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飞魄散,是鬼魅们最怕的事,那就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然而大红、男鬼却义无反顾!
小绿点点头,擦去泪水,在浓烟火舌之中朝阿勉走去。
阿勉揉着脑袋幽幽醒转,就见小绿在她身边已经缩成一团,掐指一算,三鬼在人间已经呆了三个时辰,连忙脸色一变赶紧掏出药葫芦将小绿收在腰间。
举目四望,火势得到了控制,却依然强大,不见大红男鬼,更是不见百里希臣的身影,她攥着两拳朝空中大吼了一声:“希臣……”一边大叫一边奋不顾身的就朝火场里冲。
火光中,一个蓝色的身影飞快的追上她然后将她拦腰抱起朝安全处撤离,阿勉微一吃惊在看清来人样貌的时候,脸色一下子激动起来:“放我下来,你别管我,放开我!”
男人死死的抱着她疾奔,没有言语也没有理会。
阿勉恼怒极了一口咬在男人肩头,灵巧的贝齿立时穿透衣衫咬破了皮肉,男人吃痛的闷哼一声,轻轻将她放下。
阿勉瘸着腿缓缓后退,摇头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远离喧嚣的火场,这里繁星璀璨,那人逆着星光看不出表情,只是一身蓝衫随风飞舞,左肩上,有着点滴血痕。
不肖去看便知,天地间,唯一能将蓝色穿得如此潇洒的人――百里云长。
阿勉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宁王殿下,我再说一句,你,别管我!”
提着裙摆转身就要跑,百里云长一个箭步扣住她的手腕:“不许走!”
声音低沉,却透着无形的威力,完全不同于他平日的温文儒雅。
阿勉冷笑了一下,看向他的视线更加冰冷:“你算什么?凭什么管我?有这个力气还不好好的去照顾你的王妃?我赔了这条腿还不够么?你还要我怎样?要命吗?”
“阿勉!”百里云长声音凌厉起来,星光下,一对勾魂摄魄的寒眸熠熠生辉,“阿勉,你到底懂不懂轻重,知不知道什么叫危险?”
大手抓过阿勉的另一只小手,他紧紧将阿勉控制在身前,低下头,逼视这秋水明眸:“阿勉,跟我走吧,我给你修葺一座别院,宫中争斗不适合你。相信我,三年,再给我三年,我一定会站在制高点上,给你一个妃位!”
他说让她等三年,然后娶她!
阿勉身子没有动,冷冷的看着百里云长:“殿下,真可笑,你是在对太子妃求爱么?”
百里云长一皱眉,突然双手抱住阿勉后脑埋头亲吻起来。
阿勉没料到他会突然失控,口总空气悉数被男人吸尽,满眼都是清隽蓝色,满鼻息都是他特有的清淡。她伸出双手狠狠试图推开他,无奈力道本身就不及对方,又一腿受伤不能使力,最终只是一番徒劳的挣扎。
百里云长紧紧的抱着阿勉,生怕随时她都会消失不见,唇瓣紧紧擦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贝齿她的舌尖。
暗处,百里希臣凤眸暗了暗。
“希臣,她爱的是宁王,不是你。”
身侧,白衣女子声音清润似水,看着纠缠的身影,缓缓开口。
嘎嚓!
百里希臣一用力,手里的夜明珠成为细沙,随风流泻。
头也不回,他转身离去,白衣女子微微变了脸色急急跟上。
“嗯……唔……”趁一个空档,阿勉拼命把百里云长推开,飞快的掏出手绢在嘴上擦了一下然后甩在风里。
百里云长看着地上的手绢,眼睛眯了起来,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阿勉指着百里云长的鼻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爱上我了吗?对不起,我不爱你,而且再也不会爱你!因为,我嫌你脏!”
脚尖一点地,正好踩在手绢上,碾了几下。
百里云长脸色铁青,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
“阿勉,这不可能,你怎么会不爱我呢?不可能,这不可能!”
阿勉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没空和你啰嗦,我要去救希臣,他怕火,他不能见到明火,要出事了,真要出事了!”
“太子殿下真的怕火?”
看着阿勉蹒跚的身影,百里云长喃喃重复了一句。
大火已经被扑灭,浓烟业已散尽。
脚踩枯枝,阿勉不免有些瑟瑟发抖,百里希臣没出来,大红和男鬼也没出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寒凉的感觉,心口好像破了一个洞,带走了她所有的热量。
眼见一个提着水桶的小厮,她一把扯住对方的衣襟,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太子殿下呢?”
那小厮脸色苍白有些惊慌,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阿勉心底一沉,手下又加了些力气,喝道:“快告诉我太子殿下怎么了?”
“太子殿下在南院的兰楼休息呢,无碍!”匆匆经过一个青衣小厮,见她吼得大声,便好心的回答。
他没事?
阿勉长出了一口气,放开了那可怜的小厮,小厮摇晃着步子又紧走了几步,然后噗通一下摔倒。
阿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忍痛弯腰朝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连夜扑火,是个人都已经被逼到了极限,不怪他。
转头朝身后百米远处的南院看去,一座五层高的大楼静静挺立,破晓之后的晨光轻轻爱抚着它,在阁楼的外沿包上了一层金边。
他在那里,希臣在那里!
他没事,他还活着,很好的活着!
阿勉悲喜交集,拖着伤腿快速的朝兰楼攒行,她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见到他,那个无论穿白衣和明黄都绝对精彩的男人――当今太子百里希臣!
踉踉跄跄的奔到兰楼钱,腿上的伤口已经崩裂,又汩汩的流着血,被血液溅到的地方,又多了一份刺痛。然而阿勉全然不觉,只是痴痴的望着兰楼。
除了二层,其他每一层都有房间露着点点的微光,阿勉搓着手在嘴边哈了口暖气,嘴角含笑眼睛直直的望着最顶层,幻想着他会在第几层楼?
“希臣,阿勉想要见到你。”
点了点头,阿勉咬牙强撑着朝楼上爬去,这底楼不肖看便知一定是仆人休息的,百里希臣那么爱清净爱干净的一个人,一定不会住在这,她直直的朝二楼爬去,缓缓绕过每一个房门,轻轻查探着百里希臣的踪迹。
“阿勉一定要见到你,希臣。”
自言自语了一句,她终于在四楼最东面一间房前驻足。
这里有着暗暗的龙涎香的味道,他的味道。
唇角上扬,她猛地推开了房门。
百里希臣一身明黄神采奕奕,斜斜的倚在躺椅上,怀中,一名白衣女子柔柔的依靠在胸膛,面朝里,看不见样貌。
大手轻轻滑过女子的寸寸青丝:“铃儿……”
“嗯。”
怀中女子微微动了一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衣袖滑落,露出雪白藕臂。
“希臣,知道你不能见火,所以发现着活了,怕你来救我,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逃出火场,一到安全地带我便燃放师父给我们的烟号引你过来,果然你是在意我的……”
百里希臣眸光微暗,视线透过窗子望向远方。
他与铃儿,十三四年了吧?
无论怎样,就算是自己死,也必须要保铃儿无事,所以他得知铃儿在火场,便忘记恐惧立即赶去,半路上他看见天空中幽兰的烟火,那是师父的独门烟号,铃儿在找他。
庆幸铃儿无事,他便急急赶到树林,不料竟在那里看见了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
阿勉和云长热情拥吻在一起。
轻抬眼梢,变换焦距他死死的盯向房门,有人来了。
果然,大门被猛地撞开,女子一声粉红色的纱衣,一身的烟尘血渍,眉眼娇媚明丽,阿勉啊。
她一手扶着门框,四目直直对上了一双古井深潭般深不可测的黑眸,四目交接出,缠绕,凝结。
白衣女子身子又动了动,却没有回头看,在这个男人怀里,就是在最安全的港湾,她根本不惧任何风浪,轻轻呢喃一声:“希臣,是谁呀?”
阿勉脸上急速变化,一腔希望、喜悦,被心痛不解、疑问冷漠取代,她再没有动,冷冷的看着百里希臣。
百里希臣歪了歪身子,又将铃儿搂紧了些:“没谁,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他的目光,比她还要冷,还要残忍。
无足轻重的人?
阿勉身子一跨,自嘲的冷冷一笑。
很好!
“百里希臣,知道你怕火怕你出事,我便叫了我的好朋友全力去救你,知道吗?如今三个好朋友死去了两个,我是多么愚蠢又多么可笑,早知你身处温柔乡一切安好,又何必赔上了他们的性命?我真傻,真该死!”
时辰已过,大红和男鬼却没有回到药葫芦,结局已经不必知晓。
千思万想,却不料他会是这般模样。
百里希臣脸上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惊异和懊恼,依旧冷冷的一句:“哦?”
哦?
两鬼已死,他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吗?
阿勉一拳捶在门框上,震得木门猎猎作响。
“百里希臣,从今天起,我们玩完!”
毫无留恋,一路低头猛跑,跌跌撞撞,伤残的一条腿已经麻木,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心底却涌上一波波的狂潮,那种陌生的沦陷的感觉,让她心慌、心痛。她咬牙猛跑,试图忘记甩掉那种钻心的痛楚,然而压下一波,又涌上一波。
百里希臣,你混蛋!
不屑的眼神,怀中娇弱的女子,他惬意的躲在兰楼,可曾知道她当时的担心与绝望?
男鬼、大红魂飞魄散,难道只换回他一句:“哦?”
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天大的傻瓜,阿勉无力的一跤跌在小河畔。
晨光下,下河静静流淌,冲刷着她心头的阴霾。两岸轻风黄叶,美不胜收。
阿勉朝小河的上游瞧去,那里,应该就是乱葬岗,她的归宿!
傻傻的笑了笑,她喃喃道:“我该怎么去见鬼爷爷?我该怎么告诉他男鬼和大红魂飞魄散了?”