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奇怪,全天下除了自己这个大傻冒被百里希臣骗过,怎么铃儿也被骗了吗?
她为什么叫他“龙希臣”?
不过不管怎样,这对情侣真是搞笑极了,一个知道有人偷窥气得要死却不能发作,一个不知道有人偷窥一个劲儿的情话绵绵。
想着,就更加感到好笑起来,阿勉索性背靠着柱子弯下了腰,捂着肚子皱着眉,强力的隐忍着。
飕!
夜风中,她突然觉得后背一凉,一道寒气夹杂着死亡的气息射了过来。
一抬头,咽喉对上了一柄冒着凉气的软剑,持剑的人却是……百里希臣!
“你都看到了?”
他声音凉凉,眼神没有一丝暖意。
阿勉一开始有些错愕,脸上笑意一点点消失,瞬间,她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希臣……你竟为了铃儿,要杀我?”
百里希臣眸光微暗:“我问你,你到底看没看见她?”
阿勉越过他高大的身形望向两人驻足的竹林,铃儿已经不知去向。铃儿的身份,一定是个秘密,不然百里希臣不会这么紧张,甚至,不惜要杀了……她!
火冒三丈!阿勉挺了挺胸膛,明明没有看见铃儿的样貌,她却故意说道:“我看见了,我什么都看见了,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并记得你那铃儿的样貌!百里希臣,你要怎样?”
软剑又近了一寸,已经冷冷的碰到了她的肌肤,在她美丽的咽喉处,优美的划出了一道红痕。
阿勉却并不感到痛,也不感到惊惧,她只是生气,生很大很大的气。
百里希臣,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难道,过去的种种,他对她就一点情谊都没有了吗?连朋友的情谊也没有了吗?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要怎样?”百里希臣神色终于稍微缓和下来,“阿勉,我倒确实不能拿你怎样。忠告你一句,忘了你刚刚看见的,全部都忘掉吧……”
软剑掉在地上,发出叮铛的脆响,他人已经疾风般的消失不见,只剩她一个人,堪堪瑟缩在月色之下。
颤抖的手拿起软剑,阿勉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百里希臣,你混蛋……你王八蛋,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杀我,你也不把我阿勉当回事儿……我恨你,恨死你……下次别想让我陪你进宫……”
“唉!”
暗处,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阿勉又惊又喜擦了擦眼泪:“希臣?”
一袭青衫缓缓飘出,不是百里希臣,却是林义。
“不好意思,姑娘,是在下林义。”
脸上明显闪过失望,随即又不好意思起来:“林义,怎么是你?”
可能是快速奔跑过,林义脸上有些红润:“太子殿下让我接你回府。”
“他还记得我吗?我不回去,我才不要回去!”
阿勉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天,什么嘛,当她没情绪吗?一下子要把她咔擦,一下子又对她好,才不要!
林义双手抱拳:“其实……姑娘莫要怪殿下,毕竟,他还是没舍得杀你。”
他说的神色自若,好像生死就是一瞬间很平常的事。
阿勉暴躁了,指着自己的喉咙叫道:“林义,你给评评理,你看看,都破皮了,你知道,他要杀我,他刚刚真的要杀我!”
林义摇了摇头:“在下并不这么认为,依在下拙见,殿下最在乎的人,是姑娘。”
阿勉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不杀你,就等于把另外一个女人放在了刀尖儿上。”
“怎么说?”
“依我之见,殿下从来不会让任何见过铃儿姑娘本人的人活到现在,但是你却是个例外!”林义静静的看着阿勉,那种目光,似乎在重新衡量着她的地位。
阿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可否认的,心底多少有些疑惑和淡淡的甜:“这么说,宫中并没有人知道铃儿的真实身份,为什么她的身份这么保密呢?”
林义淡淡笑了笑,唇边露出了标志性的浅浅酒窝:“也许,铃儿姑娘的身份非常平常,但是因为,曾经铃儿是太子殿下最在乎的人,殿下不愿意让她活在风口浪尖,所以故意要在世人面前隐去她的身份。”
他竟为了一个女人的安全如此煞费苦心!
阿勉心中一颤!
“林义,这么说,你知道谁是铃儿?”有些好奇,所以提高了语速。
“无可奉告!”
林义双手抱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样子,摆明了就是要她住口乖乖的跟他回太子府。但是不去行吗?阿勉心知肚明,林义的功夫她几次领教过,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最重要的,是她也没想过要和他打架,这个男人尽管并不高大,但是忠心耿耿、身怀绝技,她敬佩他。
“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阿勉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走在前面,这宫里,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包括那个“百里容”!
她现在是真的想留下来了,她也希望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唉。”幽幽叹息一声,阿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像是自嘲,“林义你错了,这么说来,殿下是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白白做了铃儿的挡箭牌。”
身后,林义的身子一僵。
回到太子府,阿勉关了窗子狠狠将三鬼教训了一通,直骂得三鬼直流鼻涕连连告饶,方才流着鼻涕一脸铁青的钻进了药葫芦。
鬼,总是有一些野性的,今日它们捉弄夏侯仪,委实离谱了些,看来今后凡事要靠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再放它们出来生事。
吐了口气,阿勉一头倒在了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的,眼前似真似幻起来。
一片青葱树林,旌旗飘动,侍卫林立。
“父皇,加油!父皇,加油!”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奢华服饰,拍着手大叫着,声音清脆,相貌娇媚。
皇帝猛一俯身,一剑刺去,准确的刺穿了一只小兔子,他高高的挑起小兔子,朝少女微微一笑:“容儿,怎么样?父皇在你心中,可还威猛?”
百里容娇笑着跑到马前接过那只小兔子:“父皇,你好厉害!容儿最喜欢父皇啦!”
皇帝神色一暗,马上又慈爱的笑了笑:“那好,容儿,上马!跟父皇去林子深处,父皇给你猎一头小鹿来!”
“真的吗?就知道父皇最疼容儿啦!”
一个侍卫马上奔过来跪在马前,百里容一踩他的后背,利落的飞身上马,伸手抱住了皇帝的腰。
她永远也看不见,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先是一阵凝重,后来,又变得沉痛而狠戾。
“驾!”像是下定了决心,皇帝一夹马腹,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汗血宝马风一般的冲进了雾霭深深的丛林。
“你等听令,封锁牧场,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打扰我狩猎!”
刚毅的脸上,不知不觉,流下两行热泪。
“父皇,你骑得太快了,容儿有些惶恐呢。”
耳畔呼呼生风,百里容不由得更加抱紧了皇帝的腰,明艳的小脸紧紧的贴着皇帝的后背,金黄的纱裙随风飘拂,美得不可方物。
“不怕,容儿,就要到了!”
令人奇怪的是,皇帝的声音里没有怜爱,出奇的冷。
马蹄停驻,皇帝的背脊略显僵硬,百里容潇洒的跳下马背:“父皇,容儿怎么没听说过这片林子有小鹿呢?”
皇帝并没有下马,居高临下遥指远处一颗巨树后面:“容儿快看,那里好像刚刚跑过一只麋鹿!”
“真的吗?”百里容非常兴奋,一手抓着宝剑,另一只手提着裙子率先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作为大皇女,她娇纵惯了,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宫中府中年纪相仿的孩子,没有一个人敢跟她作对,除了那个从崇山学艺回来的小皇弟,她还真没遇过什么棘手的事儿。
这次一定要猎一只小鹿,然后给自己做一件鹿皮短袄!
眼底带着必胜的信念,她迅速闪身到树后,前面的草丛果真一阵骚动,嘴角划过一丝自信,青葱手指一伸,一道疾风从指尖射了出去。
她没注意,身后,皇帝早已将她一举一动尽收眼里,变了脸色。缓缓的,黑漆漆的箭头瞄准了她的后心。
“哈!父皇,我好像射中它了呢!”百里容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猛一转头,瞳仁中,来自父皇的利箭越放越大,脸上顿时笑容凝结。
噗!
利箭当胸刺入,胸前立时绽放出一大朵娇艳的红玫瑰。
身子摇晃了几下之后猛地朝后栽倒,瞳孔空洞的望着天空……皇帝缓缓下了马,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踱向垂死的女儿。
空中,终于出现了父皇那张刚毅的脸,百里容干涩的唇微动:“父皇,快救我,好疼好疼呀……”身体虽然麻醉了,但是灵魂还是清醒的,她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宁可去相信父皇要射的是小鹿,不是她!
她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是他最疼爱最宝贝的大皇女,他怎么会杀她?
然而皇帝身子并没有动,只是冷冷的低头看着她。“父皇,我冷,我好冷,你抱抱容儿吧,求你抱抱容儿吧……”血液飞速流逝,生命在一点点逝去,她来不及去思考更多,只是发自本能的求得一点温暖。
然而就是死前这最卑微的祈求,皇帝也没给,不是他不想,是给不起,一旦他去抱了她,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狠下心继续让她死去!
然而他明确的知道,为了保住另外一个孩子,他最爱的容儿必须死去!
“父皇,天黑了么?为什么容儿什么都看不见了?父皇……你还在吗?”双眼变得没有焦距,意识也开始逐渐的消失,百里容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身体渐趋冰冷。
咯吱吱……皇帝咬碎了自己的钢牙,强撑着身形不动,明黄的龙袍内,身子已经冒出一层冷汗,两手,剧烈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