贴着昂贵气派的花黄,书卷气息里又带着奢华,王妃的气度浑然天成。
真是一对璧人!
阿勉心底不得不承认。
腰上突然紧了一下,她心知是那个小心眼儿的男人搞的鬼,赌气不去看他。
“哎哟!太子殿下,云长身边带的是明媒正娶的王妃,不知你身边带的是哪家的闺秀啊?”夏侯仪皮笑肉不笑的死盯着阿勉,终于把持不住开始没事找事起来。
阿勉心中一动,还记得昏睡前希臣很郑重的说过,以她的身份,最多是个侍妾。转头朝男人看去,只见他微垂了眸子轻轻啜饮了一口杯中美酒,又抬箸给阿勉夹了一片水晶肘子:“吃!”
就是低低的一个字,丝毫不理会干瞪眼有些尴尬的皇后。
阿勉看着碗里男人夹过来的肉片,胃口全无,他还不是没有直接回答皇后的问话么?就知道他一心要她做侍妾,可是,她一个闲散惯了的孤魂野鬼,在土里刨了七八年,难道重见天日就为了做他身边无足轻重的女人?
希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想着,张开小口就朝那肉片狠狠咬了一口。
夏侯仪眼见得自讨没趣丢了面子,再也顾不得其他,突然朝皇帝尖叫起来:“哎呀皇帝,您是不是觉得希臣身边的女子很像容儿?”
吧嗒!
皇帝手中的酒盏跌落在地。
容儿?百里容!
那个在八年前死去的大皇女?
群臣哗然,所有的目光都直射向阿勉,皇帝猛一转头看着阿勉,待真正看清她的容貌,脸上一阵阴晴交错:“皇后,朕是太宠你了吗?什么时候你竟糊涂至此,容儿早在八年前就死了,这眼下哪里的来的容儿?朕看你是富贵日子过惯了,脑子也不好用起来。”
夏侯仪也不恼,表面上承认了错误,娇滴滴朝皇帝道了个歉,实则嘴角依旧挂着一丝挑衅的微笑。
百里希臣冷冷的看着有些慌乱的皇帝,兀自思量。
阿勉第一次听见“容儿”两个字,其中玄机她是不知道的,也就没多想,不敢抬头看对面百里云长递来的目光,就低头猛吃碗里的小菜,只一会儿工夫,倒也吃了个半饱。
身后府里的一个随从突然上前一步,趴在百里希臣耳边低低的禀报:“殿下,铃儿姑娘有约。”
阿勉没听清,隐约几个字入耳……铃儿。
百里希臣的手在空中微一停留,将一片金黄的杏花糕送进阿勉碗里后,小声道:“你在这里等我,哪也不许去,我很快就回。”
阿勉耸了耸肩:“去吧去吧,你那点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是不是想铃儿了?”
百里希臣是神色一僵,手指在她额上弹了个脑崩:“多事。”
切!
阿勉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猝不及防的回头对上了皇帝深沉复杂的目光,她眨巴眨巴眼睛佯装不在意的样子,耳畔,一直文静坐着的宁王妃铁雨突然起身朝皇帝一拜:“父皇,儿媳有个节目要表演,请允许儿媳下去准备一下。”
皇帝龙颜大悦,点头应允。
夏侯仪看了看铁雨又看了看百里云长,一脸的自豪。这才是她真真正正的自家人。
阿勉虽然没有抬头,但是她用脚也能想到夏侯仪得意忘形的样子,暗暗掏出药葫芦招出三鬼:“去,帮我修理一下那位国母……”
大红小绿和三鬼活蹦乱跳的就扑了过去。
先是一个眼尖的大臣,后是两个,十个,二十个,最后是皇帝,众目睽睽,只见夏侯仪双唇紧闭一脸垂死挣扎的样子,先是一把扯下了头上的配花,然后又胡乱的将颈子上、耳朵上、手指上所有价值连城的饰品丢得漫天飞舞,她的脸色明显不对,动作也明显变形,整个人失调一样,最后干脆一挺胸,一呲牙,小手豪迈的扯开了胸前衣襟,露出两个白花花的******。
噗!
几个老实的大臣面条立即从鼻孔里呛了出来。
一抹淡蓝飞速掠过,百里云长飞快的脱下自己的长衫将夏侯仪全身上下罩住,然后不待皇帝发话,径自抱着出够了洋相的母妃朝后宫奔去。
皇帝脸色比吃了****还难看,好好的一个宫宴,竟搞得鸡飞狗跳。
阿勉赶紧召回了三鬼,嗔怒道:“男鬼,你再这么出格小心我让你魂飞魄散。”
她只是想对夏侯仪小施惩戒,并没有让她以后都没法做人,那男鬼,显然是美色当头失控了。
趁众人不注意,她赶紧收好药葫芦正襟跪坐,千万不能再惹麻烦了。
群臣心底吃惊却谁都不敢笑,这关头,谁要是稍有动作直接就被皇帝砍头,谁都不傻!
大殿门口铁雨一身鹅黄聘婷而立,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用绒布干起来的箱子。
指挥小厮把箱子架好,她朝皇帝一弯腰:“父皇,儿媳想请太子妃来做个游戏。”
太子妃?
阿勉四下打量,却发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随即淡淡一笑,铁雨真是高看她了,竟然客气的称她“太子妃”。
她静静的看着那个大红绒布盖着的盒子,隐约觉得那不会是一件吉利的事情,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原本也想着让三鬼偷偷钻进去看看,但是又思虑到刚刚这几个家伙放肆的表现,背脊直了直,她按住药葫芦没有动,眼睛直直的望着神色不明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